55 春日 獵物

第55章 春日 獵物

這趟京市直飛斯坦斯特德機場的航班非常古怪。

具體哪裏怪, 岑稚許說不上來。

頭等艙除了她和另外一位旅客,便再無其他人。那位先生穿着灰衣黑褲,墨鏡加鴨舌帽遮掩得嚴嚴實實, 只露出流暢的下颔線,耳釘很閃,晃眼望過去, 對那雙逆天的長腿印象深刻。

即便看不清臉, 也難掩清貴。

長達十一個小時的航行時間,岑稚許起初還能保持保持心, 不住地往他那邊打量, 過了一陣, 索性不再看。大概是某位行程低調的明星, 沒什麽稀奇的。

乘務長中途來過幾次, 半蹲下身将菜單翻開,“岑小姐, 請問您對餐食有什麽要求?今日的食材都是新鮮供應, 主廚比較推薦這幾款哦。”

岑稚許沒什麽胃口,随手點了幾份清口的菜色, “就這些,謝謝。”

那位先生才掀眸望過來一眼, 旋即要了和她同樣的餐點。

她只能将之歸結于遇到了選擇困難症,後半程入睡之際, 特意叮囑空姐暫停服務,不要打擾她淺眠。

迷糊間,隐約覺得似有溫熱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那人掌心覆着一層粗粝的薄繭,摩挲皮膚時,如同細密的頂流竄過, 輕而易舉地勾起了迷離、滾燙的記憶,她不由得蹙緊眉梢,本能地扭動雙腿,既想逃離,又忍不住渴望更多。

大拇指指腹碾至唇瓣邊緣時,冰冷的金屬質感瞬間讓她敲響警鈴。

岑稚許呼吸逐漸變得沉重,從夢中驚醒過來,身上也泛起了層薄汗,随着她起身的那刻,化作錐心蝕骨般的冷。

她抵揉着眉心,将毛毯掀開,不慎碰翻了身側的杯盞。

好在杯子裏空空如也,沒有釀成更糟糕的局面。

鬧出這麽大動靜,乘務長疾步趕來,溫柔地詢問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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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稚許看了眼時間,估計現在正是空乘組最忙的時候,要給商務艙和經濟艙的旅客分發餐食和飲料。她視線掃過去,那位先生正在低眸看一份雜志,周遭靜悄悄的,僅有書頁翻動聲。

怎麽在這個時候夢到謝辭序。

面對乘務長關切的眼神,岑稚許不欲多談,“沒事,可能是做噩夢了。”

乘務長替她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輕聲細語道:“那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及時叫我。”

路過那位先生時,乘務長貼心地問他,介不介意将艙內溫度調高些,旁邊那位女士似乎不太舒服。

熱牛奶漫過喉嚨,總算驅散了些許涼意。岑稚許見那位男士颔首,手中的雜志又翻了一頁。既然選擇了乘坐民航,岑稚許就做好了盡量不麻煩他人的準備,尤其是在這麽漫長的旅途中,讓另一位男士來遷就自己,至少應該道句謝。

飛機上可供挑選的飲品種類有限,咖啡、牛奶之類的都是免費供應,佐餐酒倒是有需要額外付費的部分。

空乘拖着紅酒送至那位先生桌面時,解釋道:“先生,這是那位女士為您點的。請慢用。”

謝辭序周身氣壓驟降,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做了全副武裝,穿衣風格也有了變化,還特意按照她曾提及的審美标準,在左耳骨邊緣打了耳釘。

她頻頻往這邊投以視線,謝辭序原以為可能是僞裝暴露,她認出了自己。直到現在才确認,哪裏是認出了他,分明就是這副裝扮踩中了她的喜好,順勢贈予一杯酒罷了。

在飛行途中獵豔這種事,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喜好始終如一。

指骨寸寸捏緊,書頁被寸寸揉皺,饒是如此,也不及心中妒怒的萬分之一。

冉頌舟的嘲諷回蕩在耳邊,如今再添一把火,燃燒得愈發肆意旺盛。

——“我勸辭哥還是大度一點,工作、生活上的正常交流那麽多,你能防得住一輩子?與其在這裏揪着過往吃醋,不如先擔心下自己的處境。”

他的處境糟糕透頂。

既不能撕破臉同她糾纏對峙,又無法随時随地在她身邊梭巡,監視她的一言一行。岑稚許天性自由,厭惡被掌控,在感情裏翻篇快到驚人。

好友将有關資料交給他時,謝辭序沒有絲毫的意外。早知道是她,再查一遍,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讨厭歇斯底裏的争執,更憎惡像他一樣,在暗處匍匐梭巡的卑劣者。

他只能忍耐。

雜志書頁被暴力揉皺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內分外明晰。岑稚許愈發覺得這位先生古怪,看書都不帶摘墨鏡的。

情緒貌似也不怎麽穩定,好端端的一本書糟蹋成這樣。

岑稚許想了半天,覺得是不是自己哪裏惹到了他。她站起身,遞了一支玫瑰過去,同他搭話,“冒昧問下,您去倫敦是求學還是工作?”

謝辭序沒想到她會陡然靠近,長腿随性搭着,薄厲瘦削的臉龐繃緊,帽檐壓得更低。

他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低沉的、冷淡的、缱绻的,曾一遍遍舔舐過她的耳垂,再如何僞裝,也起不了作用。

他擰緊眉稍,卻是合上了書頁。

“……”

吃了閉門羹,岑稚許可以百分百肯定,對方極其不喜歡她。

岑稚許莞爾,為自己剛才的話而道歉,“有機會的話,希望能請您喝一杯咖啡。”

男人依舊沒吭聲。

氣質沉冷矜貴,偏偏是個油鹽不進的怪人。

岑稚許颔首,正打算離開,男人站起身來,指縫間夾着一張名片。

她愣了一瞬,哪想到這人連客套話都聽不懂,還是接過來。

随手放進了大衣的兜裏,連名號都沒看,而後,便徹底遺忘。

這點小插曲不足為道,複學的手續辦理完畢後,岑稚許的生活照舊,即便身邊的同學都換了一批面孔,還是很快融入。她既要兼顧學業,還要學着處理集團的事務,時間上幾乎是持續拉滿的高壓狀态。

見她這麽拼命,頗有當年岑瓊蘭創業時的風範,談衍擔心她身體出問題,好幾次通電話時都跟着兩邊勸,試圖将母女倆的賭約期限拉長。

岑稚許在這點上和岑瓊蘭保持高度一致,“對賭協議都簽了,怎麽能臨時變卦?再說了,我又不是做不到。”

其實她并不是有完全的把握。

星頂酒店和莊晗景創辦的珠寶品牌——Chimay算是在輿論中實現了雙贏,拿穩了路人好感度,知名度進一步躍升。聯名款耳環推出後,很快便在官網搶售一空,莊晗景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岑稚許也體會到了小階段成功的滋味。

這一切都在岑瓊蘭的意料之內,到底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女兒,語氣難掩欣贊:“媽媽一直都相信你。不過,權力的力量才剛剛鋪展開來,阿稚,不要太過心急。”

視頻那頭,岑稚許含水似的眸輕彎,“勞逸結合嘛,知道的。”

岑瓊蘭向來都知道岑稚許有分寸,作為長輩,該給的忠告和引導即便多餘,還是要提點,“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走到高處,別人怎麽說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初心。有時候,理性需要為感性讓步。”

岑氏做了這麽多年企業,哪怕經濟最艱難的那兩年,寧願拍賣不動産,也沒有大批量裁員,還是有一些情懷在的。

岑稚許雖有天賦,但資歷尚淺,在這事情的判斷上太過理智,容易缺乏同理心,因此,對于岑女士的這段話似懂非懂。

“我會記在心上的。”

記在心上是一回事,真要用以實績,又是另一回事。眼下唯一能跟這句話扯上關系的,饒回來後,還是落在了感情上。

岑稚許很不喜歡被過去牽絆的感覺。

她總覺得事情太過順遂,以至于缺少了重要的環節,讓那顆心總是定不下來。

也總是逃不開他的名字。

謝辭序醋勁那麽大的人,在查到她身份後,卻沒有明顯的動作。

他都在冉頌舟那發了一通瘋,又在生意場上頻繁針對莊縛青,把這兩個人都搞得苦不堪言,按照同樣的邏輯,難道不是應該千裏迢迢追過來,逼問她為什麽要騙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嗎?

為什麽一切靜悄悄的,好似他們只是和平分手。

莊晗景也搞不明白,戀愛經驗不足的人有一天竟也當起了軍師,建議她多參加聚會、聯誼什麽的,上次把人趙公子丢半路上,衆人還訝異她是不是就此打算收心了,忖度着要不要繼續獻殷勤。

岑稚許也覺得有道理,她不能因為這份不尋常而困擾其中,嘗試着date了幾次,僅到了吃飯這一步,便覺得對面無趣極了,再找不出下文。

好不容易想起那張在飛機上的名片,再去找那件大衣時,早已不見蹤影。

她頓時懊惱,當初怎麽就這麽高傲,不屑于萍水之緣。

“Darling,你需要一點更有意思的刺激。”

朋友知道她對最近接觸的男生都不滿意,那邊的留學生圈子大都玩得開,date過後一夜貪歡不算稀奇。但岑稚許要求太高,先要看自己是否能有生理性喜歡,還要看身材、顏值、過往戀愛經歷,最後她分外在意的是,體檢報告是否健康,是否有各種傳染病、遺傳病史。

到了這個年紀,符合要求的少之又少。

岑稚許聽完,搖頭拒絕。奇怪,她從前并未覺得愛和欲分開有什麽問題,愛一個人,可以是靈魂共鳴的柏拉圖式,未必需要身體上的交融;同樣的,身體合拍墜入欲海之際,無需談及未來,在醉生夢死的那一刻,只有陷入極致的歡愉,餘韻過後,又是獨立互不幹擾的個體。

可是現在,純粹為了挑選滿足欲望的軀體,似乎變得蒼白無力。

怎麽辦,她該不會是性冷淡了吧?

見岑稚許表情複雜,朋友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種,我說的是假面舞會,每個人都會戴面具,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年齡、長相,嘗試着和對面敞開心扉,你要是覺得還不錯,就在天亮之前留下聯系方式。”

這種方式倒是挺新奇的,岑稚許來了興致,“都是學生嗎?”

“也不一定啦。在倫敦工作的也有,去年我姐妹也參加了,成功牽手的那個德國男人超猛!一晚上足足幹了四次!”

跟她們聊天的尺度總是很大,岑稚許已經習慣,可是厲害兩字卻誇不出口。

記憶拉回遙遠的平安夜那天,岑稚許凝神思考了一下,光是她還有力氣的時候都不止四次。她确實吃得很好,初嘗情事便挑中了個中拔尖的頂峰,謝辭序耐力高、體力好,永不止疲倦,又很會滿足她的一些小癖號,服務意識幾乎滿分。

除了偶爾會有失控,叫停永遠起不到作用外,挑不出半點錯。

見她微微出神,雙頰染上一抹緋意,朋友笑:“看樣子你對那位前任舊情難忘,不考慮再續前緣?”

“不太可能。”岑稚許斬釘截鐵,“他現在應該很恨我。”

她的無知與惡劣,等同于在他的傷口上反複撒鹽。

被抛棄的宿命,好像怎麽也逃不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會想,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堅定地選擇過他。

母親如此,戀人也是如此。

在愛這件事上,沒有人能接受落下兩次疤。

-

假面舞會比岑稚許想得要熱鬧一些,她戴的是架在鼻梁上的狐貍面具,側面點綴了幾根纖長的棕栗色羽毛,紅唇顏色鮮亮,半裙皆由小片的銀閃組成,在聚光燈下,依舊耀眼。

岑稚許在什麽場合都是衆星捧月,哪怕遮住了那雙妩媚的狐貍眼,前來搭讪的依舊不計其數。

她從沒參加過這樣的聚會,但記得好友的建議。

——不要讓自己成為焦點,那會讓你成為別人鎖定的獵物。

反正也是匿名聚會,岑稚許自然不講究太多社交禮儀,淡然婉拒後,便開始四處找尋屬于她的獵物,殊不知,自她離開家門,驅車前往城堡之際,就已經成為了野獸标記的獵物。

直到,她與狩獵者視線相撞。

男人穿着考究的西服,外套随意搭在地面,皮鞋踩于其上,鞋底的正紅色分外惹眼。長指懶倦地握住高腳杯,拇指上戴着一枚寬戒,裹在窄腰之處的束縛帶似乎有些緊,胸膛那塊的肌肉健碩飽滿,整個人透着一股淩厲的野性。

好欲。

岑稚許視線挪至他飽滿鋒利的喉結,腳步就此停駐,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這麽想大概很離譜。

連同被遺忘在半年前的那位古怪先生一起,她竟然覺得都是由謝辭序僞裝。

可惜這張臉被一副金屬面具遮擋,難窺全貌。

謝辭序。謝辭序。

她最近一定是魔怔了,才讓這三個字陰魂不散。

談及感情會想到他,不談也會想到他。

謝辭序這會身上的戾氣很重,剛驅趕了幾位身着熱辣裝扮的白人,将被觸碰過的西服外套踩在腳下,目光緊緊追随被男人簇擁的岑稚許。

這世上的男人真多啊。

英朗的、成熟的、清秀的,各色人種,簡直多到刺眼,每一個都讓人他恨不得親手撕碎。

英國并不禁止老式獵槍,他車上随時都配了一把。

但他從未打開過後備箱。

今晚,這股瘋狂的心思卻頻繁隐現。

岑稚許搖晃着酒杯朝他靠近,纖細的踝骨踩着一雙高跟鞋。

修長瑩白的雙腿邁動,在燈影下如同鍍了層柔焦濾鏡,謝辭序沒有錯過任何一個人對此露出的或是欣賞、或是驚豔的視線。

她的腿很漂亮,不是薄瘦的骨感,帶着些許豐腴,剛好能用骨掌罩住,稍作用力時,便會留下更為瑩潤的白,從指縫間溢出。

撞擊時,臀部的白浪掀動,如同潮汐更替。

而現在,她的腿距離他的手掌,不足半寸。

甜膩的、令他魂牽夢萦,又如夢魇纏身的輕柔語調在耳邊響起。

“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半年前的航班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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