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睚眦必報

睚眦必報

“老李，你這麽冒冒然然的去找史哲明，你不怕他把你舉報了嗎？”

妻子鄭雯雙手捂着心口，她的弟弟鄭競賢因為高利貸的事情已經被公安機關收押了，事情一出，李局就讓妻子主動舉報鄭競賢在貸款過程的各種違規手段。

雖然鄭雯也知道這是大義滅親，保車棄卒，可在感情上，她已經無法承受家裏連番的變故。

“舉報？！這個行業裏，誰敢說自己一清二白，一點問題沒有？就算老子今天不幹了，他也不敢舉報！否則，以後這個行業裏誰還敢跟他來往做生意？”

李局沉了口氣，壓抑着心中的怒火，自從鄭競賢私下裏壟斷了這個行業的大部分生意，确實有一些像史哲明這樣的商人感到不滿。

可事情已經這樣了，他現在指責自己的小舅子也沒什麽意義。他唯一還能相信的就是史哲明會在乎他自己的名譽和利益，而且他自己也懂得這個社會的潛在規則，不會讓葉清晨輕易的把東西交出去。

他拿出手機給章弘打了過去，電話那頭接通後就是一陣呼嘯的風聲，不出兩秒，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電話裏傳來，“我剛到！”

“接下來怎麽打算的？”李局右手成拳，在沙發的扶手之上輕輕扣動着。

“我一會兒安頓好了就去租輛汽車。他們這一路都是去各地的景點，正好市裏不方便動手，我會見機行事的。”

“還是用的曾強那個名字吧？”

“沒錯！一直都是，您放心吧！”

“昨天去派出所，那個退伍兵就沒懷疑你嗎？”

章弘一陣沉默。

自負的人往往比較狂妄，尤其像章弘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往往會因為對手的強大而遇強則強。李局知道說到了他的痛處，心裏不禁哼笑一聲。

只聽章弘辯解道：“他報過案後錄了口供就離開了，我一直都說是走錯樓層了。”他停了一下又說，“後來那個老警察沒再問我直接讓我簽字的！”

李局緩了緩：“葉清晨以前有個男朋友，你也知道的，那個史哲明，還記得嗎？”

章弘回想了一下，“記得，他那次去找您時我在裏面的辦公室裏，就是那個不願意接受圍标建議和鄭競賢對着幹的那個男人。”

“你記性還真是不錯，見了一次而已，就記得這麽清楚。”

李局眯了眯眼睛，低頭望着身邊茶幾上的塑料袋子，那袋子裏和盒子還好好的放在那裏，雖然看似貴重的項鏈已經跟李晴一樣沉入湖底，但是他需要的東西已經留下來了。

“把你住的酒店地址告訴我，有個東西，需要你收一下。記住，你親自接收。”

“好的，我知道了。”

“嗯，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最近你也辛苦了，做完這個你就歇歇吧！等風平浪靜了你再回來。””

章弘心底一亮，“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件事情結束，我直接從這邊就出去了，一定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家裏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嗎？”李局一直知道他和家人不和，也知道家人因為他曾經的那些事情在村裏被人指指點點。

章弘沉悶的回答：“沒了！他們本來也不希望我再出現，我走的時候給把錢都留給我媽了，有了錢家裏人應該也不會對她太不好吧。”

“嗯，就知道你是個孝子。放心吧，這次的事情結束後，我會讓鄭雯多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去國外生活幾年了，你這樣有能力的人本來就該有更好的生活！”

“謝謝老板！”

“章弘？”

“老板您說！”

“聽說你那邊有很多古城遺跡？”

“沒錯，樓蘭古城，羅布泊，塔裏木河……”

“嗯，前男友，陸公子，小姑娘家家的，搞什麽三角戀呢。大漠黃沙的，多容易走丢了，你說要是他們一不小心發生矛盾會怎麽樣？”

章弘十分明白老板的這種口氣，聽着好像是問話，其實只是對一件事情的最後陳述罷了。

他略略思考後就出聲回答：“老板，您放心，我明白怎麽做了。”

“好，那你盡快把事情辦好，也早點去外面逍遙逍遙。”

“老板！”

李局突然眯起眼睛，“嗯？你說。”

章弘喏喏的，“您保重身體！”

李局笑的淡淡的：“好。你也是！”

挂下電話，李局又撥了那個號碼，“說話方便嗎？”

男人小聲的說：“稍等！”

李局聽得出來，他應該是在外面。他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才聽到男人的聲音，“說吧。”

李局有點不滿他的口氣，自從紀委開始調查以來，這人對他的态度大不如前。想到這些人花錢如流水般的日子都是從自己這裏得來的，現在自己不過是被請去喝了頓茶，很多人的态度就已經有了很多的變化。

他的後槽牙有點發緊，不過他一貫不會喜怒形于色，只是聲音更加低沉，“我找過史哲明了。”

男人正在抽煙，聽到他的話以後，似乎忘記了即将手指間快要熄滅的香煙，“嘶！”

他急速看了幾眼周圍的環境，好不容易看到街邊的垃圾桶，快步的走了過去将煙蒂按滅在垃圾桶上。

“至于嗎你！”李局淡淡的。

“你告訴他不等于自曝其短嗎，你怎麽想的你？！”男人暴躁了幾秒就頓了下來，“你不會是想讓史哲明去找葉清晨要東西吧，你不知道那女人已經跟陸盛文的兒子跑了嗎？”

“沒錯，我就是打算讓他去找葉清晨。”他不慌不忙，拳頭又輕輕的在沙發扶手上叩響，“你覺得他會把那是什麽東西告訴葉清晨嗎？”

男人在腦子裏過了幾遍，“應該不會，他應該不想讓葉清晨知道他和李晴是個什麽關系。”

李局呵呵笑，“到底是刑警隊長，思維就是缜密。我不知道他和葉清晨出了什麽問題，但是沒有男人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吧？怎麽樣，你們最近調查的進度如何？”

“還在調查鄭競賢公司的高利貸案件和李晴落水事件，其他的暫時也沒什麽進展。”他好像又感受到這人把控大局的那種方向感，他态度自然而然的恭敬了一些，“紀委那邊一直沒什麽進度，上面應該也是給了壓力，有幾個人已經先回去了。”

“呵！那就麻煩吳隊長趕緊找人跟着點史哲明，幫助他找到小葉，我相信，有了他的參與，不管是什麽東西，應該很快就有下落了。”

“還有，我這有點東西，一會兒你找個生臉過來，提取一下指紋，然後給章弘寄過去。”

“指紋？”

“對，史哲明的。”

“你？我去，你還是真有心啊？！”吳隊長用手捏了捏自己緊皺的眉頭，“最近陸盛文盯得很緊，我這邊有點力不從心！”

“你吳隊長是從刀山火海走出來的，這點事情我覺得應該不是問題吧？你可別忘了，那封舉報信裏，你的名字可是與我平齊的，而且你知道李晴對你的态度。”

吳隊長性格粗犷，對待女人一向不夠溫柔，他又不似李局這樣會與女人風花雪月，以致于每次李晴會被他折騰的奄奄一息。

“卧槽！這種掉腦袋的事情都讓我扛着是吧？”

“別這麽說，銷金窟你也去過，溫柔鄉你也嘗過，不能只占便宜不出力嘛！”

“章弘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你信不過他？”

李局臉色沉了下來，“那倒不是，我信得過他！但是你應該明白，遲則生變，我們做事情總要齊頭并進，雙管齊下，不能打沒把握的仗嗎！”

吳隊長嗤笑一聲，譏諷似的笑道，“沒錯沒錯，李局指示的很對！”

“嗯，”李局壓低了聲音，“抓緊辦事，上面已經說了，這事兒馬上就結束了。葉清晨那邊不也沒收到東西？要是因為她，能讓那個陸與笙跟史哲明鬧僵了，你還可以在陸盛文身上做點文章。”

說完，他嘿嘿一笑，“舉報？誰不會舉報？要不是想把事情做的隐秘，随便找兩個記者，好好的寫上幾篇文章，題目就是：市局局長之子與東城市著名青年企業家争風吃醋，大打出手。反正現在東城市風雨飄搖，雞飛狗跳，正好需要這種花邊新聞出來調節一下氣氛！”

吳隊長幽幽一笑，咧着嘴角，“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是有想法啊！”

“我就當你是誇我了！該辦的事情趕緊辦吧。”

吳隊長：“好！”

眼看着就是國慶假期，出門旅游的人越來越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在二道橋大巴紮處。

沈伯恩一大早就去了解放南路最大的文化旅游公司。等他出來時，手上已經拿着辦理好的包車手續合同。

他站在廣場的街角打了幾個電話，“陸叔，一切都準備好了。”

陸盛文精神飽滿，聲音穩穩的，“好，章弘已經過去了，你們要注意安全。”

“您放心，我一定會把與笙活蹦亂跳的給您帶回去。”

陸盛文笑他，“你也一樣！章弘這人睚眦必報，你親手抓過他，他一定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要是你不好好回來，你讓我怎麽跟與其交待？”

沈伯恩這才腼腆笑出聲：“嗯，我知道了，我昨晚給與其打過電話了。”

陸盛文：“哦？”

“陸叔，我沒告訴與其。”

“嗯。行了，老左辦事我放心！希望你們早點回來。”

沈伯恩兩腳并攏，站直身體：“是！”

事情都确認好了以後，他開車返回所住的酒店裏。

他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身上穿着新買的三合一防曬防水戶外輕量羽絨衣。臉上的黑色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下巴埋到高聳的領口裏，從遠處看去，除了上下翕動的鼻尖，已經完全看不出這個人的神态表情。

他站在酒店拐角處抽了一支香煙，警惕的觀察着門口處來往的人群。似乎又回到以往每天需要警戒的日子，帶着涼氣的寒風吹過，他淺淺一笑，心中突然想起以前在部隊裏的口號：一日為兵，一生是兵。

他轉業也有幾年了，可是無論生活習慣還是思維方式，始終都是在部隊裏的那種風格。

他心裏明白，那個章弘和他一樣，必然也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觀察着什麽。他拿出電話撥出了陸與笙的號碼，“與笙，你們收拾好了嗎？”

從北方一路過來，陸與笙和葉清晨已經離家在外整整十天了。

一開始，兩人還你用你的箱子，我用我的背包。可自從壺口過了黃河以後，葉清晨幹脆将兩人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都重新擺放。

因為陸與笙當時出來的着急，最初帶的兩件替換衣服都已經反複清洗，有時因為突發的事件，一件衣服甚至連穿了兩三天。

這是愛幹淨的陸與笙不太能夠忍受的！

但他不敢說出來，生怕葉清晨嫌棄他一個大男人還這麽的婆婆媽媽。

可今早兩人整理箱子時，陸與笙才看見，葉清晨昨天去買東西的時候特意給他新買了一件毛衣，兩件衛衣和一條牛仔褲。一問之下，才知道，都是在一家男裝專賣店買的。

“葉清晨，你又想包養我了？”

陸與笙拿着那幾件衣服對着鏡子比劃了一下，兩件衛衣一件是灰白色，一件是淺藍色，毛衣是淺棕色。雖然他覺得手感一般，但是看起來樣子還算不錯。

葉清晨站在他的身邊，手裏還幫他照着鏡子對比幾下，“還可以是嗎？我知道這些沒你自己的衣服質地好，可那個商場裏也就這家看起來還算不錯。好在你是個衣服架子，穿什麽都挺好看的。”

陸與笙原本有點不太情願，可聽她這麽的誇獎自己，心裏倒是挺開心的。

“你說的很對，主要我長得帥！嗯嗯，你眼光不錯！”他摟她親了一口，“就是下次不許随便給我買東西了，我不喜歡你這樣！”

葉清晨低垂着頭，“你是為了我才大老遠一路奔波，這也不值什麽。”

陸與笙趕緊将那幾件衣服認真的收好，“我很喜歡，我只是……”

“你別說！”葉清晨拿出戶外運動裝遞給他，“快穿上走吧，沈哥該等着急了！”

雖然嘴裏這麽說，可她手裏卻慢吞吞的，她整理着自己所有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整整齊齊的放在箱子裏。

陸與笙扔下手裏的衣服上前抱住她，“是不是想家了？”

葉清晨驚訝的仰頭看他，只是對視，她的眼睛似乎一下就潮濕了，“你怎麽知道？與笙，我不是跟你在一起不開心，我就是……”

“我知道，你累了，心裏有點累了是不是？”陸與笙拉她坐下，“這是正常的，景色再美，也總會有疲憊的時候，你現在應該是想回家吃碗你最熟悉的面條，或者是讓你媽媽給你做的最拿手的飯菜吧？再或者你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最熟悉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嗯！”葉清晨靠在他的懷裏，“我還想帶你去看看我平時去逛的書店和我最喜歡吃的甜品店呢。”

“就是嘛！”陸與笙很高興葉清晨心裏有了留戀之意，他能感受的到，她現在說起話來已經不似最初那般打算一去不複還了。

只是，兩個人都知道回去之後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先去醫院！

可陸與笙還是溫柔的哄着她，“沒問題，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我還想帶你去我們學校附近那些好吃的地方去，還有我們附近的電影院。咱們回去了就去，好不好？”

“真的嗎？”

“真的，就在我們學校附近，很近的，花不了多長時間。”

“陸與笙，我還有好多的地方都沒和你一起去過呢！”葉清晨窩在那裏開始掉眼淚，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她來的最終目的地，這裏看過了，也就該回去了。

接下來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麽生活，什麽樣的考驗，此時此刻，沒有誰能一兩句解釋的清楚明白。

葉清晨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像詩人王績所說，真的帶着獵物各自遂願而歸，只是，她知道，自己不再孤獨了，有依靠了。

正在這時，沈伯恩的電話打了進來。

陸與笙挂了電話，攬住她的腰身，溫柔的說道：“小乖，放心吧，或許很多事情根本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糟糕。再說了，我比你高，天塌下來還有我幫你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