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初九黃道吉日，夏遇紅砂好事歸家咯！”

第1章  　　　　“四月初九黃道吉日，夏遇紅砂好事歸家咯！”

“四月初九黃道吉日，夏遇紅砂好事歸家咯！”

路邊的吆喝聲讓戚珣回過了神來，她看了看周圍才想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兒，這兒又是哪兒。

四月初九，也是公歷的5月21日，星期天，是個頂好的日子，在這一天，她和朋友們約好了一塊去郊區農村的廟會上玩。她就讀的大學是一座靠南邊的城市，這些風俗都留存的非常好，甚至有些傳統還上了非遺。

這處的廟會雖然沒那麽厲害，只是個小規模的廟會，但同城視頻上總是會刷到。于是她們幾個一個學校的，就商量好了一塊來這兒湊湊熱鬧。

就是游玩的過程中，戚珣總覺得迷迷糊糊的，驟然清醒的有些忘記前面發生了什麽事，猛地一擡頭，她就站在了這個小攤子前面。

剛剛吆喝的聲音來自攤主，她跟前擺攤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看起來非常和藹的老太太。老太太頭上紮着粗布頭巾，臉上的皺紋如同一個個溝壑般深邃，只一雙眼睛看起來格外明亮。她身前還擺了一個小攤子，桌面上都是紅泥和白紙，那白紙上還印了一個個紅點。

老太太一邊說話，還一邊擡起手來，大拇指上沾着紅泥，就要往戚珣的額頭上點來。

戚珣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撞到了路人，又只能一邊說着“不好意思”一邊往前挪動了下腳步。

“小姑娘，躲什麽呢，你不是要點個紅印嗎？過來些，這可是好事呢。夏遇紅砂，好事歸家，點了這個紅點子啊，你才有好運啊。再說了，你五塊錢可都付了，哪怕是不點，我也不退給你。”

聽到老太太這麽說，戚珣才記起來些，好像是有這麽個事情。

再聽到五塊錢不退，戚珣又覺得，要是就這麽走了，有點吃虧。作為一個清澈的女大學生，五塊錢對戚珣來說可是一杯雪王，怎可輕易浪費！雖然不記得怎麽抽什麽風，非要花五塊錢來點這麽個紅點。

可是點上以後，戚珣又覺得挺漂亮的。

老太太拿了一面古樸的手持小鏡子，遞給了戚珣，戚珣一看，只看到鏡子裏面自己的額頭上面，迎着一朵紅色的小花。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什麽手藝，不過是用手一點，就能畫出一朵簡約的花朵來。

“好了，謝謝啊。”

老太太伸手把鏡子給收了回去，戚珣知道，自己也該離開攤子，別在這兒擋路了。

她離開了老太太的攤子，又有些迷茫，因為她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戚珣腦子裏有些渾渾噩噩的，她只記着自己是和好幾個同學一塊來的，但是廟會上人太多了，人擠人的，她們都沒了蹤影，就剩下自己一個人，站在人群裏不知道該怎麽走。

順着人群，那肯定是往廟會裏面走，逆着人群，她又不知道走多久才能到出口。

戚珣想了想：算了，來都來了，逛一會兒吧。

廟會确實挺熱鬧，村子的道路上沒幾盞路燈，每一盞都離得遠遠的，只能照亮一小片。但是每個小攤子，都帶着一盞紅燈籠。裏面的電子燈芯亮起，将整條道路暈染成了有些特殊的顏色。

兩邊老舊的房子前，擺滿了攤子，賣什麽的都有。

戚珣跟着人群走了幾步，就看到有賣烤串的、鮮榨橙汁的、水果的、十幾塊一件的衣服的、五元小物件的……種類太多了，讓戚珣一瞬間看不過來。還有一些婦人牽着孩子，當場把衣服套在身上比劃了起來。

更有甚者，直接當街就試穿起來。

戚珣看了看，随着人流往前走。

前面有個路口，一處向前，一處卻往外延伸，要過橋，不知道通向哪裏。大多數人都是往橋上面走的，周圍窸窸窣窣的聊天聲響告訴戚珣那橋通向哪裏。

他們說，橋那邊再走一段路，就是土地廟。

要去土地廟裏拜一拜，祈求獲得好運。

有的想要升官發財、有的想要學業高中、有的想要無痛無災，也有的想要家庭和睦一生順遂。

戚珣不想去，她所求不多，不過是每天快快樂樂度過，求人不如求己，更何況是去拜那些虛無缥缈的神靈。她這人不信鬼神，心不誠就不去拜，免得還沾染了是非來。

但廟會太熱鬧了，左右全是人不說，吵嚷的聲音在耳邊聽起來如夢似幻，連帶腦子也跟着迷迷糊糊，她甚至不知道怎麽的，就跟着人群一直往前走。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正前方，也就是那條沒有多少人的路，走過來一個特別顯眼的人。從身材身高判斷，那是一個女人，和她一般高。但穿着一身……粉紅色的道袍外褂。

這就讓戚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黃色紅色的道袍外褂常見，粉紅色的真不多。裏面看不出來穿着什麽，道袍寬大，将她整個人給罩住了。也看不清面容，她戴着一個狐貍面具，在面具的遮蓋下，什麽都看不真切。

只能隐隐約約看到一雙眼睛，明眸善睐有一些說不出的風采。

戚珣想，這個女人應該很漂亮。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有這樣的想法。

許是戚珣打量的眼神太直接了，戚珣感覺她朝着自己看了一眼，那一刻，戚珣站在人堆裏，卻覺得周圍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昏昏沉沉的腦子也變得無比清晰，整個人滿心滿眼都只有對面那人。

她看到面具下面未曾覆蓋的嘴巴動了兩下，似乎在說什麽，她有心去聽，卻感覺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戚珣一個愣神，面前就被自己的朋友身影遮擋住了。

“戚珣，幹嘛呢？叫你好久了，快走啊，不然一會兒熱鬧都湊不上。”

“哎我……”戚珣想說什麽，手卻被朋友牽着，她下意識覺得朋友的手有些涼，但視線卻忍不住去追尋剛剛那個女人。可只是這麽一會兒功夫，女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見，好像被人群吞沒了似的。

戚珣愣了下，已經被朋友帶着跨過了橋，朝着土地廟進一步走去。

過了橋，朋友放下了牽着她的手；她在前面帶路，戚珣則在後面跟着。越是接近土地廟，就越是人多。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土地廟附近，能夠看到那明晃晃的明黃色建築。

國內的寺廟啊道觀啊，都喜歡将外牆漆成這個顏色。也有道觀的外牆是紅色的，但總歸也就這兩個顏色，就跟道士的道袍一樣。

一說起道袍，戚珣又想到了剛剛那個粉紅色道袍。粉紅色的，真的太怪了。

在她還在想道袍的時候，她們已經走近了道觀。看得出來，廟會特別熱鬧，人也特別多，連平日裏說不定無人問津的道觀，都滿是香火的氣味。香火大爐子可能比較靠近外牆，站在牆外，都能看到火星子夾雜着香火煙霧從裏面竄出來。

五月份的夜晚還不算太熱，但接近這塊地，戚珣都覺得自己的汗水在往外面冒。

這個土地廟規模并不大，看大門就知道了，這大門寬不過兩米，來來往往的人将大門擠得嚴嚴實實的，戚珣的朋友拉着戚珣才穿過大門往裏面進。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到了那個女人說的到底是什麽話。

她的口型仔細分辨，那說的是：還不逃嗎？

戚珣有些奇怪：逃？為什麽要逃？逃去哪裏？從什麽東西身邊、手中逃跑？一大堆問題困擾着戚珣，但每當她有點疑問的時候，身邊那嘈雜的聲音或是人群就會讓她無法思索起來。

參加廟會原來是這種感受嗎？眼花缭亂的燈光、嘈雜的人群、窸窸窣窣的聲響，讓戚珣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暈暈乎乎，額角滑下了冷汗，就連雙腿都有些發軟。

進了大門裏面，這裏面的景象更是讓人覺得光怪陸離。統一穿着紅色褂袍的中年婦女聚在一塊，用着戚珣聽不懂的土話，在那邊唱着旋律獨特的經文。

在往前走一點，又是一批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混在一起，好像在跳廣場舞，只是那舞蹈跳得有些像是跳大神。

往前面看看，還有一堆穿着黑袍子的坐在裏面的大廳裏，在那邊不知道在誦讀些什麽東西。總而言之，這裏的氣氛就是突出兩個字：怪異。

剛剛想到女人對自己說的話，在這一瞬間戚珣的冷汗就冒了出來。朋友一直牽着她往前走，戚珣卻不太樂意：“我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不舒服，想離開了。”

“別啊。”朋友幾乎不假思索的，就拒絕了戚珣的提議，并且露出了一個笑容來：“來都來了，我們進去拜個土地吧，聽說這裏的土地神還是小財神呢，多拜拜，萬一能發財呢。”

戚珣猶豫了，其實她也不是被“小財神”給定在原地的，而是那句國人都聽不得的“來都來了”。被這四個字硬控一生的國人，很難就這麽直接離開。

戚珣抿了抿唇：“那拜完了我們就趕緊回去。”

朋友笑了，說：“好。”

進入到大殿裏面，更是人擠人到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用紅繩攔開了人群和土地廟神像，以及它下面的蒲團。

只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又擺放了可以跪拜的蒲團。

最讓戚珣不可接受的是，拜神還要排隊。

前面三三倆倆排了不少人，戚珣想不排，可也走不了了。因為她身後，又有新的人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