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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可以出院了吧，咱們也走吧。”莊雲生放下蘋果，朝許元伸出手。

許元急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撐着他坐起身，忍不住扭頭看他，“你怎麽樣，用不用換家醫院再看看。”

莊雲生搖頭，“老毛病了，就知道今天消停不了。”

許元有點生氣，“你知道身體有問題，今天還跟他去爬山？”

莊雲生仰頭看着他笑，“這個醫院我不白進，以後你就知道了。”

......

這一次過去連續一個多月，郁崇都沒在出現過在莊宅，甚至連常去的莊生娛樂都沒再去過。

《舊時花顏》的後期終于全部做完，也順利過審拿到了播放許可，但是許元努力了很久，也沒談下來一線衛視，只能放在地方臺和網上聯播。

莊生娛樂雖然有錢，但根基不深，話語權不大，在這方面确實吃虧。

許元問莊園生的意思，要不要去求米家那個米洛明。

莊雲生搖搖頭，自從他幾次明确拒絕米洛明後，他們的關系已經完全就是事業上的合作關系了，聽說最近米洛明交了個很漂亮的明星Omega男朋友，莊雲生對此倒沒什麽想法，但也不想再因為這些事，和對方搞得家纏不清。

而且他對上不上衛視倒也沒有那麽執着。

“地方臺就地方臺，能趕上春節檔就在春節檔播，沒關系的。”莊雲生雲淡風輕地道。

許元雖然着急，但也沒辦法。

他還是很信任自己的老板的，莊雲生當年在C市白手起家，以小博大，把股市玩得明明白白，這才吸引了許家家主的注意，給了他一大筆資金讓他運作，沒想到短短兩三年時間，就搞出了個非常成功的投資公司，之後，莊雲生拿了豐厚的報酬，按照協議退出公司，拒絕了許家的挽留，準備來B市獨立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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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許家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帶上許元，許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很可能也是許家未來的下一任家主。

許元早就聽說過莊雲生，也知道他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還是個身體纖弱的Omega，最開始，他對莊雲生也歐少存了懷疑的心态，在C市，很多人談到莊雲生，在敬佩之餘，總免不了要提到他的容貌他的身材，他眼下的淚痣，他笑起來的樣子，雖然沒說什麽過分的話，但許元聽多了，心裏不由得會認為，莊雲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取得成功，其實是因為利用了身為一個漂亮Omega的優勢吧。

他甚至懷疑過身為家主的小叔，是不是和莊雲生有某種特殊的不為外人知的關系，會不會某一天小叔就會把人領回來，通知他們準備婚禮，他就多了個小嬸。

當然，這都是許元曾經的想法。

後來，許元在C市就開始在莊雲生手下幹活，他智商高，年紀輕輕就跳了好幾次級，讀完了博士。還擁有那樣的家境和背景，見過那麽多各種各樣在各自領域極其出色的人，照理說，莊雲生并不算其中最特別的那個。

可，就是在C市，在莊雲生手底下那短短幾個月的相處，許元從輕視到佩服，就是只花了這麽短短幾個月。

知慕少艾，許元雖然不會承認，但他對莊雲生是有過特殊的情感的，只是這種情感剛剛萌芽，就被徹底掐滅了。

那是許元住進綢扇山上莊宅的兩三個月後，有一天半夜，他出門喝水，聽見了影音室裏傳來了輕輕的音樂聲。

家裏只有三個人，老石這個時間不可能醒着，那影音室裏的是誰不言而喻。

想到這個人，許元的心跳快了幾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耐不住心頭的向往，端着水杯走了過去。

影音室的門沒關，怪不得音樂聲會傳出來，莊雲生穿着睡袍，斜倚在懶人沙發上，眼神迷蒙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麽。

這個樣子實在太夢幻了，落地窗外，彎月懸挂在天空樹梢，有鳥巢挂在樹杈的最高處，那裏應該有一窩鳥栖息在裏面。

月光順着窗戶灑進屋內地毯上，還灑在沙發上斜倚着的人臉上。

冷色調的光，把本就皮膚白皙的人照得更加通透，莊雲生的臉幾乎是透明的，他閉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僅僅在沉思，柔軟的額發垂在他眉毛上方，一只纖細的手拄在下巴上。

許元心裏在這時冒出來個不大合時宜的詞：美人春睡。

他的心跳得又快了幾分，幾乎就要忍不住心裏的沖動，想把心裏的想法都告訴對方。

就在這時，莊雲生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他睜開了眼，扭頭看向門口，在看到門口站着的許元時，他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笑了笑，眼下紅色淚痣盛滿了溫柔瑩潤，他輕聲問，“怎麽了，睡不着嗎？”

許元呼吸停滞了一下，那一刻，他幾乎以為眼前的人是某種精怪所化。

莊雲生沖他擺了擺手，“正好你來了，進來，我給你個東西。”

許元心跳砰砰地，幾乎是機械地往裏走去，腳步踩在厚實的地攤上，是輕飄飄的。

直到走到對方面前，莊雲生拉着他一起坐進寬大柔軟的懶人沙發上，側身在旁邊的櫃子裏翻了翻。

許元雖然頭腦發暈，但仍然感到好奇，他的目光追随着那只白皙的手，在櫃子裏轉了一圈。

很快，莊雲生找到了要找的東西。

“噔噔蹬蹬！”莊雲生抱着一個巨大的叮當貓，這個玩偶的體型差不多有他一半那麽大，笑着擠擠眼睛道，“許元，你小叔說你最喜歡叮當貓，從小到大都喜歡，我上去去香港出差，正好看見這只貓，就給你買回來了，你得知道禮輕情意重哦，錢沒花多少，但我大老遠抱着這麽個玩偶走機場過海關的，你可得給我面子，好好保存它哦。”

許元心裏噔的一下，愣愣地看着對他笑得幾乎算得上寵溺的莊雲生，他在這一刻心裏涼成一片，因為他終于意識到，莊雲生從來沒把他當做過平輩來看，他看到的是他小叔，繼而看到了他。

在莊雲生心裏，他是把自己當子侄的。

從那天起，許元的房間裏多了一個大叮當貓。

他的心思也漸漸放了下來。

畢竟，莊雲生肯定不會喜歡一個需要他調、教的子侄的。

這以後沒多久，眼看着過年了，《舊時花顏》到底是在地方臺播出了。

網絡平臺本來應該同時播放，結果郁朝娛樂這邊突然橫空出世了一部新劇，把《舊時花顏》給頂下去了。

莊雲生知道了也沒說什麽，只跟許元道，“過年前把工作都安排好，該發的獎金都發，不要吝啬，年假可以多放幾天，讓大家都好好過個年。”

“劇在哪播都是播，什麽時候播也都行，我不在意這個，你們也不用在意，就現在這樣我看挺好。”

許元一向是不多話的，心裏雖然有疑問，莊雲生沒說，他也就沒問。

員工都放假了，《舊時花顏》也放了一半了，幾乎毫無反響，畢竟地方臺受衆實在有限，電視上那麽多精彩的一線衛視節目可看，地方臺放的電視劇就連當地人都不大看。

不過這裏面有流量參演，在網上還是有一定關注度。

比如說白清的粉絲一直在等這部劇上映，畢竟之前白清為這部劇花了不少心思，等劇追起來之後，她們就越看越覺得不對，領銜主演明明寫着白清，半部劇都放完了，怎麽白清每集出現的鏡頭并不算太多呢，演男二的雲莛戲份反倒非常多，而且《舊時花顏》當時因為改劇本争端上過熱搜，好多人當時就看到了劇本的大概設定，如今看劇，發現那設定和現在的成品關系就不大，明明是Omega主角的主視角劇，現在變成了以Alpha為主視角的群像劇。

白清那個角色的經歷都在，只是對雲莛扮演的角色改動非常大。

網上質疑的聲浪大了，白清也知道了，他自己是沒看劇的，只交代劉布幫他注意番位有沒有問題，再就是沒集記錄出場時間，他看到網上的讨論，才想起來跟劉布要記錄，結果發現自己出場時間只能排第三，演他師父的角色都能排在他前面，這下子把他氣得不輕。

他毫不客氣地把電話打到了陳導那裏，陳導正喝酒呢，五迷三道就解釋，“哎呀，小白，我就按劇本拍的，其他的不關我事啊。”

白清再問他，就聽見電話那頭陳導嗷嗷喊，“喝，再幹一杯！”

白清氣得挂了電話，又給編劇王子平打電話，王子平倒是很清醒，他很幹脆地說，“劇本我寫了兩個版本莊老板說都拍，到時候哪個效果好按哪個剪輯。”

白清暗暗咬牙，想去質問莊雲生，打電話沒人接，去莊生娛樂還撲了個空，都放假了，門口只剩下保安。

馬上過年了，白清沒辦法，只好偃旗息鼓，暫時先放着這事，不過看到地方臺播放慘淡的反響，他又覺得心裏很爽，雖然這也是他的勞動成果，但他只是個名義上的一番，劇播得不好，他覺得挺解恨。

何況，他自己也很麻煩，白家大哥一連給他打了很多電話，催他回家過年。

如果可以，白清恨不得白家所有人立刻死光，盡管白家在外聲名顯赫，但現在白家不僅幫不了他，還成了他肩頭沉重的負累。

他大哥剛愎自用，在商業上完全缺乏天賦，腦子在搞歪門邪道上倒是不傻，牢牢地把這個家裏唯一能賺大錢的弟弟控制住了，白家的企業幾乎成了個空殼子，每個月都在暗暗裁員，數量不多，所以還沒引起注意，再加上手裏還有弟弟争取來的單子可以做，流水勉強能和貸款利息持平，還不至于走投無路，至于維持以前的奢侈排場和生活，就只能靠這個賺錢最容易的弟弟了。

白清當時出道當明星，白老大還不同意，嫌丢臉，後來則無比慶幸有這麽個弟弟，随便打開大腿，就能給家裏又争取一筆生意，簡直不要太好用。

白清早就想擺脫他大哥，但是當年他剛從醫院蘇醒時，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完全沒有依靠，只能從了他大哥的安排，去陪那些老頭子，可是沒想到，他大哥那麽歹毒，為了控制那些老頭子，把過程都錄了像，連帶着白清也逃不了，成了他大哥的生意工具。

想到這些，白清愈發不想回到白家過年了。

可是沒辦法，他不敢不聽白铮的。

也許，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白清看着遠處灰蒙蒙的天空想，既然他能讓這本書裏主角齊可人無聲無息死去，那麽，他也可以再設個局，讓白铮也這麽不明不白地消失掉。

......

農歷新年，C市許家。

大廳裏擺了許多桌，許家的規矩是年夜飯所有親戚都聚一起吃。

主桌是許家年紀大的長輩和一些公司元老。

許家衍雖然是家主，但才三十多歲，長得年輕俊秀，他選擇和同輩人坐一起，在主桌旁邊的桌子坐在首位，許元在他右側，左側是莊雲生，圍坐在桌旁的是其他許家的子侄。

酒喝過一輪了，衆人臉都有點熱。

許家衍目光在莊雲生臉上的紅暈上一掃而過，嘴角帶笑，“讓你留在C市，你不聽，看在B市都呆瘦了。”

莊雲生抿着杯子裏的紅酒笑，“家衍哥，你時間久了沒見誰，就說誰瘦，來，你看看許元，看我有沒有把他給餓瘦了？”

許家衍看了自己侄子一眼，發現許元正看着莊雲生，那樣子像是在關注他們兩人說話，但他了解自己的侄子，知道這會兒這人看着清醒，其實喝得有點多，這是在發呆。

他笑道，“小元跟着雲生出去一段時間，性子倒是更沉穩了，聽說辦事也牢靠，你這個老板對他評價可挺高。”

莊雲生伸手拍了許元胳膊一下，“那是，許元不錯的，幫我很多。”

許元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聽清了兩人在談論他，彎起嘴角笑了笑。

下半夜，飯吃完了就各回各家，莊雲生從許家告辭回市區的父母家。

許元随自己的小叔站在老宅二樓陽臺，看着莊雲生的黑色轎車低調地駛出宅院。

許家衍轉頭看了眼這個小自己十多歲的侄子，“怎麽樣？這半年。”

聞言，許元立刻側過身體正面面對小叔，在這個家裏，有很多比許家衍輩分高的長輩，但許家向來是家主具有絕對的權威，一點定下來家主，就算是許家最老的一百來歲的許爺爺，也得聽家主的話。

這種威嚴是許氏家族歷代傳下來的規矩，代代遵守。

所以小叔雖然年輕，又從小和他親近，許元對待小叔的态度卻依然很恭敬。

他微微欠身，回答道，“跟莊總學到了很多，我覺得很有收獲。”

許家衍笑了笑，“不是問你這個。”

許元愣了一下，“什麽？”

許家衍道，“工作的事我不用操心，我知道你肯定沒問題，将來許家要由你掌舵，權利越大責任越大，這些你從小就知道，我說過到五十歲就退休，家裏的事情就都交給你，這麽說自然是我信得過你。”

“我想問你的是，”許家衍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才接着道，“你對莊雲生放下了嗎？”

許元渾身一震，連瞳孔都快速跳動了幾下。他小叔見他這個樣子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不用驚訝，我太了解你了，自從莊雲生出現在許家，你的狀态就不對，別人看不出來，覺得你還和往常一樣，我卻能看出細微的差別，從一開始你對他有懷疑和敵意開始，就不對勁。”

“你不用急于否認，聽我說完，”許家衍安撫道，“你不是個刻薄的孩子，也不是個膚淺的聽說了什麽就急于對人否定的孩子。”

他提到了兩次孩子，許元聽得有些皺眉。

許家衍注意到了，又笑了笑，“是我錯了，你已經長大了。不過，我得告訴你，小元，你要趁早斷了這份心思，你們不合适。”

許元其實早就封閉了自己的內心，他不想因為心裏那點情影響了工作上的事，也不希望莊雲生知道自己的想法，進而影響二人的關系，他知道莊雲生只把自己當晚輩，他在他那裏毫無可能性，所以他想，他可以當做沒有這回事。

他還年輕，可以慢慢來，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利用可以等待。

在這個過程中，莊雲生可能會戀愛，可能和其他人結婚，許元想，這也沒什麽，都是人生必經經歷，他可以等着莊雲生走過這些人生，等許元自己長成像小叔那樣的人時，等莊雲生發現別人都不合适時，他就有可能了。

許家衍看着自己的侄子，仿佛穿透了他的內心，看到了他的想法。他笑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小元，你和他是沒可能的。”

許元擡頭看小叔，沒試圖争論，只平靜問道，“為什麽？”

許家衍看着遠處的天空，沉吟了一陣才回答，“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他的語氣有些茫然，這是許元從未在他叔叔身上看到的東西，頓時不由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許家衍接着道，“他的心不在這上面，也不在事業上面，他給我的感覺是看得到卻抓不到，像是一團飄忽的夢幻的霧，他心裏應該有着很沉重的東西，他身上有一種普通人身上難以見到的使命感和宿命感，他不會為世俗的東西所迷惑，或者說，他曾經被迷惑過，但現在已經堅定了。”

“他......，”許家衍嘴唇動了動，仔細地措辭，“他的心，堅硬得毫無突破口，沒有任何縫隙。”

許元眼睛慢慢睜大，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叔。

許家衍回頭看他，笑得寬容坦蕩，“是的，小元，你沒想錯，我是曾經對他動過心，莊雲生差點就成了你小嬸，可惜他拒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