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話
夜話
暮春三月,微風傾斜吹過院中的梨樹,如雪般的梨花飛舞飄散,些許花瓣飄進大開着的窗戶,落在窗棂上。
窗前的黃花梨寬塌,低矮狹長。
一肩闊體長的男子正平躺在上,依稀能通過傾瀉而下的月光,看出這人胸膛有微弱的起伏。
沈鳶坐在卧榻旁的矮凳上,手肘支撐着扶手,深邃柔和的視線在傅翊周臉上看來看去,似是能将他臉盯出一個洞來。
他左手小臂有一支貫穿的箭,箭傷上方被布條緊緊勒住。
此刻他額頭鼻尖皆是細密的汗珠,眼皮虛弱地顫抖,長睫輕顫,似是遠空展翅而飛的鷹,只有濃黑的一橫。
“二小姐大可放心,可以繼續回去睡。”他的聲音很沉,只有嘶啞的氣聲。
沈鳶整日在院子內,困了就睡,醒了就翻書,完全不似外面那群人有正常的作息。
大晚上突然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這會她完全清醒,怎麽還睡得着。
她輕笑一聲,帶了點不屑。
“在我這,你還能威脅得了我什麽?”
“該不放心的是你吧,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
卧榻上的人沒有回應,安靜得就像死了過去。
沈鳶皺眉,指尖輕輕戳了戳傅翊周的肩膀,小聲道:“哎,你還活着嘛。”
見他沒反應,指尖又去戳了戳他的臉,他的臉輪廓極其骨感且流暢,沒有一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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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下颌輪廓動了動,趁他清醒,沈鳶趕緊說:“你可別死在我這。”
她聲音清脆,有點刻薄。
“我想喝水。”他喉嚨嘶啞。
沈鳶眯了眯眼,怎麽還使喚起她來了?
借着月色望下,他英挺眉眼緊擰在一起,似是在隐忍着痛,嘴唇不薄但唇型飽滿,此時布滿幹癟的紋路,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但他狹窄鼻背處卻泛着詭異的粉紅。
沈鳶微微翻了下眼,起身去桌邊倒來了一杯茶水,茶杯抵到他嘴唇邊,“喏。”
本以為他會用手接過去,結果是微張着嘴唇,去碰茶盞的邊緣,她沒拿穩,灑了點水倒在他下巴上。
沈鳶驚慌,但他一點反應沒有,仍舊沉沉閉着眼皮。
“真是服了。”她小聲自言自語,扶起他的臉,喂他喝了半杯水。
他臉頰滾燙,燙得手心着火了似的。
沈鳶皺着鼻背,他不會真的會死吧。她咬着下唇,試探問:“要不找個大夫來?”
傅翊周喉嚨一聲輕笑,“不怕他們知道我在你房內麽?”
沈鳶“啧”了一聲。
“我更怕他們知道你死在我房裏,到時這讓我怎麽解釋?”
傅翊周睜開眼皮,薄薄的眼皮上一下子多了好幾條褶皺紋路,勉強打起了精神,不像将才那樣死氣沉沉的模樣。
他清了清嗓子,“我死不了。”
錦衣衛随身常備一些解毒的藥物。即使長公主府護衛射出的箭有毒,但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毒。
一時半會是死不了,但他手臂叉着的那一支箭實在可怖。沈鳶心想,那手臂還不得痛死。
但她不是心疼他,只是這景象比較可怕,而且她鼻尖嗅到了一股明顯的血腥味,分外刺鼻。
不多時,院外響起了人群來回跑動的嘈雜聲,即使沈鳶的院子偏僻幽靜,但也聽到了外頭的響動。
“深夜受傷躲到我這,想必傅大人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沈鳶眯着眼,“被我發現了。”
“算我欠二小姐的。”傅翊周絲毫沒有被人發現秘密的樣子,非常平靜。
透過窗子,沈鳶隐約望見了遠處沖天的火光,看樣子外界應該是有什麽嚴重的事情發生。
沈鳶當然不會把他送出去,本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最讨厭給自己找麻煩。
奈何傅翊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找到機會威脅,卻對他完全不頂用。
“你這麽有底氣我不會将你送出去?”
傅翊周哼笑了一聲,“哪有妻子把丈夫送出去的道理。”
沈鳶當即“嘶”了一聲,有點急眼,手拍在他眼前的扶手上。
還妻子,他相好的女子被王經歷娶回家了,他竟在她這裏讨嘴。
本來在京城平靜的生活,因為他的出現,而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你還是傷得不夠重,是不是上次我們府裏的小厮打得太輕了?”
傅翊周強撐着睜開眼,視線一瞥,就看見了她搭在扶手上的手,月光下,均勻的手背膚色上,虎口處有一塊拇指指腹大小的深色印跡,桃心形狀。
“你和寧家那婚應該是成不了了吧。”他聲音很輕。
沈鳶眼皮一皺,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這種話。
她心中一顫,問:“怎麽了?”
“我們私下設了賭局,他們定了說,将你嫁過去作妾室也算成了成婚,成不成各押了五五開。”他答道。
沈鳶有點瞠目結舌,“然後呢?”
他接着說:“我押不成,押了五兩銀子。”
他唇角噙笑,仰起臉望她,“不如二小姐向我透露下準信,成還是不成?”
沈鳶也扯了個笑容,眼風泛冷,揚了揚下巴,咬着牙,聲音帶了點怒氣,“你怎麽沒把我哥給你的金條全押進去。”
“那是我留着當聘禮用的。”
沈鳶已經要氣炸了,睫毛下掩映着一片陰霾。
“看樣子我像的那人,是二小姐的仇人吶,但我怎麽打聽到,那人是你以前的丈夫呢?”傅翊周枕着右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又如何,反正他已經死了。”
“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沈鳶僵着一張臉。
他對不起她嗎,好像沒有,但她一切的遭遇又都因他而起。
他死得幹幹淨淨,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轉眼時間橫跨了三個年頭,她卻仍然停留在原地,遲遲走不出來。
兩年前,平白無故被擄掠了去,從只會讀書其他什麽都不會做的深閨大小姐,到硬是學會了洗衣做飯,一切親力親為。
進京後,淪為世家大族茶餘飯後的笑柄,有說她被抓走時就該找機會死了才好,也有說她丈夫死後她也該跟着一起死,她的貞操更是成為談資。
她根本沒辦法反駁,因為他們說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真真假假參和在一起,也有戲說誇張的成分。
但她只想安安靜靜地活着,可沒有辦法,外界的噪音像是蚊蠅般如影随形。
雖然她被外界裹挾着很壓抑很痛苦,但是她還是想活着,不然她早就用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他至少不能這麽丢下我,離開的那天,我都沒有見到他。”
“很生氣,明明就在現場,聽見他們暗裏罵我,我還得裝作沒聽見,把自己藏起來,怕他們看見我後會尴尬。”
“還有更想把臉塞進地縫的是,一群姑婆拉着我七嘴八舌,已經說了一大堆關于我的話,最後她們竟然還說‘算了算了,都別說了,再給姑娘心裏添堵’。每到這個時候我都很累,她們該說的都說完了,堵也給添得嚴嚴實實的,真就是叫我橫豎都不好說。”
傅翊周輕嗤了聲,“這麽生氣都沒有跳出去罵他們?”
沈鳶垂下頭,聲音嘟嘟囔囔,“因為我本來也不喜歡他們,他們罵我,可我根本不想理睬他們,你能懂嗎?”
“我懂什麽?那你怎麽就唯獨叫人把我打了呢?”喜歡窩裏橫的家夥。
沈鳶搖搖頭,“可能是你長了一張和他很像的臉吧,我還以為白天見鬼了。”
“其實我也快忘記了他長什麽樣子了,只能模糊記得大概,就像做夢似的,看不清。”
“回京城後,一直被罵,可是害我被罵的那人已經不在了,所以非常生氣,氣到想揍他一頓。”
“所以我是替那人挨了頓打?”
沈鳶垂下視線。
“那今日二小姐收留我,就當抵了那日的打吧,我們兩清了。”
沈鳶猛地擡眼,“你收了我哥的錢,又将我推進湖裏,怎麽還這麽得寸進尺,忒無賴了些吧?”
“無賴,又能怎樣?”
沈鳶咬緊牙,現在相信眼前的這個傅翊周,和蔣十伊真的除了樣貌,其他一點都不一樣。
蔣十伊冷漠着一張臉愛裝兇,是個悶葫蘆,只要肯跟他軟語幾句,他就妥協;這個傅翊周除了一副精致皮囊,油腔滑調,像只狐貍,狡猾得要死。
“你知道了我的事情,你也得用你的來作交換。”沈鳶說。
傅翊周食指輕點太陽穴,然後朝她勾了勾手,沈鳶以為他要講些什麽秘密,撐着扶手,側耳過去。
他唇瓣貼近,緩慢開阖,“你告訴我嫁不嫁,我想贏了那賭局。”
沈鳶聽後,回過頭,正對上傅翊周的黑眸,暗光下,閃爍得像寶石,又像星辰。
他這是逗她玩呢。
他唇線抿直了笑,喉嚨發出“嗤”的一聲。
“我想到了,你莫不是蔣十伊的雙生兄弟。”沈鳶張大了眼睛,眸子裏閃爍喜悅的光芒。
“人都死了,還記着他幹什麽。”傅翊周沉沉道。
“都沒向我彙報一聲,他怎麽敢死的。”沈鳶咬牙,聲音憤憤。
明明她跟他說過,她爹派人尋她時,她就帶着他一起去見她爹。
他怎麽就這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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