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來歷
來歷
自從那日和傅翊周講明後,沈鳶總算放下心來,倘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顏曦和小念也能有個去處,不用再在月華樓裏服侍,受盡欺負。
這日,樂坊關門歇業,初冬裏只穿着單衣的木工來往,在院子裏打磨木頭。前院的房梁年久失修,加之住客又少,故而挑了這些天來修葺房屋。
前廳不需要人手,樂坊裏的姑娘們也幾乎都在休息,不需要人伺候。沈鳶和顏曦聚在小念的屋子裏,按時按點給她喂藥。
藥材劑量重,氣味刺鼻,顏曦扶着小念坐起,沈鳶吹了吹調羹上漂浮的熱氣,喂小念喝藥。
小念的臉色幹枯蠟黃,而前些日子還是發白浮腫。此刻,她眼睛眯成一條縫,虛弱得睜不開,只嘴唇嗫嚅着,吞下苦澀的藥汁。
直到碗中藥全部喂完,沈鳶擦幹淨小念的嘴角,顏曦慢慢将她放下,并掖好被褥。
已經三五劑藥喂下去了,情況仍不見好轉,沈鳶放心不下,“我去求嬷嬷,讓大夫進來替小念醫治。”
顏曦面色猶豫,直搖頭,“嬷嬷肯定不讓的,她定會懷疑是有人想要借故逃跑,況且這些藥也都是極好的。”
沈鳶轉頭看了眼熟睡的小念,輕聲嘆氣,“待到明日問她感受如何,若還是難受,我就再去求一求後廚的小厮,讓他請大夫來。”
盡管那小厮上次私吞了她給出的銀錢,但如果是出門辦事,也只能請他了。
“嗯。”顏曦點頭。
沈鳶去後院倒藥渣的功夫,有前院的木工來後院喝水,聞見了這藥渣的味道,當即猜到有人感染風寒,遂說道:“這季節交替處,病氣的确容易入體啊,幹了這一趟回鄉,老朽也正好重拾這替人看病的行當。”
沈鳶本來要走,一聽此言,便停住腳步,循聲看那老頭,想讓他上樓去給小念診病。
老頭束着的頭發花白,人不高,但卷起的手臂結實,這被人一請,也沒多做推辭。
床榻前,老頭眉頭擰緊,不發一言。沈鳶和顏曦面面相觑,又都看着那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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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她怎麽樣了?”沈鳶輕聲問。
老頭捏着小念的臉頰,讓她張開嘴,他又讓沈鳶給他拿燭火,反複看了看小念的喉嚨,才面露難色,走了出來。
“她到底怎樣?您說話呀!”沈鳶追問。
“依我看,也就是這些天的功夫。”老頭有些糟心。他從小跟着家人進山采藥,懂了些醫病的方子,若是常規病症,他也能解。故沈鳶請他來看病,他也欣然前來。
但沒想到,這人氣數快盡了。
老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這孩子嗓子那有兩顆發紅似棗的玩意,徹底擋住了嗓子。”
顏曦眼裏噙着淚花,“怪不得這些天喂小念吃飯,她也只能勉強喝些米湯。”
沈鳶攬過顏曦肩頭安撫,“老先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嘛?除了喝藥,還有其他醫治的方法與否?”
老頭搖頭,“這是先天不足,也并不是人人都會這樣。以前我去給醫館送藥,聽到過醫館的大夫聊過這樣的病,說是用火鉗伸進嘴裏燙那兩顆腫球。”
這醫治方法讓沈鳶兩人聽得皺眉,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好辦法。
“但這法子也沒有人試過,也沒人敢試,所以也只是大夫們商談時提了一回。”老頭接着說。
前院的工程至少一旬,夜晚,木匠們有的回家休息,有的就在前院打地鋪。
小念依舊喝藥不見好,沈鳶端着藥碗出門,柳若璇的大丫頭荷秀迎頭撞見。
荷秀皺着一邊眉,用手帕捂着鼻子,“這丫頭還沒死啊。”
因着沈鳶兩人和那病丫頭走得近,柳若璇房裏也不敢叫她們來伺候,恐她們身上帶着病氣。
但時間一長,柳若璇身邊沒多餘人使喚,她也只能親歷親為。
沈鳶不發一言,低頭等荷秀經過。
“我問你話呢,啞巴了?”荷秀走到沈鳶身邊停下,尖着嗓子道。
沈鳶沒甚情緒,低眉回:“人還活着。”
荷秀叉着腰,輕蔑一笑,“你們也真是閑的,費那功夫伺候一個将死之人,讓姑奶奶這幾天累着。”
沈鳶唇瓣緊抿,連連道歉:“小念年紀還小,等這一陣子過去,我定尋好東西去孝敬您。”
“小又怎樣,又不是不會死。”荷秀逞口舌之快,毫不顧忌,“這都是命數,每個人都只有一種命,就像你們前半輩子是小姐命,現在是丫鬟命。”
沈鳶嘴角扯笑,也不争辯,“姑娘說得是。”她欠身讓在一邊,荷秀這才舒了心,回了自己個兒房間。
又過一日,小念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顏曦看着沈鳶,沈鳶則垂眼看鞋尖,良久,拿定了主意。小念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不如就信了那老頭的話,死馬當活馬醫。
老頭一聽這話,當即猶豫,一來他從未試過這醫治的法子,二來萬一人沒治好,他又得擔上一條人命。左右都不值當。
沈鳶苦勸,“您既已知曉小年的病竈,何不親手試試。”接着又嘆氣,“實不相瞞,若不是我沒有給人看病醫治的本事,不然我一定自己來。要不,您說怎麽辦,我找全工具,自己來試一試。”
“你這小姑娘沒替人治過病,竟還有這等勇氣。”老頭思量片刻,擰緊眉毛,像是在醞釀着下決心。
“行,老朽我可以姑且一試!”
一邊的兩人頓時喜上眉梢,相互望了一眼。
老頭沒被她們的高興感染,潑了盆冷水,“但我可不保證那腫塊祛除後,那小丫頭一定會康複。”
聞言,沈鳶眼中複又凝重,重重點頭。
為老頭找來的工具,主要有三樣,藥酒,棉布,還有一根比簪子還要細的鐵簽。
老頭先是團了兩顆布球,往小念的嘴巴兩側塞,防止除掉腫塊時,小念突然會阖上嘴巴。接着就是将細鐵簽放在燭火上炙烤,鐵簽尖頭猩紅閃爍。
那燙紅的尖頭慢慢伸進小念的嘴巴,顏曦閉上眼假裝看不見,她緊緊依偎在沈鳶身側,不敢看手術的過程。
她兩站在床側,以便手術的光線充足,房內除了游絲漂浮,一切似乎都凝固了,突然,門口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破這一寧靜。
門口小厮來傳話,說前堂有人來找沈鳶。
這些日子,樓裏歇業,衆人也都得以休息,随着工程步入尾聲,前廳工具被工匠搬走,小厮們重新打掃,準備開業。
沈鳶走至前廳,還能看見地上随處可見的木屑,木柱房梁被重新刷上新漆,赭紅鮮亮,靠近可以聞到極為明顯的刺鼻氣味。
“欸,什麽時辰了?趕緊将燭火熄滅了!”木工中的一人厲聲道,他指着端着燭臺的小厮,“漆成型的三之內,不許明火靠近。”
小厮小聲嘟囔着:“至于這麽計較嗎?”雖這麽說,但還是連忙捂着燭火,迅速吹滅。
沈鳶收回視線,木柱後的廂房門打開,一張陌生的男人面孔,看穿着不像官府的。
男人注意到有人來,将疊好的紙從信封中取出,遞給沈鳶。
沈鳶接過打開,定睛一看,是恢複籍貫的文書,是顏曦和小念兩人的。
“是傅翊周知會我給你的。”
男人的話不多,也只說關鍵信息。
沈鳶又檢查似的看了一遍,仔細瞧着文書上的刑部印章,這才确認,将兩張紙重新折好。這比任何金銀都管用。
“他有沒有其他什麽話,要你轉告我的?”沈鳶問。
男人打量着沈鳶,與粗使丫鬟毫無二致的裝扮,除了脊背挺得直,依稀能辨別出姣好的容貌。
甚至私自将傅翊周的身份透露給別人,差點捅了大漏子。
反正他覺得,她不值當傅翊周為她做那麽多。
“他說塵埃落定後,他會接你回家。”男人食指敲了敲桌面,緊接着又說:“但你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拖累。”
沈鳶瞳孔一滞,說:“我知道。”
“但他願意讓你拖累,我們也不能多說什麽。”男人走到沈鳶身邊,側頭帶有警告意味,“希望你別再做出什麽讓人意外的事,否則,我會讓你以後沒機會再做。”
沈鳶能感受到男人的冷氣,他對自己很有成見,但是卻好像很護着傅翊周。
正當男人朝門口走去,沈鳶當即轉身,叫住他:“敢問大人是什麽人?”
男人腳步頓住,回頭看了沈鳶一眼,“你想說什麽?”
“大人是傅翊周的朋友嗎?倘若是,那麽我想請大人能替我照顧好他。”沈鳶垂下眼睫,聲音帶有歉意,“我對他好像一直很差勁。”
“他愛整潔,冬日裏也總沐浴不注意保暖,時常咳嗽,你提醒他不要經常洗頭,沒人嫌他,還有就是不要再做危險的事了,總弄的一身傷……”
男人眯起眼,不知道沈鳶為何要講這些。但至于傅翊周那些舊傷,長公主從禦醫那知曉後,也不準備讓他再回鎮撫司任職,所以這次革職待查倒遂了長公主的意思。
“自有專人照顧好他,不需你多慮。”男人撇嘴,伸手準備開門,身後人又開口說話。
沈鳶咽了咽嗓子,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眼皮,認真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請大人轉告,以往我脾氣差,沒吃過多少苦,任性了些,不開心就總說些氣人的話,那都不是真的。”
男人皺起一邊眉,有些意外,多看了沈鳶一眼。
事實上任性跋扈的高門小姐他見過不少,但還沒見過有人任性後認識到錯會道歉的。
“不管如何,我很希望他好。”沈鳶鼻腔驀的酸楚,“我做的很不好,是我自私了些。”
男人倒抽一口氣,只說:“這話待日後你自己跟他講。”言罷,他開門大步離去。
帶着贖刑文書,沈鳶走回後院,這分明是很輕的物什,她卻覺得自己腳步被拖得愈發沉重。
回到小念房裏,老頭已經在水盆邊洗手,一邊托盤上,兩顆拇指大小的腫塊帶血,赫然躺在白布上。
“老先生,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沈鳶一掃将才的低落,頓時認真起來。
老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衣擺上擦了擦,“這之後她可能會發高熱,喂她驅寒的藥,不過……”
他話鋒一轉,“不過她也可能沒多久就死去。”
“看造化吧。”老頭捶了捶後背。
沈鳶将包好的首飾細軟塞給他,送他離開。
沈鳶安撫了會情緒失控的顏曦,端着将才手術用過的帶血布帕出門,廊檐下許多人都瞧見了,皆緊捂着嘴,避之不及。
直到沈鳶将這些帕子都放進鍋爐裏燒掉了,才有人敢上前詢問。
“那丫頭是不是死了?”
沈鳶瞥了眼來人,沒做回答。回住處的樓梯上,她碰見了荷秀,她主動詢問:“柳姑娘有無要熨要補的衣裳?我下午便去。”
荷秀“咦”了聲,已有人将小念身上割下了東西傳得到處都是了,而且越傳越邪乎。她指着沈鳶,“你””你”的說不出口。
“對了,我托人,給顏曦小念讨到了恢複原籍的文書,她們以後就可以離開這了。“
沈鳶的話讓荷秀皺着的臉頓時驚訝,尖着嗓子道:“什麽?”
“但我不知道小念用不用得上了。”沈鳶不管呆愣在原地的荷秀,繼續上樓。
晚間,還不及月華樓重新營業,便有人氣勢洶洶地登門。
沈鳶進門,就看見廖飛陰沉的半邊臉。
“廖大人?”沈鳶端着描金的酒壺,給廖飛倒酒,“什麽人惹大人這麽生氣?”
廖飛微微皺眉,望着眉眼間盡是喜色的沈鳶,倏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頸,将人重重地反押在圓桌上。
“你早知道。”他咬着牙說。
沈鳶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整個人天旋地轉,反倒在桌上,她眼中茫然,唇瓣半張,“我知道什麽?”
廖飛緊盯着沈鳶的眼,在她臉上左右都看不出什麽撒謊的跡象,這才松手起身。只不過沈鳶驀地伸手摟著他的肩頭,随着他的力道坐起來。
廖飛側身站在桌前,沈鳶仍舊坐在桌上,雙臂撐着桌邊。
“大人,到底發生了何事?可以與我講嗎?”沈鳶撐着脖頸揉了揉。
廖飛回頭就看見沈鳶纖細修長的脖子上浮現出紅色的手指印跡,他視線下移,眼神晦暗不明。
“傅翊周身份怪異,我查到他老家,他的父母親人皆被倭寇所殺,以往呆過的部隊此時正在福州一帶禦敵。不過我差人去問了兩江衙門的吏科,拿到了點線索。”
“那傅翊周二十又八,早已成家,成家後妻小皆被殺,哪是現在這人該有的模樣。”
沈鳶望着被燭燈映照得發亮的柱子,點頭道:“那證明我說得沒錯。”
“但不知為何,長公主派人攔下了南副指揮使,說傅翊周的身世另有說法。”
“什麽?”沈鳶也突然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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