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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皇子的婚禮隆重又熱鬧,後面偏僻院子裏的妃子卻只聞絲竹聲。三皇子生母佟妃靠坐在貴妃椅上半眯着眼享受着丫環的捶腿,撫扇。臉上平靜舒展完全不似在皇後面前的一派瑟縮。
一個丫環不小心錘到麻筋,她直接一腳踹去。完全不留力氣直接對着臉踢,丫環鼻子嘴角瞬間都流血,她也不敢呼痛連連跪着嗑頭求饒。
佟妃指着門大怒,“滾出去,沒有的東西!”
丫鬟連滾帶爬的躲出去地面上留下一串血點子。其他丫鬟戰戰兢兢的不敢下手捶腿,佟妃一人賞了一巴掌都讓她們滾。
沒一件順心的事,氣死了!兒子大喜之日她都沒有權利身份去參加。
窩囊憋屈至極。
“娘,生這麽大氣啊?” 門口傳來一個清亮的男聲。
佟妃立刻坐起來,眼含驚喜地望向門外,口中連連喚着,“兒,我的兒你來了。”
“大婚之日總得過來給娘請安的,娘您可好。”
佟妃起身把兒子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已剛才躺的貴妃椅上。她蹲在兒子腿邊,一把拉過兒子的手捧在自已手心,擡頭仔細打量着兒子,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我兒是不是又瘦了,那些奴才要是不好好侍候你娘都把他們發賣了。娘,娘好久沒見你了。” 佟妃差點哭出來。
三皇子蕭靖好笑,“我沒瘦。前幾天在皇後那不是剛見了。”
佟妃聽兒子提起那皇後娘娘就突然氣了,氣沖沖地把門甩上邁着大步走回來,坐在兒子身邊開始罵人,“那個老虔婆不安好心把一個庶女嫁給我兒,說什麽他兒子沒開竅,沒開竅能弄死通房丫頭?還有那林家,明明有嫡女的非送個不值錢的庶女進宮,那兩人一定是聯手欺負咱們母子,莫不是等那姑娘好了他兒子就開竅了?”
三皇子聽完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兒啊,你就是單純你還笑得出來。他們不安好心算計人那!叫她聲母親她還真把自已當成你親生的娘了! 兒啊,你得想清楚。”
“娘,我明白這世上只有你是無條件對我好的,可又怎麽樣呢。好多事,您做不了主。”
這話說得佟妃嗚嗚嗚地哭了出來,捶着自已胸口,“怪娘,都怪娘是個妾沒本事。我拖累我兒了,嗚嗚嗚嗚.....”
三皇子看着當娘的哭成那樣完全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她娘慣是這副樣子。
等他娘的聲音低點,他仿佛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誰發狠,“有嫡女嗎?不進宮那就永遠別進了。林家有一個女兒也夠了......”
佟妃聽了半句,一臉淚水的問,“什麽一個女兒就夠了?”
“沒什麽。明日認親您估計也不能出席,我找機會再帶林氏給您磕個頭,我先走了。”
佟妃趕緊從自已手腕上褪下兩镯子,“今晚上在娘這歇息吧?你的房間娘天天親自打掃呢。”
蕭靖笑的一臉溫柔,“娘您說什麽呢,今晚可是花燭夜。怠慢林相女兒不好吧。”
“娘随便說說。你把這镯子收好娘給你的,你高興就給她,不想給你就留着随便用。你父王專門給我的,皇後都沒有。”
蕭靖嗯了一聲随手接過心裏想最近的事,正巧缺個稀罕的東西送禮。浪費了一刻時間聽她啼啼,得了副镯子倒也沒白來。
哭哭啼啼的有什麽用呢,比誰哭聲大誰就能如願嗎!
新娘林清淺端莊秀麗地獨坐床前,旁邊是四個陪嫁大丫頭,也安靜垂手立在兩邊。
紅燭靜靜地燃燒着,一室昏黃。除了呼吸聲,房間裏再也沒有別的動靜。林清淺突然笑了,‘看這一室紅豔豔的,幸虧不是白色,否則以為她坐這是號喪守孝呢。號喪,號誰的喪呢,號自已的啊。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活了十五年就這樣嫁人了啊!人人都說她嫁得好卻從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她多想跟着那商家子去江南小橋流水去塞外大漠孤煙走一走看一看啊。’
“小,小姐。。。。”
“沒事,你們下去吧。”站着有什麽用,能帶她離開這裏不成。
後半夜時,她的新郎來了。
掀了蓋頭,喝交杯酒,吹了紅燭。
然後是直奔主題。
睡前說了兩三句話,“你姐姐怎麽回事?聽說是選秀前病了?”
“是。”
蕭靖給她蓋蓋被子,聲音一如繼往的濕潤,“是什麽是,我是你相公,以後都跟我說實話。”
“姐姐并不想嫁人,她以死相逼。”
“哦~這倒是頭一次聽說,名滿天下的清漁不想嫁人。是真不想嫁人還是不想嫁給我?”
“是不想嫁。”
“嗯,知道了。你這幾日好好休息,三日後紅光滿面的我陪你回門。”
“是。” 林清淺想,這人倒底是溫柔的還是無情呢,說話的語氣神态很溫柔,話卻冷冰冰。她看不透。她也多次和母親進過宮,豪門秘事以她們林家的地位也大概知道些。以前見蕭靖時他從來也是這樣的溫文爾雅,一臉和煦的笑,如今近距離的看,負距離的接觸,惟一的感覺這人不是真正的在笑仿佛是臉上總帶了一層面具。
不過想想也對皇上那麽多情,而皇子卻只這麽幾個,有多少剛顯了懷就悄沒聲的消失的數不勝數。蕭靖母親身份低微,不占長不是嫡,卻在皇後手中好生生的長這麽大,還親熱的母親來母親去。林清淺閉着眼睛聽着身後人的呼吸,知道他也在裝睡。
大家活得都挺累。
當朝宰相林甫之六十六歲,或許是生活優渥,養尊處優慣了一不顯老太。精神矍铄臉色紅潤,坐在大堂正中,一副上位者該有的模樣。旁邊坐的是相府夫人,不是那種杏眼桃腮的美人,臉圓圓的,很圓額頭圓下巴圓,像滿月。她的娘家是旺族嫁了個相公又是一品大官,沒一絲皺紋的臉,細皮嫩肉的手也在向人們訴說着她過得比所有人都如意順遂。
三皇子蕭靖和女兒林清淺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墊上向丈人,丈母叩頭問安。
林相笑的一臉慈祥,心想人人都要生兒子其實女兒也挺有用,這不堂堂皇子也得給他磕頭。
“賢婿快請起。當不得當不得……”話這樣說着人卻穩如泰山的坐在高椅上屁股都沒挪。
三皇子笑着沒說話,把三個禮行完才起身。林相才趕忙站起來親熱地拉着蕭靖的胳膊領他去書房。
相府夫人也扶起女兒一左一右落座說着場面話,說着為人妻的責任與義務,要相敬如賓要賢惠要通情達理不要嫉妒那些妾室通房,要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說了很多也說得很全,只是沒有說如果自已女兒受了委屈怎麽辦。
這個家從來不是她的港灣也不是她的靠山和底氣。“是,謹遵母親教誨。”
然後母女倆就相顧無言。
默契的端茶,細品。
林清淺喝了好幾盞,最後也沒嘗出是什麽茶,只是嘴裏的苦味一直跟着流進胃裏然後慢慢擴散到五髒六腑。
或許是蕭靖與林相相談甚歡,好久不見出來。夫人心裏已坐的不耐煩,甚至不優雅的打了個哈欠。
林清淺也放下茶杯,不能再喝了要不得去茅房。眼觀鼻鼻觀心地發着呆,突然一串悅耳的笑聲傳來, “娘,妹妹。我來啦,我沒來晚吧~”
剛一直面無表情的相府夫人,聽見最寵愛的大女兒的聲音,臉終于露出了笑容,嗔怪她,“不好好躺着又往出跑什麽,小心再吹着風。”
“哎呀,這點風算什麽,妹妹回來了我當姐姐的總是該來看看的。” 款款起來的女子端莊大氣,托上天的福臉沒遺傳新娘的圓盤,說起來林相家這兩女一子均是無雙的好樣貌,一個比一個美。
林清淺起身行了個福禮,“姐姐。”
林清漁還禮,笑容标準舉止優雅。
林母看的賞心悅目,拉過大女兒的手讓她坐在自已身邊,輕聲細語噓寒問暖。
林清淺更是如坐針氈餘光不時飄向門口,第一次慶幸自已嫁人了,那個人快點出現吧。
請帶她回家。
三皇子在林清淺的念叨聲中終于回來了,父親跟在一旁一臉笑容。看樣子兩人談得确實不錯。
林相給夫人暗暗送了個眼色,林夫人陪伴他多年,知道他是把這三皇子當上賓了遂起身熱情的送客。
林清漁看着臉上笑就沒落下的父親,又看看不太習慣熱情的母親眼神閃爍,這三皇子是有什麽過人之處不成?她當真錯過了金龜婿?
三皇子蕭靖餘光打量了林清漁,果然是天姿國色,暗道一聲可惜了。
林清淺安靜地站一邊當木頭人。
蕭靖連連客氣,留步。
林相一臉惋惜,“可惜泉兒今天也不在前天去別院又跟一群文人呤詩賞月了,你哪天打獵登山的帶上他吧,瘦巴巴的讓他跟着你鍛煉鍛煉,好改改他那木呆呆的性子。”
別人貶低自已兒子,你一個外人可不能順着說,順着話音說那一定把人得罪的死死的。
“您說笑了,大哥在我們年輕人中可是有名的大才子。我們曾一起讀書那幾年先生都是以他為榜樣來教我們的。我們那時頑皮從來收不住心,凳子上仿佛長了釘子也坐不住。先生常說我們跳脫告誡我們心不靜是學不成的。現在想來大哥的學問能這麽好,一定跟他這安靜性子有關,我們學他還來不及呢,您倒是讓他改性子了。對了,此次科考不知大哥下場嗎?”
這大哥叫得可真叫林家人心裏服帖,如炎炎夏日的一顆冰鎮西瓜讓人從頭到腳都舒暢。
林相最愛聽人誇兒子像這樣誇得中肯又言之有物的他最滿意了,“應該是下場。”
蕭靖立刻接話,“那宮裏有我打點,該是大哥得的誰也搶不走。”
“好好好!!賢婿啊,你一定要再來,老夫可就等你了。等泉哥兒回來咱爺三個好好喝一盅。”
“自然,自然。”
林清淺跟着在後面行禮,正式告別了生活十多年的地方。
落日的餘晖正好,天邊一團火燒雲,如人生如未來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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