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要我怎麽辦!
第27章 那要我怎麽辦!
半夜的時候藺禮果然發起高燒, 好在溫曦禾昨夜睡前給溫憬知發了消息,告訴了她特效藥的位置和劑量,她驚醒之後鎮定的去行李箱取了藥片, 叫醒藺禮吃了特效藥, 小朋友燒得有些恍惚, 吃過藥就昏睡過去, 她靠坐床頭守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溫度降回去她才睡下。
第二天清晨六點過溫憬知就起了, 一晚上折騰得幾乎沒睡幾個小時,洗漱完眼下的疲憊還殘留着, 小喜被她吵醒, 以為要出去玩,叼着牽引繩就跑到了腳邊,她瞥它一眼, 擺擺手,小喜看懂了,又把繩子叼回去放好, 趴回了窩裏。
很聰明,看來小朋友訓練得很好。
溫憬知抿一口咖啡,坐上沙發,擱下咖啡拿起茶幾上不太拿得出手的小狗毛氈,點開手機裏下載的教學視頻, 靜音播放。
安靜的照着視頻做了近一個小時, 戳出一點形狀并染完色的毛氈成品終于“出爐”,她拿起來看了一眼, 頗不滿意的壓了下眉頭。
“咔嚓。”卧室門突然打開,一張睡得飄起暖紅的小臉出現, “姐姐?”
溫憬知抿了抿唇,收回打算藏起毛氈的手,起身走過去将小朋友抱起:“怎麽不多睡一會?”
“睡飽啦。”藺禮抱着姐姐的脖子,笑起來:“姐姐早安。”
“早安。”溫憬知抱着人坐上沙發,藺禮一眼就看到了茶幾上藍灰色的毛氈,驚訝道:“哇,已經染好顏色啦!”
那團毛氈三分之二是橢圓的形狀,染了藍色,只有最上面三分之一的部分紮了點狗狗腦袋的輪廓,染了灰色。
有點像……毛巾卷版小喜。
藺禮偏頭看向溫憬知,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疲憊,偏過頭沉默幾息,突然收緊了摟着溫憬知脖子的手臂,小聲說:“這個可以送給我嗎姐姐?”
本就是給你做的。
但——不行。
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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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憬知是真的嫌棄,她自小想做的事總能做到,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不過是花費一些時間、精力,她認為合理且值得。
只是她學毛氈的時間太短,以往這種半成品她會直接丢掉,直到做出滿意的,再作為第一個成品,這次只是因為被小朋友瞧見了,沒來得及丢。
“這個不好。”溫憬知不想瞧見那小狗毛氈,伸手将它拂到一邊,“做出更好的再送你。”
“我覺得很可愛呀。”藺禮笑着蹭了下溫憬知的臉頰:“我喜歡這個,和那個時候的小喜很像。”
“就給我這個吧姐姐。”
這小朋友,在撒嬌。
真是少見。
溫憬知看她幾眼,在“銷毀醜陋的半成品”和“既然小朋友喜歡那就給她”之間猶豫不決,在小朋友軟綿綿的牽了下她的手指後,妥協了,選擇了後者。
她彎腰拿過茶幾上的小喜毛氈,不願多看一眼,直接塞進了藺禮手心:“下次做了更好的,再給你一個。”
那絕對是一個足以令她自己滿意的完成品。
“謝謝姐姐!”藺禮捧着毛氈,開心道:“這個就很好啦,姐姐好厲害,什麽都會!”
溫憬知被誇得略有些赧然,冷着臉紅了一瞬耳根,掩飾地輕咳一聲,抱着小朋友去了浴室洗漱。
早上十點溫曦禾才起床,那會兒藺禮已經吃完早餐遛完小喜了。
收拾一通,午飯吃完,溫憬知将她們送上車,看着車消失在視線中才叫來小助理趕去片場。
本來計劃只請一天假,如今請了一天半,晚上得補一補才能殺青。
不過,今晚補完戲份,明日就能回京城,也算是個令人心情不錯的好消息。
昨天才分開,第二天又看見了姐姐,這令放學回到家的小朋友十分驚訝。
溫憬知剛到家,還沒來得及洗漱收拾,但也算不上風塵仆仆,她站在樓梯口淡笑着朝小朋友擡了擡手,藺禮背着小書包就跑了過去,給姐姐一個軟綿綿的擁抱。
溫憬知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瞥到羽絨服衣兜掉出來一個熟悉的“毛球”,愣了一下,食指勾着那根吊繩,連帶着另一頭系着的手機一并扯了出來。
竟然用來做了手機吊墜。
溫憬知有些失語,将手機和吊墜一起塞回了小朋友的衣兜,抱着人上樓了。
臨近除夕,溫憬知沒急着接戲,就在老宅休息起來,偶爾出門跑通告,若是心情好也會親自開車去學校接藺禮。
一月二十號,藺禮放寒假了。
家裏頓時熱鬧了不少,溫曦禾和溫曦澤有空就往老宅跑,逗逗小朋友,遛遛小喜,日子充實又順遂。
今年的除夕不是溫曦禾最後一個到家了,變成了大哥溫曦澤。
這個年過得溫暖,家人伴身側,還多了一位新成員,就連藺禮臉上都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過完年沒多久,二月二十五號藺禮就開學了。
一家子再次全體出動将小朋友送去學校。
藺禮和熱情的孫潇潇打了招呼便趴在桌上歇氣。
最近她總覺得喘不過氣,身上也更疼了。
一直趴到上課,班主任領着一個個子比較矮的男生進了教室,介紹說是新同學。
藺禮對新同學不感興趣,又趴了回去,因着身體每一處都疼,開學第一天她過得尤其懶散,上課都趴着,老師注意到她好多次,都當沒瞧見。
放學後藺禮和孫潇潇一起走,剛走出教室那位新同學便跟了上來,自來熟的和藺禮搭話:“同學你好呀,我看你整天都趴着,是不是身體不好呀?”
藺禮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眯起眼笑:“沒有呀。”
剛準備說“是呀”的孫潇潇立即閉了嘴,新同學又問了些有的沒的,藺禮的表情一成不變,回得簡短又敷衍,但她又是笑着的,讓提問的人都覺得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
一直走到校門口,那位新同學才停下問問題,和兩人揮揮手跑走了。
藺禮瞬間收起笑,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像是完全沒有将那位熱情的男同學放在眼裏過。
孫潇潇揉了揉自己的小眼睛,抓着藺禮的手可憐巴巴的說:“藺禮,你不要變身!”
什麽?
藺禮摸不着頭腦:“什麽變身?”
孫潇潇可擔心了:“周橙姐姐說,像藺禮這樣眯着眼睛笑的人,會突然變身!變得很可怕!”
藺禮:……
“我不會變身的,你別亂想。”藺禮有些無奈,倒也沒有再眯起眼笑,孫潇潇這麽長時間的熱情和黏糊是有用的。
“那就好。”我不想藺禮變得可怕。
接兩個小朋友的人來了,兩人揮揮手分開。
那天之後,那位新同學莫名很喜歡來找藺禮,有時候下了課就會跑過來,問學習或者問一些瑣碎的小事,找各種話題和藺禮講話,煩得藺禮差點維持不了笑容。
一直到二月底,藺禮才在這人多日的騷擾下記住了他的名字——吳塘。
孫潇潇還悄悄和藺禮說:“無糖,沒有糖,好奇怪的名字哦。”當時藺禮想笑,忍住了。
這煩人的新同學确實沒有糖,瘦瘦的又不太高,眼睛尖尖的,不太可愛。
放學之後溫曦澤親自來接人,今天是檢查日。
自藺禮生日過後,到今天一共做了三次檢查,都在京城的研究一院。
溫曦澤接到藺禮的那刻起,車子後面就跟了一輛低調的黑車——是那邊的“保镖”。
每次如此,沒有意外。
平安到達研究院大門口,溫曦澤經過一番檢查,上交手機,才領着藺禮進去,到達檢查室時,本該提前等在這裏的蘇醫生卻不見人影。
約定的時間過去近半個小時後,蘇閱才滿臉疲憊的趕來,她一來就将藺禮帶去了檢查室,關上門。
藺禮熟稔的開始脫外套,蘇閱掐着眉心,嘆息道:“她去世了。”
捏着衣角的細瘦手指猛地收緊,藺禮吸了口氣壓住咳嗽的欲/望,回了一個字:“哦。”
“她分化失敗了。”蘇閱本來不打算把這種事情告訴小朋友,但她有帶給藺禮的話:“她說你是她的朋友,讓我轉告……她的死訊。”
“還讓你繼續加油。”
“她是你的朋友嗎?”
那雙下至眼低垂,檢查室的燈光落到眼皮上,在眼下映出一片幽深的陰影。
“她說是就是吧。”藺禮沒忍住捂着嘴咳嗽了一聲,突然感覺鼻子一熱,擡手一摸,一手的血。
“不要仰頭!”蘇閱喝止了藺禮下意識仰頭的動作,托着她的後頸将人帶去了洗手池前,鎮定的處理着。
“你已經過了十一歲的生日了。”蘇閱沾濕水的掌心貼在藺禮後頸,垂着眼問她:“要住到研究院來嗎?”
沒多少時間了。
“你的家人我們可以安撫住,只要你同意就可以。”
“不是。”
答非所問的一句令蘇閱愣住,“什麽不是?”
藺禮低垂着眼,氣弱開口:“不是我的……家人。”
蘇閱動作一頓,眼眶一紅。
每次做檢查的時候她都會問藺禮一些日常的問題,次數多了,略微熟悉一些了,她也會為了讓小朋友心情好一些,問一些輕松的問題。
她問:“你和朋友有沒有去哪裏玩啊?”
她問:“你的情況還算不錯,放假可以和家人出去玩,別去人多的地方就好了,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但這位小朋友從來都是答非所問地回“不是朋友”、“不是家人”這樣的話。
不斷的否定。
小孩子很難理解這種行為,就連成年人也會困惑,但接觸過兒童心理學的蘇閱,能夠猜到藺禮否認行為背後的“含義”——
經歷過奶奶離世的藺禮最是知曉親人離去的痛苦,小朋友又單純,她認為只要不承認——就不會有人因她難過。
只要不承認,那就不是“朋友”,不是“家人”,只是陌生人,那就不會有人為她這個“陌生人”的離去痛苦。
她也不會因為要離開他們而悲傷。
她否定他們之間親密的關系,否定關系中的“愛”。
而這樣不斷否定的小朋友,卻很輕易的就接受了已經去世的那位小孩兒的“朋友”身份。
就像在說——我願意為了你的離開難過。
這小朋友看似僞裝乖巧,內心冷漠,實則溫柔得令人心痛。
但小朋友不知道的是——情感是不為理智所掌控的。
鼻血止住了,蘇閱松開手帶着藺禮去做檢查,準備抽血器具時她沒忍住,問她:“如果,溫家的某個人離……受傷了,你會難過嗎?”
藺禮一愣,沉默,直到抽完一管血,她才低聲回道:“會。”
蘇閱嘆息一聲,似有些不忍:“你看,即使你否認了,也還是會難過。”
那雙沉寂的眼眸似被暴風席卷,劇烈顫抖着,寸寸破碎。
檢查在沉默中完成了,出結果還需要一些時間,藺禮沒有如往常一樣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去了衛生間。
門關上,即使病弱也總是背脊筆挺的小朋友突然顫抖着弓起身,貼着牆緩緩蹲下。
她抱着雙膝,咬着牙,眼眶通紅,倔強地不願落淚。
某一刻,淚水自眼眶決堤。
她将頭埋進雙臂間,哭得悄無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仰起頭,後腦抵着瓷磚,手臂壓在眼上,低聲罵道:“*的。”
那要我怎麽辦!
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他們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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