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準備
準備
花園邊的一座精致的一進小院裏,玉簪花沿着牆角盛開,一架彩色的秋千在一顆百年棗樹下乘涼,仔細看還有薄荷草探出腦袋,幾缸蓮花在門前搖曳。
竹絲編花的簾子遮住了屋內的景象。窗邊炕上的烏木雕花小幾上放着一只描金八寶盒,一個彩瓷果盤,一只青銅香爐。
暖黃色的夕陽斜斜探入,拉長了香爐的身影,輕柔的摩挲着宋卿姣美的側臉,她修長的眼睫扇子般展開,如同蝶翅一般上下飛舞。
她穿着家常的裙衫披散着頭發坐在窗邊,打開一只檀木雕桃花的匣子,裏面放了一張溫泉莊子的地契和三千兩的銀票。
大丫鬟扶霞道:“姑娘,這是老爺着人送來的匣子。”又偷觑了宋卿的臉色,“夫人送來了大姑娘的嫁妝冊子。”
宋卿收好匣子,“冊子呢?”
扶葉捧來一冊半掌厚的紅封冊子,“姑娘。您真的要和大姑娘換嫁妝嗎?雖然姑娘的嫁妝不比大姑娘的精致,但是也不差啊!”
而且,嫁妝裏的家具都是成套的,花紋款式都是姑娘自己點頭的,一但換了......
宋卿打開冊子,裏面布匹簪釵,花瓶碗碟......應有盡有。“換什麽啊!我看上的東西加到我的嫁妝裏就是了。”
若是不耍點小性子,那在別人眼裏,我這個忍氣吞聲的人城府該有多深啊!難不成要還要裝包子?
扶霞捧來沾好朱砂的羊毫筆,
宋卿拿起筆,圈畫了幾匹缂絲錦緞和織金镂花錦,幾套紅寶石、翡翠和點翠的首飾,裏面簪釵梳篦,戒指耳墜,镯子博鬓俱全。又挑了幾盆金銀美玉編織的花朵花盆,一盤紫水晶葡萄......
拿了宋如玉嫁妝珍貴難得的幾件,好吧,接近一半的寶貝。宋卿心中的怒火略微消去,“你拿給母親吧!就這些。算了,過幾日再去!”
扶葉屈膝道:“是。”
夜裏繁星漫天,明月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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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香透過雕花的窗戶帶來陣陣清香。翠色繡花的床帳遮住架
子床裏宋卿的動作。丫鬟照着往日的吩咐,在茶盞裏倒好茶水,沒有守夜。
宋卿平躺在錦被裏,運轉丹田裏的能量,讓他們游遍全身的經脈。喉嚨的麻癢漸漸消退。
這是我的木系異能。前世,讀大學的時候,喪屍末世來了。找不到親人的我,進入了一個官方基地。幸好覺醒了木系異能,我在基地找到了一份養殖農作物的工作,不用出基地以命相搏。
只是,好景不長,基地淪陷。再睜眼時,我便是宋家的二姑娘了。
幸好,木系異能也跟過來了。修煉了這麽多年,雖然不像前世可以瞬間讓植物成熟,但是養什麽活什麽。
還能夠調養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保障。不然,還找少年舉人成婚?我想去當人繼室了!畢竟,生産,在這裏可是一道鬼門關。
父親的原配就是死在産床上的,母子具亡。
和魏國公府婚事勢在必行,不然我只能遠嫁。遠嫁的代價很大。身邊沒有父母親人,不算水土不服的問題,那家人一但心懷不軌,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魏國公府二公子容貌俊美,除了身邊的愛妾的問題,沒有任何缺點。不然這麽好的婚事也輪不到我。
上輩子,宋如玉跟着二公子去了邊關,下場凄涼。我要一個孩子,在京中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也不錯啊!還是不要參與他們的愛情了!青梅竹馬已經夠難纏的了,還加上同生共死.......
啧!
至于逃婚,我沒想過。異能只能讓我身體健康,卻沒有什麽攻擊力。出去,我怎麽養活自己?盜匪、宗族、官員......随便一個都能讓我死無全屍。
讓父親出面退婚?呵!這裏,孩子是父母的私産。什麽意思?律法規定,父殺子,無罪。子傷父,斬立決。因為我是國子監祭酒宋大人的女兒,所以我能嫁入魏國公府,嫁給錢舉人。
女兒是什麽,是聯姻工具。要聽話,要顧及母家。為什麽呢?因為除非你生的兒子成年生子。否則,你的生命安全根本沒有保障。母家一旦出事,被上吊、被病死的婦人數不勝數。
......
想着這些,宋卿運轉着異能沉入夢鄉。
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朝中要上朝的大臣從床上艱難的爬了起來。
宋府的丫鬟仆婦,管家仆役各司其職,井然有序的在府中穿梭。
帶着香氣的涼風透過幾扇打開的雕花紗窗,讓屋裏鮮豔的流蘇調皮的跳躍,宋老爺穿着官服伸展開手站在裏屋,宋夫人接過丫鬟手裏的腰帶,“如玉和小卿怎麽這麽久都沒來請安,病還沒好?”
衣裝整齊的宋夫人給丈夫系上腰帶,“如玉的風寒未好,小卿的咳嗽不斷,我便讓她們好好休息,不急着請安。”
“嗯。春和的學業基礎不錯,是你教的好。”
宋夫人的笑容在唇角綻放,“也不知白馬書院的景明如何了?”
宋老爺帶上官帽,“傳回來的書信中說,他已經可以嘗試着考舉人了。對了,阿耀要回京了,他做的通判不錯,我運作了一下,他回京做戶部主事。你記着收拾一下院子。”
宋夫人驕傲的神色凝固在臉上,又迅速隐下,面色溫婉的應下。
天色大亮,檐下的黃鹂聲音清脆,幾個穿紅着綠的小丫頭踮腳喂鳥,年老的花匠彎腰打理着豔麗花木。
宋夫人和胖墩墩的雪團一樣的小兒子宋景明一起用完膳,目送兒子去讀書,被仆婦簇擁着坐在書房裏。
“珍珠,讓人先去清掃東邊大少爺住的院子,你親自盯着。”
“翡翠,你去檢查那裏的器物家具,有問題的列一個單子給我。”
“......”
幾個丫鬟仆婦應聲退了出去。
宋夫人面前攤開一個賬本,只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一頁未動。衣衫發絲一絲不茍的嬷嬷周氏端着一個描金托盤進來,“夫人,用些茶點吧!”
宋夫人揮手讓丫鬟下去,起身坐到窗邊的羅漢榻上,看着盤子裏精致的各色糕點,“挽月,宋耀要回來了。”
周嬷嬷安慰道:“大少爺已經成年了。”
宋夫人端着白玉的一般的茶盞,與羊脂一般的染着豆蔻的玉手相比,不知是誰更白,“就是有點不舒服。”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不會落人話柄的!”
周嬷嬷安慰的笑了。
宋夫人挑了幾塊點心一嘗,覺得味道沒有以前好了,“廚房是怎麽了,松栗糕的味道怎麽沒有以前好了?”
周嬷嬷道:“原本的是二姑娘孝敬給夫人的,這盤是小廚房做的,雖然方子一樣,但是還是不如二姑娘做的好吃。”
宋夫人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用完茶點,繼續回去算賬了。
宋卿可不知道宋夫人這裏的事,她正忙着練字呢。
寬大黃花梨木的書桌上擺着各色筆墨紙硯,堆得滿滿當當,桌前一只大瓷缸,裏面插滿了書畫卷軸。桌後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書籍。
宋卿一身藕荷色的窄袖粉青長裙,姿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優雅的,抄書。
她左手邊的小巧精致的讀書架上攤開了一本顏色發黃的書籍,雖然陳舊,但是字跡清晰,書頁完好,一看就被人細心照顧。右手邊幾張裁剪好的雪白宣紙,幹淨漂亮的簪花小楷躍然紙上。
這本書是我從父親那裏借來的。字句讀來令人口齒留香,便撒潑打滾借來抄寫。已經抄了四日了,還剩一點。這時候總是懷念現代的電子産品。有了它們我要還要抄書?拍照、打印就行了。
還是中性筆好啊!毛筆字抄書好慢!
陽光爬上窗戶,筆洗裏的水位下降。
宋卿小心的放下狼毫筆,等墨跡幹透,将自己抄寫的宣紙整理成冊,仔細的和原本對照字跡。“完美!”
“扶葉,”宋卿收起古籍,放到樟木匣子裏裝好,“你去把這個交給父親院子裏的陳管家,告訴他,游記我抄完了。”
“是。”大丫鬟扶葉接過匣子,領命離開。
宋卿欣賞着自己的字跡,真好看啊!沒想到我居然能寫出這麽好看的字跡!只是和我的那個科舉出身的父親一比,簡直相形見绌!我這裏有一本他抄寫的啓蒙書和詩詞集。他的毛筆字,簡直跟打印機打印的一樣整齊,跟畫出來的一樣漂亮!
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
正胡思亂想着,小丫鬟彩衣進來道:“姑娘,夫人院裏的周嬷嬷來了。”
“知道了”。宋卿示意扶霞收好宣紙,穿過珠簾,走到正廳,急忙扶起要行禮的周嬷嬷,笑道:“周姨怎麽來了?”
周嬷嬷原名周挽月,她原本是母親的陪嫁丫鬟之一,後來因為家事自梳做了嬷嬷,是母親的左膀右臂,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她看着長大的。
周嬷嬷禮數周全,溫柔的看向宋卿,“二姑娘,夫人收到請帖,魏國公府半月後舉辦賞荷會,大姑娘病還沒好,怕是去不了。夫人讓我來送給您帖子和一盒夫人送您的紗制絹花。”
宋卿翻譯。魏國公府要看未來的二夫人,你好好準備。你姐姐就不去了,她去不合适。
“好。”宋卿淡定的答應了,“我會好好準備的,明兒我會去給母親請安。”
周嬷嬷又叮囑了幾句,不着痕跡的打量着不施粉黛依舊動人的宋卿,想起大姑娘做的事,心中嘆息,這都是什麽事啊!
扶霞恭敬的送走周嬷嬷,又從小丫鬟手裏接過切好的水果茶點,走進裏屋。
脫去外衫木屐的宋卿倚在卧室的美人榻上,一身紗裙清涼寬松,三千青絲被長而輕的犀角簪子盤起。一個小丫頭站在冰鑒邊,拿着扇子送來舒服的涼風。
宋卿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金絲扇。
扇子的名字雖然有金有玉,可是卻是輕薄的竹絲編織而成的,扇面呈現着蓮花蜻蜓的紋路,拿起來卻可以隐約可以透過它看見對面的景物。下面鑲嵌着珍珠流蘇,搖晃起來,既輕巧又好看。
扶霞放下果盤,“姑娘,我剛出門聽說大少爺幾月後要攜家眷回京,夫人已經派珍珠姐姐她們清掃屋舍了。”
宋卿放下竹扇,用銀簽紮起一塊桃肉,喃喃道:“大哥要回來了?也是,大哥已經外出做官近十年了,這次回來怕是要做京官了。”
我爹宋承嗣是一位農家子。他的經歷堪稱底層人民翻身的典範。被人資助,娶恩師之女,有聰慧之子。如今已是從三品的國子監祭酒了。
我爹家貧,無從致書以觀,但是他過目不忘,村中秀才心善,便允許他旁聽。他就這樣成了當時最小的童生,父親兄弟族老看到希望,資助他讀書。他去府城拜入一位舉人名下讀書。成年之後取了舉人的幼女,便是父親的原配。
又數年,他中了舉人,妻子生了一個兒子,便是我的大哥宋耀。人生三喜,他占了兩個。中舉、得子。一切都在向好處發展。可是因為父親原配的身體不好,便沒有再生育了。
家中父親兄弟因為一位舉人親人,便成了縣裏的一方地主。如今,父親的父母兄弟已經去世,子侄倒是不少。讀到舉人的堂兄倒是時常來信向父親請教問題。
父親在二十八歲的時候中了進士,去了江南做官,同年父親原配因病去世。又兩年,父親升了一級,便娶了我母親,富商柳氏。柳家給我母親的嫁妝不菲,私下給父親的銀子也很多。不然,當時的父親娶不到大家嫡女,小家庶女絕對沒問題的。
母親進府,府中只有我父親和大哥宋耀。大哥已經大了,一應事務有父親盯着,原配留下的人手,我母親和他接觸不多。
接下來,母親接連生下了二哥宋春和,我和姐姐這一對雙胞胎,徹底站穩了腳跟。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又生下了弟弟宋景明。
大哥讀書很好,考取進士之後,便被父親安排取了好友之女林氏,攜妻上任,如今也有七八年了。
父親雖有姬妾,卻沒有讓她們生子。二哥宋春和現在在外面的白馬書院讀書。家中只有父親、母親、我和宋如玉,還有弟弟宋景明。
如今,大哥要回來了。母親應該不是很痛快。無關愛恨,只是人性而已。
宋卿突然道:“母親送來的絹花拿來我看看。”
扶霞繞過仕女倚竹的彩繡烏木螺钿屏風,取來一個錦盒打開放到小幾上。裏面是五枚栩栩如生絹花,一對花蕊鑲紅寶石的桃花,一支鑲嵌珍珠的雲母白色的山茶花,一支顏色豔麗的芍藥花,一支翡翠綠葉簇擁的海棠花。
宋卿拿起那支山茶絹花把玩,“宋如玉那裏有嗎?”
扶霞道:“有的。這些絹花是宮中年節賞賜,由內府制作分發。奴婢打聽過了,您和大姑娘都是五支。”
宋卿點頭,“知道了。”
天上的雲朵有白有灰,陰沉沉的,太陽被遮蔽,偶爾吹來的微風帶着一絲涼氣和水氣。
宋卿被丫鬟收拾整齊,簇擁着到正房給宋夫人請安。陪着母親弟弟用早膳,送走上課的弟弟之後。幫着母親整理府中賬目,旁觀母親理事。
之後,便開始複習各種禮儀,了解魏國公府的家眷名單。
宋卿頂着裝滿米粒的瓷碗,在屋內優雅的繞過各種障礙物。一邊聽着宋夫人打聽的各種消息,一邊發呆。
母親是三品诰命,我也進過宮城。禮儀是培訓過的,市面是見過的。可是現在還要繼續練習,就為了魏國公府的宴會我不會出錯。啧!雖然他家的兒子荒唐,但是他家的權勢高啊!還是人家挑我!
宋夫人瞪了走神的女兒一眼,“回神!”
“噢!”
至于不高興母親偏心宋如玉。可是,她也沒有虧待我。她還是我的生身母親。我能怎麽樣?但是,沒有下一次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不會妥協,還會讓宋如玉身敗名裂。
在她心裏,最重要的其實不是我和宋如玉之中的任何一個,而是我二哥。
他才是她的保障。
朝陽初升,為花草樹木披上了金絲編織的錦衣。
宋卿一大早起來穿着裏衣,坐在梳妝臺前,扶葉拿起桃木梳子,從上到下的疏通宋卿漆黑柔軟的發絲,“可不是呢!昨兒晚上天上都沒有星星。”
扶霞捧着占了水的白巾幫宋卿淨面,又拿起桌子上的瓷瓶,蘸取白色的乳膏給宋卿擦臉。
宋卿安靜的坐着。任由貼身丫鬟挽起自己的發絲,面前六層的螺钿妝匣裏,每層打開都是珠光寶氣,彩色晶亮的珠寶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扶葉取出一支金鳳銜紅寶石的細珍珠步搖,在宋卿頭上比劃,最後斜簪在鬓邊。
宋卿在銅鏡裏看了一眼,“太耀眼了。”
扶葉道:“就是要耀眼!這可是您第一次亮相。”說着,取出幾根小巧的珍珠攢梅花銀釵,将珍珠小釵分散的別入發中,一支紗制海棠絹花被別入腦後。剩下的青絲被紅色的發帶束起。
彩衣捧來一套竹青色的琵琶袖斜織梅花的真絲齊腰衣裙,服侍宋卿換上。腰帶上朱紅色的組條置于膝前,扶霞取出珠玉串成的禁步,給宋卿系在腰間。又取出繡紅梅的青色披帛,挽在宋卿臂彎。
宋卿看起來光彩奪目,眉心一點朱砂,愈發顯得溫婉動人。收拾整齊的宋卿被簇擁到正房。
宋夫人打量着宋卿,滿意的點頭。
兩人上了馬車,搖搖晃晃的向靠近宮城的明德坊而去。
魏國公府府邸占地面積廣闊,占了大半個坊市。是顧家嫡系所居之地。顧家是武勳之家,開國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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