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和親

和親

丫鬟滅掉幾盞明亮的燭火，幾上一盞琉璃燈帶來昏暗的燈光。宋夫人服侍着宋祭酒更衣，“老爺，朝廷真的要和親嗎？”

宋祭酒換好衣服和宋夫人同床而眠，輕聲道：“不知道。只是防患于未然。萬一北蠻王子請求和親，總不能随便推個人出來吧。萬一人家姑娘不同意，勉強之下，只怕後果不怎麽好。”

昏暗的燈光下宋夫人的表情隐匿模糊，“你們有人選了嗎？陛下只怕是舍不得自己的血親。”也不能這麽說，只能說，不到當今舍棄血親的時候。

宋祭酒低聲暗示道：“幾個大臣說自己家的女兒願意為國盡忠。”

宋夫人冷笑，“可不是嘛，舍棄一個姑娘，就能在陛下面前留下好印象，加上一個王妃級別的親戚。可不是賺大了嗎！”也不知道那個姑娘願不願意，畢竟，能來的都是高官家眷。

夫妻多年，宋祭酒哪能不知道枕邊人的想法，嘆息道：“父母之命。她們會同意的。”

宋夫人裹緊了被子，只覺得有些惶然，自己的未來自己不能做主，無論什麽時候，都在父母手裏。又一想，即使那個姑娘不願意，聖旨一下，她敢抗旨？她的父母兄弟，親族朋友可不想死呢。總有辦法讓她點頭的。畢竟，不能違抗聖旨是一方面，父母親族加官進爵才是最重要的。

“宋如松，我警告你，我的兩個閨女是我的命根子。你如果敢讓她們去和親，我要了你的命！”宋夫人警告道。

宋祭酒有些遺憾的嘟囔道：“我倒是動心啊！只是她們都定親了，我能怎麽辦？讓她們退婚去和親？”

宋夫人翻了個白眼，只聽宋祭酒道：“若是這次和親我們家出個人，我的官位也能向上走了。如今三品以上的官位一個蘿蔔一個坑，上面的人退了，下面的才好上去......”

宋夫人不耐煩聽一個老頭子唧唧歪歪的，翻了個身睡去了。

清晨。一輛輕巧的馬車從行宮駛出，快馬加鞭的向京城趕去。

武家繼室夫人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親女兒，淚流滿面，聲音細若蚊蠅，“對不起，對不起，是娘沒用，只能出此下策。讓你現在回京。”

武□□衣衫輕薄秀雅，小腿綁着木板，面色雖然蒼白但是帶着一絲血色，“沒事的，娘。我很好，你已經很努力了。我們現在就在回京的路上，您別擔心。”

行宮之中有一座宮殿叫明華殿，恢弘寬大，可以容納千人聚集，一向被用來當作開宴之地。平日只留下幾十個宮人進行日常維護，少有使用，深院荒草萋萋人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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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明華殿煥然一新，外面十步一衛，裏面朱紅色的柱子有三人合抱之粗，上面盤龍飛鳳描金鑲玉，黑玉磚鋪地光可鑒人，蠶絲镂空的帷幕上綴滿蓮子大的珍珠，數百個紅木雕花幾案擺在殿中。

大臣攜家眷落座，當今帶妃子上位。皇子龍孫，文臣武将泾渭分明。絲竹聲清脆飄渺，半入雲宵；舞娘甩袖轉腰，夏日初荷；恭維聲不着痕跡，龍心大悅。

但是，這和宋卿這個閨中少女沒什麽關系。殿中座位皇子在前，龍孫靠近，加上宗室、勳貴等人，三品祭酒實在是不算什麽。她和宋如玉一起坐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前面就是父母，因為不許丫鬟跟随，便只有調來的宮人站在身後。

宋卿欣賞着大家演奏的音樂，舞女最美的樣子，她看不太清，只有豔麗的衣角耀眼奪目。幾上擺着幾樣好看的點心，幾樣鮮豔的瓜果，幾樣擺盤漂亮的涼菜，幾樣原料的珍貴的熱菜，一個白瓷酒壺裏裝着果酒。她随大流的夾了些東西，放在碟子裏，一口未動。

還好，臨走時我吃了一碗牛肉面，一個金絲餅，新制的衣裙差點都穿不上。不然，我現在就要被餓死了。宴會上的食物盡量不要動，不然出了事，是非常麻煩的。至于什麽麻煩，醉酒遇陰謀、更衣被打暈、透氣就落水.......無數小說的高發地，何必以身試險呢？

何況臨出門時，宋夫人千叮咛萬囑咐，在家吃飽喝足上廁所，宴會上一定要随大流，作為一個聽勸的孩子，宋卿聽話的坐着當一個背景板。

宋卿低頭看着自己頸上挂着的華麗的八寶璎珞，食指上碩大的寶石戒指，鬓邊垂下的珍珠墜寶石步搖，廣袖齊腰衣襟上滿繡着繡球花，就是顏色不怎麽顯眼。環視四周，嗯！大家衣服的顏色同樣的不求出衆。

聽說今天這場宴會是用來迎接北蠻七皇子的，北蠻求和，我們要展示大國胸襟和武力，于是宴會布置肉眼可見的奢華，來展示自己的財富。比如，參加宴會這些人的打扮，尤其是女眷，聖誕樹一樣。

好吧，我也有點像。确實好看，就是脖子有點疼。

也能理解。國與國之間是不能展現弱勢的。否則，弱勢者就會如鬣狗一般纏上來。就如清朝鴉片戰争失敗之後，我們被他們瓜分殆盡一般。

來到這裏十幾年了，說實話，我還從來沒有看清過當今長什麽樣子。偶爾進宮也是跟母親拜見後宮的掌權者。

宋卿擡頭，努力的盯着衆星捧月的一點。我以我5.2的視力發誓！當今真的有點老啊！不過也對，六十幾歲的人了。他身邊坐着兩位妃子，都年輕漂亮，一個是已經見過的宮女上位的燕妃，一個是滿身書香氣的湘妃。

只是，像是孫女陪爺爺。一樹梨花壓海棠！可嘆可嘆啊！

胡思亂想間，一道尖銳的聲音唱道：“北蠻七皇子攜九公主觐見——！”尾音拖長，層層禀報。

衆人看向門外，只見一個高大俊朗的青年男子，一身北蠻貴族服飾，氣勢不凡。帶着一個嬌俏美麗的姑娘，幾個大臣打扮的人衆目睽睽之下不卑不亢的行禮，“大秦皇帝安。”

當今聲音威嚴，氣勢深不可測，“免禮。”

北蠻七皇子慕容祁聲音洪亮，表情誠懇，辭藻華麗的表示北蠻的誠意。他們送上牛羊金銀和駿馬，來保持兩國的友好關系。當今颔首表示滿意。

一番寒暄過後，衆人落座。歌舞聲響起，一派其樂融融。

宋卿努力的想要看清北蠻的人，努力了半天，還是只能注意到他們的衣服和體型，面容是真的看不清，太遠了。

這個北蠻七皇子打扮是标準的游牧民族，身上挂滿了各色大塊豔麗的寶石，身姿矯健，氣勢不凡。身旁的公主一身紅裙，帶着中原女子沒有的野性。

當今看似專注的看着歌舞，實則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北蠻來客。看似精明，實則，也不蠢，帶着公主是想要聯姻？那給誰呢？他想到自己十幾二十個兒子就頭疼，畢竟，自己的兒子真的是太多了。

算了，随便找一個小的先賜個高門側妃當補償，把公主給他當正妃吧！完美！畢竟，北蠻王似乎挺喜歡這個公主的。北蠻國力又不弱。渣爹秦康這麽沒責任心的想到。

一場歌舞過後的間隙，只見慕容祁端着酒杯站起來。

宋卿：來了。

只見慕容祁表示自己仰慕中原文化，想要求取大秦公主為妃，又呈上一封皮制的書信，道：“這是我父親親筆所書的書信，望陛下成全。若陛下首肯，北蠻願意拿出北野等五座城池和三千駿馬作為聘禮。”

文武百官面色平靜，開始頭腦風暴，只是面上似乎運籌帷幄。

宋祭酒：怎麽漲價了？不是三座城池嗎？

當今：五座城池。讓朕康康，哇哦！地方不錯，資源可以，不是随手拿出來打發大秦的。那商量的随便出一個官員家的女兒封為公主就不行了啊！

文官：五座！陛下只怕是想要在親近的宗室或者自己血脈中找人了。只是北蠻會這麽大方？

武将：有陰謀！五座城池，北蠻到底想要做什麽？

宗室女眷有些坐立不安，年紀合适的公主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像是一個木偶。

一時之間竟然沒人出聲。

宋卿安靜的低下頭。我知道，他們動心了。五座城池若是動用士兵去打，不知要傷亡多少人，一個和親的公主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大動幹戈。而且，這件婚事也不算太差。只是，不出意外一輩子不能歸鄉，見到親人罷了。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我什麽都做不了。

當今幾個呼吸之間便做下了決定，清咳一聲，道：“北蠻七皇子一表人才，只是婚姻之事不可強求。這樣.......”話還未說完，

只見一道沉穩的女聲傳來，“皇祖父，孫女秦菁琴願意嫁入北蠻，為大秦與北蠻結永世之好。”

衆人一愣，目光集中在跪在階前的女子身上。這是........九皇子的女兒？先太子造反時眼見事敗，狗急跳牆之下便帶走了兩個兄弟，還有三個皇子毀容，一個皇子中毒。九皇子就是中毒的那個，救了回來，但是纏綿病榻，沒過幾年便去世了。當今封九皇子的兒子為郡王，過了幾年加封親王。如今韶親王沉迷音律，在一衆孫子中并不顯眼。

如今出列的郡主，叫秦菁琴，是九皇子最小的女兒。她一身郡主的華服，容貌秀美，舉止優雅，如同在懸崖間奮力生長的青竹，帶着歷經風雨而愈加向上的氣質。

當今眼神複雜，“你可想好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秦菁琴頭上的步搖紋絲不動，“孫女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