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忙忙碌碌的數日一晃而過。宋府挂起紅綢，火海一般燃燒，将建築裝飾的像極了少女嬌羞的面頰。正院裏，幾十個綁着紅綢的木箱子被整齊的放置着，十幾個仆役丫鬟守着。

晨起的太陽還未出來，夜裏凝聚的露珠還未蒸發。宋夫人便帶着兒媳女兒，丫鬟嬷嬷，捧着早已準備好的嫁衣、點翠鳳冠、胭脂水粉流水般進了宋如玉的院子。

宋如玉早早起床沐浴更衣，給肌膚塗上香膏，如今一身水汽的坐在梳妝鏡前，宋夫人和丫鬟站在她身後細心的忙碌着，續上假發，抹上花油，整理碎發。

宋卿随大流的換上了鮮豔的衣裙，坐在宋如玉身後的軟榻上，身邊是宋如玉今天要穿的鮮豔的嫁衣，與點翠鳳冠。

雖然龍鳳一向是皇族專用，在封建禮教森嚴的古代不可逾矩，但是成婚的的新人是可以戴鳳冠的，只要不過分就無人追究。

身邊的所有人都是滿面喜氣，宋卿環顧四周，看着房間裏消失的常用物件，跟雪洞一般，只是挂着的紅綢削弱了寂寥。

銅鏡前，宋如玉白皙的面頰帶着嬌嫩的粉色，幾個嬷嬷圍着她給她絞面。

宋卿總覺得有些酸澀，即使她做過錯事，對不起我。可是，畢竟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血親，曾經也親密無間過。可是，從今天開始她即将成為錢家的新婦，永遠也是，即使死去，也是享用錢家香火，入錢家祖墳。

似乎從今天開始，她就和生養她的宋家毫無關系了！成婚之後她就要跟着新婚的丈夫南下，或許很快就能回京，或許這輩子都要漂泊在外。孕育子女，打理家事，就是她的未來。

值得期待，卻也值得悲傷。

如果幸運可以見到父母，若是不幸，只怕會留下終身遺憾。

一道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驚醒了沉思的宋卿，只見宋如玉已經開始給臉上塗抹白色的乳膏保養皮膚。宋夫人站在一邊帶着不舍與欣慰看着她。

林少夫人掀簾進來，“母親，大妹妹身邊的彩蘭和趙嬷嬷已經去了魏府那邊，早到的親朋已經進了前院，被公公和二弟他們接待。”

宋夫人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先去招待家眷，如玉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

林少夫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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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能有什麽事情啊！只不過是母親舍不得女兒，想要多看看她罷了。

宋卿拿起一支長長的點翠步搖，在面前輕搖。點翠步搖上有着牡丹石榴等祝福的圖案，制作手藝能看得出年頭，垂下的鏈子上是散發着微光的指肚大的珍珠和細小的鑲嵌着寶石的金珠，耀眼奪目。

鏈子是新制的，可是這對點翠大簪是母親成婚時戴着的，給了宋如玉，希望她一生順遂。整個早上都在圍着宋如玉轉，吃食也只是拇指大的點心，随意而迅速。

梳好長發，戴上鳳冠，宋如玉整個人像是散發着瑩潤的光澤，如珠玉生輝。嫁衣一件一件的被她穿上，絢爛耀眼。這個房間裏，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她，帶着少女成熟的美麗風韻。

親朋進了屋子，參觀似的轉了一圈，嘴裏都是誇贊，順便送了些小首飾。熟悉的友人進來，滿眼驚豔的看着大變樣的朋友，

“如玉，你今天可真漂亮！像是仙子一樣！”

“是啊！是啊！”

“哇！你的嫁衣上是用金絲明繡的花紋，我的一個姐姐成婚就是這種樣式的！站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可漂亮了！”

“這是我繡的帕子，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如玉，你未來的夫君的可是清俊文雅，性子又好，家裏也簡單，你可真是掉進福窩了！”

“........”

十幾個打扮嬌柔的少女圍着架子床，上面坐着穿戴嫁衣鳳冠的宋如玉，她們一起叽叽喳喳的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宋卿站在裏面并不起眼，也算合群。

在今天這個大日子，所有人都是高興的，祝福的，沒有不長眼的過來找存在感。

宋府門口鞭炮齊鳴，紅色的碎屑撒了一地，有孩子高興的過來讨紅包，稚嫩的恭喜聽的人眉眼舒展。

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友人的錢将賢氣宇軒昂的到了大門。熱熱鬧鬧的開始催妝，喧鬧聲，嘈雜聲讓宋府周圍滿是人氣。

宋家二公子宋春和從院子裏背出拿着遮面扇的宋如玉，一步一步的送她去了新的人生之路。

宋卿站在門口，守在宋夫人身邊，看着宋如玉進了花轎，吹吹打打的聲音漸漸遠去，花轎身後跟着的嫁妝最後一臺出了宋府大門，一盆水被潑在了門口，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宋府主人招待着親朋好友開宴，色香味俱全的席面卻讓宋卿失了胃口。她招待着朋友，親人，談笑間進退得宜讓人如沐春風。魏國公府來參加宴會的婦人暗暗點頭。

暮光降臨，賓客漸漸散去，疲憊的宋府主人各自回房休息。

腰上系着紅綢的扶葉扶着宋卿一步一步的走回院子。迎出來的丫鬟看見面色不好的宋卿，俱是沉默，安靜的服侍宋卿更衣洗漱。

房間裏點起蠟燭，宋卿獨自一人坐在床上，獨自落淚。不知為何，有些難過，也許是舍不得逝去的青春吧。

次日，宋卿去陪宋夫人用早膳，宋春和和宋景明都在，宋夫人勉強露出笑容。家中少了一個人，似乎沒有什麽改變，又似乎确實少了一些什麽。

宋卿午後去了宋如玉住的的地方，少了主人的活氣，沒有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也沒有訓斥的大丫鬟，只有幾個打掃嬷嬷在清理地面，

“二姑娘，”一個嬷嬷看見宋卿，走過來道，“您怎麽來了。”

宋卿攏了攏披風，“我來看看。”正要轉身，只聽身後嬷嬷嘟囔道：“早上夫人也來了。”

能被稱為夫人的，只剩下宋夫人了。

她也舍不得啊！親手養大的女兒。宋如玉和我是雙生女，與我不同，她生下來身體就不太好，宋夫人養好身體就顧不上我，整天守着病弱的宋如玉。她幾乎是從會喝奶起就會喝藥，從小到大不知道病危過多少次。

長大了一些，身體才好一點，天天養着，現在也只是有點虛弱而已。不知道宋夫人在裏面傾注多少心血，宋如玉才是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

自成婚起，三日之後新婦帶着丈夫回門是習俗。

這日，宋夫人一大早起來，神采奕奕的吩咐身邊人準備宋如玉愛吃的東西。大哥和二哥的夫人侍奉在宋夫人身邊，宋卿也被早早叫起來，昏昏欲睡的坐在椅子上。

左盼右盼，丫鬟進來道，“大姑娘回門了。”“大姑奶奶來了！”

宋夫人迎了上去，扶起含着淚水宋如玉，母女兩人抱頭痛哭。身邊跟着的是一身錦袍的錢将賢。錢将賢開口勸了幾句，便被宋祭酒派來的人叫走了。

正院一屋子的女人，大家一起吃飯。

宋夫人緊盯着宋如玉，不停的給她夾菜，“快吃，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宋如玉微紅的眼眶再次濕潤，夾着熟悉的菜品，不住的點頭，“嗯！”

其他人安安靜靜的當着背景板，沉默的吃飯。用完早膳，宋夫人和大嫂她們聊了幾句，便讓大嫂二嫂她們回去了。

轉眼間，屋裏只剩宋夫人和宋如玉，還有一個沉默的喝茶的宋卿。

宋夫人拉着宋如玉，仔細的打量她，“你仔細跟我說，錢将賢他對你好不好？”

宋如玉面帶羞郝的點頭。

“錢家老太太呢？”

“娘，新婚呢！他兒子還沒當官！我爹還在呢！我又不是軟包，怎麽能被她欺負！”

“那就好！那就好！”

宋夫人和宋如玉耳語幾句，只見宋如玉拉長了聲線，“娘，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娘跟你說的你要幾下，現在別要孩子，等你們安定下來再要，知道嗎？”

“知道了！”

宋卿支着下巴，打量着宋如玉。我和她是雙生女，怎麽想在看起來像是兩輩人呢？這是為什麽呢？

宋如玉察覺到宋卿的視線，笑道：“妹妹看什麽呢？”

宋卿道：“只是覺得姐姐變得好看了一些！”

宋如玉和宋夫人其氣笑了起來。

宋卿看着落地花瓶裏插着的碩大的菊花，恍然大悟。宋如玉的頭發全部盤了上去，梳的是婦人發髻，頭面掩鬓，簪子耳環，戒指镯子樣樣不缺，就連衣裳也是富貴的夫人常穿的。丫鬟的稱呼，嫂子有些客氣的态度，硬生生将未婚少女和成婚少女分成了兩個世界。

宋如玉和宋夫人聊天，宋卿旁聽。只見宋夫人問過了宋如玉的日常之後，繼續給宋如玉傳授經驗，幫自己的閨女武裝自身。

“你記着，做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絕！不論是施恩還是報仇！”

“......”

時光轉瞬而逝，夜幕降臨。宋府門前。宋夫人拿着帕子含淚送走了自己長女的馬車。宋如玉回門過後，房子挂着的紅綢被摘了下來。一切恢複如初。

半月後，宋夫人帶着宋卿在城門口送走了跟着夫君南下的宋如玉。馬車遠去，幾不可見。只剩牽挂的母親站在城門口望眼欲穿。

“如玉，你記得要寫信回來報平安。”

“如玉，別擔心，受了委屈就回來，娘在呢！啊！”

“如玉，記得回來看娘！”

“如玉，.......”

馬車裏的宋如玉倒在錢将賢懷裏，淚流滿面。

又幾日，宋夫人送走了去書院讀書的二子。漸漸的，宋府恢複了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