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洛山平靜地吃着碗裏的飯菜，反正對他而言，活着還是死了都沒有區別，或許地獄還沒有他現在的生活那麽可怕。

趙玲重新回到了餐桌，洛慶國問：“怎麽樣了？”

“小琰說他住的青竹村離夜獸出現的地方很遠，所以沒有受傷。”

“也算是萬幸。”洛慶國喝了一口酒道。

趙玲端起碗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碗跟洛慶國說：“老洛，你說，我們要不要把小琰接過來？屏障過不了多久就要到青城了，不如趁早做打算。”

洛慶國卻搖搖頭：“我看屏障沒那麽快到，我們現在這個房子那麽小，他來了，能住在哪裏？”

趙玲聽了，低下頭嘆了口氣：“唉，也是，現在日子也不好過。可是，我就這麽一個弟弟了，等他來了，讓他在沙發上睡也行。”

“趙玲，你忘了你弟弟有什麽毛病了嗎？他要是來了咱們家，肯定會攪和得我們雞犬不寧！”

趙玲擡起頭，眼中染上了怒意：“洛慶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弟弟有什麽毛病？這個家也有我的一份，我讓我的親弟弟來住住怎麽了？”

眼看父母又要吵起來了，洛山低着頭，沉默地吃着碗裏的飯。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得了這個怪病，他也不會這麽大了也還要父母養着，父母也不會這麽辛苦。

或許，他就不該活着......

争吵中的兩人并沒有發現兒子的沉默。

洛慶國砰的一聲把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有什麽毛病？你弟弟有什麽毛病不知道嗎？早些年他住在精神病院你以為我不知道？”

趙玲臉色一白：“你怎麽知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還知道，他跟山山一樣，都能看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早就想說了，肯定是你們趙家基因有問題，才會害得我的兒子也得了這個毛病！山山小時候多聰明可愛，結果得了這麽個怪病，毀了他一生！”

“你怎麽能這麽說？”趙玲慘白着一張臉，嘴唇都有些發抖。

“我說的有什麽問題？難道你能否認你弟弟去過精神病院？難道你能否認他得了精神病的事實？”洛慶國語氣生硬地質問。

洛山一口米飯含在嘴裏，卻忘了咀嚼，雖然父母時有争吵，但這次，他從父母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母親的弟弟趙琰也患了跟自己一樣的怪病。

這個消息就跟炸彈一樣，在洛山的胸腔中炸開，他下意識伸手進口袋裏，撫摸着那盒冷硬的糖果。

原來，原來自己并不是唯一能看見那些怪物的異類，原來，還有人懂得自己的痛苦和心酸！

洛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就像是在荒無人煙的星球孤獨行走的旅人忽然見到了另一個同類一般，驚喜、詫異、恐懼，交織着在他心中湧起一陣風暴。

“媽，舅舅也跟我一樣嗎？也能看見那些東西？”洛山聽見自己語氣平靜地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有多麽洶湧澎湃。

洛山的話打斷了兩人的争吵，趙玲看了看安靜坐在椅子上的洛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怎麽會呢，山山，媽媽剛才只是氣昏了頭，你舅舅跟你不一樣。”

“爸，你說的是真的嗎？”洛山又看向洛慶國。

洛慶國此時才發覺自己失言了，他咳嗽一聲，又拿起桌上的筷子：“不是，我只是聽說而已，山山，你別多想，你舅舅只是得了普通的精神病，就是那種......精神分裂！對，精神分裂。”

不管夫妻倆想要如何隐瞞，洛山還是從父母的态度中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他的舅舅原來真的跟自己得了一樣的病。

現在舅舅能自己一個人平安生活在青城，這是不是說明，這個病有治愈的可能？是不是自己再也不用看見那些讓人恐懼的怪物了？

洛山胸中充滿了激動與希望，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就到青城，馬上去問問舅舅，究竟如何才能讓那些幻覺消失！

見洛山不再問起趙琰的事，夫妻倆松了一口氣，也絕口不提其他事情，只是安靜地吃飯。

這件事，就像是虛幻的雲煙一般，飄散而去，仿佛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晚上，趙玲端了一杯熱牛奶進房間：“山山，看書別看太晚了，早些睡覺。”

洛山點點頭：“我知道了，媽，你也早點睡。”

過了一會兒，洛山房間的燈關上了，趙玲夫妻倆也關了燈，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沉睡。

在黑漆漆一片的房間內，洛山睜眼坐在床沿上，他拿着手機，買了一張淩晨一點的車票，目的地是——青城。

他不想再被幻覺困住了，只要能夠治好怪病，讓他做什麽都願意！

洛山拿起放在角落的書包，簡單裝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輕輕打開了房門。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客廳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洛山輕手輕腳穿過客廳，到了玄關，他輕輕拿下鞋子，将鞋子穿好，又從櫥櫃裏拿出了帽子和口罩。

将帽子口罩戴好，洛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現在是夜裏十二點，街道上靜悄悄的，只有少數幾個店鋪開門。

由于夜獸的存在，即使丹城不在屏障附近，到了夜晚，居民們也不敢随便出門。因此，街道上只能看到零星幾個神色匆匆的行人身影。

洛山出門前已經查了去列車站的路線，距離他家不近也不遠，需要走三十分鐘的路。

夜晚的街道比白天更加可怕，洛山不住打量着四周，那些怪物卻沒有出現。

或許是晚飯前吃了那顆糖的緣故，洛山心中稍稍安定，只要糖的效果能堅持到車站就行了。

當洛山從一條小巷前經過時，他忽然聽到了黝黑的巷子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細微，但又能輕易被人察覺，聽起來就像是有人在輕輕咀嚼什麽東西一般。

洛山心中的恐懼提升一度，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向巷子裏，加快腳步走過這片古怪的區域，但身後的聲音并沒有停止，更有一道似有若無的腳步聲在他耳畔響起。

洛山扭過頭，卻發現身後空空如已，只有孤獨的路燈照亮着空蕩的道路。

是幻覺吧，幻覺又發作了。洛山心想，右手不自覺地伸進口袋裏，觸摸到口袋中那個冷硬的糖盒。

不行，洛山，現在還不能吃，糖不多了，應該把糖用在需要的地方。洛山這麽想着，又把手拿了出來，加快了腳步。

身後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而且聽起來越來越多了，似乎有三四個人跟在自己的身後。

洛山猛地回頭，可背後還是空空如已。

一陣涼風拂過，洛山才發覺，自己已經是渾身的冷汗。

洛山，再堅持一下，只要到了車站坐上車就沒事了！洛山給自己打氣，加快腳步，就像要跑起來一樣。

三十分鐘的路程，洛山只用了二十分鐘，當他看到不遠處亮着燈的車站時，終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只要進到室內，那些怪物就不敢跟着自己了。洛山稍微歇了口氣，就重新邁步往車站大門走去，卻聽見身後又響起了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次聲音近了很多，仿佛就在他的身後。

洛山心中咯噔一聲，有些僵硬地扭過頭，就見身後站着一個半人高的怪物。

怪物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八條腿卻像是羊腿拼湊出來的，再配上它頭上兩只古怪的羊角，整個怪物像是什麽科學實驗制造的殘次品。

怪物一張巨大的嘴巴還在嘎吱嘎吱地嚼着什麽東西，洛山能隐約從一片血肉模糊中看到白花花的骨頭。

洛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的本能反應讓他拔腿就跑，但那只怪物卻跟在洛山屁股後面窮追不舍，似乎盯上了洛山這個肥美的獵物。

忽然，黑暗中不知從哪滾出來的一個玻璃瓶子絆住了洛山，洛山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手肘膝蓋一陣疼痛傳來，可還沒等洛山發出痛呼，可怕的陰影就籠罩在洛山頭頂。

洛山扭過頭，就見怪物八條腿橫在自己身體兩側，直接把自己攏在了身下，洛山已經能聞見怪物嘴裏傳來的血腥味了。

不行了，再這樣肯定會死的。洛山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了自己的那盒糖，哆嗦着将糖盒打開，拿了一顆，迅速扯下口罩，塞進了嘴裏。

菠蘿味的糖在口腔中散開，洛山親眼看見，怪物就跟遇水消融的泡沫一樣，在他面前緩緩消失不見了。

得救了。洛山大大松了一口氣，他坐起身來，将糖盒跟寶貝一樣放在了貼身的口袋中。

“滴滴滴”手機設置的鬧鐘響了，洛山猛地想起，這是自己設定的發車前十分鐘的鬧鐘，被怪物這麽一鬧，列車快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