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有風

第22章 有風

餘溫鈞日常辦公的套房,比起辦公室,更像一個雜間。

進門處有圓柱型的水族館,随後是會議室和秘書桌,牆角有張黑色皮沙發和隔着一臺膠囊咖啡機的轉角櫃,茶幾上常年擱着訂閱的財經雜志和本季度的企業內刊。

牆面上挂着三幅字畫,牆腳處有一套弓箭和整套的高爾夫球杆。

餘溫鈞很小開始練習反曲弓,通過國內選撥賽達到國際賽事的水平,大學時也參加弓箭社團,除了游泳,是他堅持時間最長的運動。

下午兩點,李訣獨自整理着文件,再裝訂進活頁夾。

文件上面貼有寫着日期的彩色标簽,提醒董事長在該日期之前作出判斷。

董事長,自然是餘溫鈞。

餘父從他顯赫家族裏争利失敗,被邊緣化後只能拿到一個年度虧損達9000萬、國企改革後無奈轉民企的爛攤子。而肯給他大兒子的也只是有名無份的工作。

餘溫鈞最初是個辦公室小主任,管得是西北地區的邊緣業務。在誰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取得其中一個細分領域的小競标,短短幾年帶動企業的整體效應,扭虧為盈。

盈利後的股份改制大會,餘溫鈞遭遇幾大背景深厚的股東空前反對,其中還有親叔伯和眼紅的繼母。

他決然出走,調職進入體制內的銀行。

當時國家政策提出對非洲的一帶一路,餘溫鈞參與了在非的融資、人民幣結算等金融業務,并主導了一個南非頗為敏感的長期能源投資項目,好幾年的時間都在非洲大陸,成為行內最不可估量的年輕領導者。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一路春風馬前蹄往中央決策機構升遷,餘溫鈞再次辭掉公職。

離職兩年的脫密期間,他在國內重新做起貿易生意,無聊又耐心地裝修起家裏的宅邸。

餘溫鈞除了自己的集團的任職,目前還擔任幾家龍頭企業的董事和顧問,他把最初從父親那裏接手企業的原拆為三家股份公司。其中兩家,分別由舅舅的兒女和餘龍飛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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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派常年争得如同水火。

餘溫鈞最近作出決定,讓秘書李訣擔任第三家公司的總負責人,來年任職。這一個決定在裙帶關系和血緣關系綁定的壟斷市場裏,堪稱石破天驚。

沒一會,門砰地被打開,餘龍飛滿臉不服地走出來。

他看到李訣時,立刻冷笑:“小眼鏡兒,現在很得意吧?”

不過是一個來自東北小縣城的小流氓,也不知道怎麽就入了哥哥的法眼,一路栽培到高位。唉,他哥怎麽就喜歡撿一些奇怪的人回家。

等餘龍飛氣咻咻地走了,李訣走進套內,餘溫鈞正把手表摘掉放在桌面,揉着眉頭。

他今天罕見地十點多就起床,把弟弟叫進來聊公事,而隔着一道門,自然也聽到餘龍飛剛才的話。

“年紀輕輕就身處高位,必然要面臨很多的質疑。”

李訣說:“我會憑自己的能力

讓他們閉嘴。只是怕龍飛少爺會內心對您有心有嫌隙。”

“我對你、龍飛,以及哲寧的期望是一樣的——我可以去擔當大後勤,保證你們過一輩子的舒坦日子,但不能保你們飛黃騰達和出人頭地。任何實打實的權力都需要自己争取,而且需要付出代價!”

說到這後,餘溫鈞忽地擡起眼睛。

李訣本能性地低下頭。

“如果有一天,你們成為我的對手,我希望你們能帶給我精彩一擊。”

再聊幾句,餘溫鈞就準備看整理好的文件。

玖伯卻拿回藍色紙盒包裝的食物。

這是栾妍托司機送來的手工餅幹,說是什麽一大早親自去廚房烤得甜餅,要讓餘溫鈞嘗嘗口味。

掀開紙盒蓋,一股烘培物的香味散出,餘溫鈞的視線依舊還停在文件上,把藍色紙盒推給李訣,指了指裏面。

李訣不由愣住幾秒,很謹慎地拿起一塊餅幹,餘溫鈞卻說拿少了,他只好硬着頭皮拿走剩下的所有餅幹。

餘溫鈞再把空盒子還給玖伯。

“處理掉。”

接下來四十分鐘,李訣嘴裏被迫塞滿餅幹,邊喝水硬吃邊默默地聽他和玖伯确定下周去新加坡出差的行程。

跟着這人工作多年,李訣很了解餘溫鈞的性格,他是個辦大事的。

當初在國企,很多人敢當面嘲諷地叫餘大少爺為“二哥”,餘溫鈞極為平靜地答應。

但這代表怯懦嗎?

覺得餘溫鈞怯懦的人估計已經被他分批填在八寶山和李子園了。

世界上能讓餘溫鈞無限妥協的人,也就他的兩個寶貝弟弟。

圈裏人均有所耳聞,餘哲寧看上了栾妍而攪黃了他哥的婚事,但也都只敢背後議論紛紛。

而等李訣艱難地吃完栾妍做的餅幹,他也對這婚事抱有極負面的态度。

########

未婚妻的到來,為平靜的餘家帶來某一種顯而易見的改變。

除了烤餅幹,栾妍一大清早就跑去地下泳池拍照,命令墨姨開着高爾夫球車帶自己繞了一圈餘家占地極為驚人的後花園,說是要參觀。

十二月初的天,只要刮風都會很晴朗。賀嶼薇和餘哲寧站在窗前,看着她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成為一個黑點。

氣氛有一點奇怪,賀嶼薇和餘哲寧誰都不肯主動說話,眼睛也不看對方。

但,賀嶼薇還得做每天的保姆工作。

推着午餐車回到房間,餘哲寧依舊心不在焉地凝視着窗外。

她擺好餐碟和餐具後,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餘哲寧沒有反應。

賀嶼薇只好再把剛才的事情重複一遍:“餘董事長今晚邀請你、餘龍飛和栾小姐一起到樓下吃飯。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直接告訴小钰。她還在門口。

他這才扭過頭:“哥讓我和未來的嫂子吃飯,我當然要出席。”

餘哲寧環視一下眼前的豐盛菜肴,好像它們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他再擡起眼,發現她又在室內戴上了口罩。

昨晚在戶外待着受涼又受驚的原因,賀嶼薇今天早上起床時嗓子癢得要命,不停地咳嗽着。

不想打擾別人,賀嶼薇主動戴上口罩。

她很有一點心煩意亂。

剛才跟小钰打聽過,家裏傭人們似乎并不知道餘溫鈞昨晚的行蹤,他們都覺得他在舞會後就獨自返回瑰麗酒店。畢竟,家裏車道的路燈都是平常的亮度。

內宅包括花園的一切雜事,都由墨姨和副手沫麗負責。唯獨,大門門衛的安保監視系統是歸玖伯專管的。

啊唉,餘溫鈞還把一張彙票交給自己,她得趕緊交給餘哲寧。

賀嶼薇的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各種事,餘哲寧已經費力地坐下。

“昨晚,我沒洗澡,而是去了栾妍的房間。”

房間內鴉雀無聲,只有男生的聲音回響。

“什麽多餘的事情都沒發生。我只是告訴栾妍,從今往後會像陌生人一樣對她。因為覺得有必要把這些話幹脆說出口,否則,日後和她相處更尴尬。而我在她房間裏待了五分鐘就離開——你願意相信我嗎?”

賀嶼薇垂着頭。

如果昨晚沒發生那些事,她會為餘哲寧的坦白相告而感到高興,但現在,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

要不要告訴餘哲寧,他哥哥昨晚同樣目睹了一切?

“現在想想,這事做得沒分寸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和栾妍單獨相處了。口說無憑,不如你負責來當場外第三人來監督我吧。”餘哲寧抓起筷子,“反正,你每天都在我旁邊,可以掌握我的行蹤。”

賀嶼薇把聖培露的杯子放在餘哲寧慣用手的一邊。塑料吸管險險地插在瓶口,馬上又要脫軌似的。

她終于擡起頭,重重地點頭:“……那,好的。如果你哥哥再懷疑你,我會站出來為你作證的。”

賀嶼薇的口氣嚴肅得有點可笑,似乎答應一件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餘哲寧的眼睛張大了一點,又笑了。

“我和栾妍,什麽都沒有。”他吐了一口氣,平淡地說,“她喜歡的人是我哥。昨晚,她又這麽告訴了我一遍。我也覺得……他倆在一起很配。”

###########

餘龍飛瞧不上栾妍。

這場婚約,原本就是父親牽線搭橋,但即使是走政治聯姻的路線。他哥明明還有更優渥的女方人選待選。

更重要的是,在栾妍出現前,餘哲寧和餘溫鈞之間的關系是很融洽的。

都怪那個黑皮狐貍精!

“這婚約純粹雞肋,也就栾家還在說動餘承前不停地推進此事。哥,憑你的手段,想取消婚約也是動動手指的事吧?餘承前算個屁。他管好汪柳就不錯了!”

“叫爸,不要總是直呼大名。”餘溫鈞呵斥弟弟,但語氣并不重。

兄弟倆回家後,先坐在寬敞、通透的客廳喝茶。

餘龍飛添油加醋地轉述了栾妍今天在餘家各種折騰的行為,餘溫鈞邊泡茶邊垂眸聽着。

他剛為餘龍飛倒好一杯茶,賀嶼薇就扶着餘哲寧出來。

餘龍飛揚唇微笑着,一伸腳就想去踹餘哲寧的拐杖,卻看到戴着口罩的小保姆如臨大敵地盯着自己。

“唉,盆栽姐就像餘哲寧身邊的警衛員似的!”

餘哲寧趁機用拐杖頭狠狠地跺一下餘龍飛的皮鞋,茶葉潑到餘龍飛的手,他頓時急了。

吵鬧聲中,餘溫鈞置身事外地喝着茶。

只要不是吵得太過分,他通常不幹涉弟弟間的日常打鬧和鬥嘴。

墨姨這時候再推開門。

栾妍來了。

顏值的高低,和膚色似乎沒有必然關系,這依舊是個桀骜不馴的健康美人。

女孩穿着一身純白色的無袖連衣裙,三圍傲人,亮眼得就像雨後斜出的一道虹,懶洋洋地扭着腰。

昨晚賀嶼薇遠遠地看了她一眼,此刻依舊移不開視線。

她也能感覺到,餘哲寧的身體略微一僵,但表情沒有變。

栾妍享受着衆人的目光,微笑着再走到餘溫鈞面前。

“怎麽樣?我漂亮嗎?”

她大大方方地問,把手遞過去。

餘溫鈞放下茶杯,從容不迫地站起身。

他在衆人面前牽住她,随後往前一帶,那似乎是華爾茲舞裏一個負責牽引的經典動作,因為栾妍就像一個精巧美麗的八音盒人偶,毫無自主意識,就在他的手裏原地旋轉了一個圈,裙子在空氣中揚起漂亮的波浪。

栾妍自己也是慢幾拍才反應過來。

她對上餘溫鈞的視線,男人的眼神平靜,穿着白襯衫,但并不是純白,上面印染着紫藍色和紅色交織的潑墨植物花紋,豔麗,窒烈,在他身上停均得合情合理。

那天下着雨,家裏安排她相親,栾妍氣得和母親吵了一路,到餐廳門口的中途還想逃跑,但是香奈兒背包被旋轉門拽掉了。

她撿起來包後下意識往左右一看,前方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正面朝噴泉,靜靜抽煙

,沒有回頭。

栾妍當時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這人,可能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猜對了。

但,她對餘溫鈞的印象依舊是差差差——暴發戶最愛的花裏胡哨範思哲襯衫,在他們圈子裏都窮奢極欲的日常消費,目光沉默而冷酷,看起來就不太好打交道。

關鍵是,他年紀比自己大那麽多!

栾妍很直率地說出對他的評價後,對方卻笑了。

她這才心想,雖然不如兩個年輕弟弟俊美,但笑起來的模樣還挺有魅力。

到後來,餘龍飛和餘哲寧的臉在她眼中模糊了,但餘溫鈞拿煙的姿勢,他看她的眼神,他站在人群中的身影。這些依舊是清晰立體的。

栾妍出國留學的這些年,栾家緊密關注着這位姑爺的動态,餘溫鈞沒有和拈花惹草的消息沾邊,他花很多心思控制着集團的規模,賺很多錢,但不再進行任何大額消費,而是專心修建這個郊區的巨大宅邸。

今晨參觀餘家花園後,栾妍不得不說,餘溫鈞對建築物和花園的品味比他挑襯衫更符合平常人的審美,大量地引進各種昂貴花草,對建築物也進行各種改造和裝潢。

話說回來,在餘溫鈞的五樓書房裏,還挂着前女友送的紙鳶嗎?

栾妍晃着他胳膊:“收到我做的餅幹了嗎?”

餘溫鈞輕描淡寫地帶過:“藍色盒子。”

栾妍興奮起來:“我在裏面還加了新鮮的薄荷。喜歡這個口味嗎?”

“也分給李訣嘗了嘗。”

他并沒有一句謊言,但一字不提自己根本就沒碰食物的真相。

###########

餘家宅邸裏已經多年沒有長輩的存在。

餘溫鈞日常管教弟弟們嚴,吃飯卻并沒有那麽大的規矩,彼此是能熱熱鬧鬧的聊天。

大部分時間是餘龍飛在聒噪。

“哥,你下個月去開普敦也帶上我呗。”

“聽說,周家大兒子和他媳婦最近離婚了——哲寧你應該認識這人,就是給你做手術的骨科醫生。他們當年舉辦婚禮的時候,我們還出席了,哲寧你不是也誇新娘子比女明星還性感,說這是你喜歡的女人風格嗎?”

栾妍也在,餘哲寧的臉色便有點微妙:“……我那會上小學吧?”

餘龍飛一挑眉:“小學生怎麽了,男人從小到大喜歡美女不是罪過。唉,他媳婦叫趙什麽來着,超級大美女,聽說婚後玩得很野。我打聽打聽能不能約她出來玩。”

坐在主位的兄長難得接話:“別給自己找麻煩。豆豆不是你能惹的人。”

餘龍飛重複了一遍綽號:“哥認識她?”

餘溫鈞說是熟人。

在旁邊沉默聽着的栾妍突然笑着插嘴:“哦,你的熟人都是大美女嗎?”

插科打诨的氣氛無形被變了,餘龍飛唇邊有諷刺的笑容,但也不說話。

餘溫鈞平靜說:“趙家是房地産商,在吉布堤有不少境外産業,生意上打過交道,包括趙家的兩個兒子我也認識。關于趙家的這個大小姐,龍飛,她可是你公司的大股東成員之一。你是不看名單名冊還是懶得出席董事會?”

餘龍飛舉起雙手求饒,而栾妍卻還在咬定剛才的話:“但,你說她是大美人。我和你的熟人,誰在你眼裏更美?”

比起吃醋,女孩子的語氣和詢問的時機有點微妙。栾妍是刻意當着他的兩個弟弟這麽問,似乎試探餘溫鈞對自己的容忍和重視态度。

餘溫鈞便直視她:“無論熟人還是美人,你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我比你想象中更注重信用。而婚約,也是信用裏的一環。”

餘龍飛再次冷冷一哂,而餘哲寧略微握緊手中的餐具。

餐廳的門全關上,但裏面人高聲說話的聲音會透出來。

賀嶼薇能聽到栾妍的笑聲,餘龍飛不耐煩地打斷餘哲寧的聲音,餘龍飛激昂地抨擊着餘溫鈞對李訣的安排的聲音。

她不想聽,輕輕地從門口移開。

工裝褲子口袋裏鼓囊囊的,裏面裝着羊毛線和針。

餘家用餐時間持續了很久,當腳步聲響起,賀嶼薇立刻把手頭的毛線收起來,躲在其他傭人們背後。

門打開,以餘溫鈞為首的人走出來。

緊接着是栾妍和餘龍飛。

賀嶼薇剛想擡頭越過這群華麗人類而去看後面撐着雙拐的餘哲寧,随後,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

餘溫鈞走路很快,而他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當管理者久了,他對別人說話會刻意放慢幾拍語速,因為知道對方常常因為過度緊張而無法理解他話語的意思。

比如,眼前的這一位。

頭頂處總是翹起好幾根梳不平的呆毛,習慣性用長劉海擋住眼睛的,小孩。縮緊的肩膀顯示她的大腦目前一片空白,後背還刻意地駝着,想刻意地減小存在感。

他們身邊圍繞着至少七、八個人在聆聽這場對話,賀嶼薇陷入一種被審視和被圍觀的緊張裏。

腦海徹底木了。她記得昨晚快被吓得昏厥,但提着一口氣瘋狂追趕餘溫鈞,生怕他殺去四樓或三樓找他們算賬。

幸好,這個古怪兄長直接走了。

此刻,餘溫鈞目光在自己臉上掃視一圈,她聽到他沉聲問自己:“又生病了?”

賀嶼薇條件反射地把口罩從鼻梁處拉下來,擡起頭。

“沒、沒有生病。戴口罩是因為咳嗽,我……”

“哲寧身邊不能缺人,春節期間,她得全程留下照顧他。在此之前,給她和那個護工各自放一個連休假吧,他們決定好休息的日期後,你來負責協調。”

餘溫鈞根本沒等她結結巴巴的回答,就直接跟站在她旁邊的墨姨做出指示。

他的态度和往常一樣,是料定她不敢把昨晚的事說出來的意思,扔下這句後就走了。

在他身後,栾妍對賀嶼薇投來好奇的目光。

墨姨解釋這是照顧餘哲寧的短期保姆,她便失去興趣,和餘龍飛一樣快速跟上餘溫鈞腳步。

賀嶼薇禁不住凝視着他的背影,直到餘哲寧拄着雙拐走過來。

他安慰她:“我哥就這德性,他管得事情多,架子也大。”

賀嶼薇的思緒卻回到昨天晚上。

餘溫鈞臨走前扔下一句話,他說不會因為女人而找弟弟麻煩。目前看起來,餘溫鈞倒也不會為了這事而辭退她。

唉,謎語人。真是一個神奇古怪又情緒穩定的謎語人。

但賀嶼薇也覺得,餘溫鈞的個性,似乎會厭惡卷入三角戀愛關系裏,更不屑和弟弟競争任何事。

他一方面擔心弟弟的心情,另一方面也還在繼續維持婚約。真是很矛盾。

餘溫鈞本人對這個婚約的真實想法是什麽呢?

“餘董事長和栾妍,真的能順利結婚嗎?”她情不自禁地問,随後就懊喪自己的多嘴。

沒想到,一旁的餘哲寧立刻給出了回答。

“我哥是不結婚的男人。”

賀嶼薇沒明白。

不結婚?栾妍不就是他未婚妻嗎?

“……他們會舉辦一場奢華且昭告天下的婚禮,對外宣傳,栾妍是他妻子,他們會共同生活,生兒育女。但實際上,雙方不會領任何婚姻的法律文件。哥只接受事實婚姻。當然,他也會為伴侶和自己的孩子設立家族信托,确保對方的利益不受損。哥很厲害,他說服了栾家在接受了這點的前提下建立婚約。栾妍一開始不願意,但昨晚,她說願意接受。”

餘哲寧說那番話,口氣僵硬。

賀嶼薇根據這一點猜測,在他們的階層裏,餘溫鈞所采取“事實婚姻”“家庭信托替代法律文書”不屬于常規做法。

……而且,那些詞彙聽上去就好複雜。

怪不得,餘龍飛那天聽到自己選他哥,笑得前仰後合。

賀嶼薇是覺得,在餘家當個小保姆都夠如履薄冰。關心別人的生活很累,累得她也想把大腦切掉。

餘哲寧的目光凝望着寂靜

華麗的走廊盡頭,他說:“我哥想要的東西一點都不複雜,相反,他要的東西從來很簡單。他要的僅僅是家庭的形式。而形式,又不能幹擾到他的重要利益。”

她說:“我們回三樓吧。你的腳傷,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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