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偏北風
第37章 偏北風
離開餘家和來到餘家,似乎都是那麽猝不及防的瞬間。
賀嶼薇跑去五樓的房間收拾行李。
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今晚就要離開了。
餘溫鈞當初強行掠她來家裏,目的就是為了照顧餘哲寧。餘哲寧既然要搬走,他的腳傷沒好之前,她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字典、餅幹盒、雪花球、還有她織好但沒送出去的羊毛手套,這些都塞到書包裏。
賀嶼薇把阿瑪尼的小黑裙,墨姨和小钰送的衣服也全部留下,只帶走目前身上的那一件。
臨走前,她又一鼓作氣将手機、對講機、清空的錄音筆、發的現金工資和曾經玖伯那裏收到的紅包,整齊地放在桌面。
一切都100%歸還。
賀嶼薇背着雙肩包,細胳膊下面夾着自己買的紙鳶,最後看了一眼房間。
啊,自己在餘家的小保姆生涯,就像誤闖洋樓的小麻雀。雖然說生活單一但也很有安全感,每天只需要做特定的工作,和特定的幾個人交流。
如果跟着餘哲寧搬進城裏,她又會怎麽樣呢?
賀嶼薇跑到餘哲寧套房門口,突然想到自己腳上的這雙lora piana鞋似乎也應該留下。但穿過的鞋沒人要,也就只能維持現狀。
餘哲寧的套房靜悄悄的。
一切,維持着她陪餘哲寧下樓吃飯前的擺設。她看到自己送的游戲手柄躺在地毯上,電視上暫停着玩了一半的游戲,加濕器靜靜地吐露着芬芳。
賀嶼薇從衣帽間推出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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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秦皇島的時候,她曾經替餘哲寧簡單收拾過行李,也算有經驗。
他日常用的東西和書需要收拾好,包括幹淨的衣服,他的牙刷、梳子、吹風機和藥,還有耳機、書籍和電腦。
做這些的時候,賀嶼薇不停地用餘光關注門口,等着餘哲寧用助力車滑進來,他們一起離開——然而半小時,門口依舊靜悄悄的。
賀嶼薇內心的期待和緊張,逐漸換成了另外的一種東西。
……餘哲寧在哪裏?
還是說,“搬走”只是和哥哥吵架時的氣話,餘龍飛最終攔下了他。
賀嶼薇有些神經質地用牙齒啃了會指甲,一分鐘後,她終于決定先下樓看看情況。
小餐廳裏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兩個傭人們在收拾桌面。賀嶼薇跟他們不太熟,瞥了眼後趕緊回到大堂,她想找墨姨詢問情況。
這時,她遇到門房那邊的人。
“你在找哲寧少爺?他已經坐車走了。”
世界,似乎在某一刻停止運轉。
賀嶼薇背着雙肩包,她愣愣地站了好一會,随後感覺到耳朵能重新接聽外界的聲音。
“走了?啊,可是……他說要帶我一起走。”
她說了一半就止住,因為感覺到對方正憐憫地看着自己。
賀嶼薇一摸兜,才想到她愚蠢地把手機也留在
房間。
門房那邊的人說:“他的車應該還沒駛離大門,我通過監控攝像頭給你問問——”
然而眼前瘦弱的女孩已經像箭一般地跑進夜色裏。
#
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立春前的六個傳統中國節氣。總之,就是一步步地走入嚴寒之中。
上一次邁開雙腿在冰冷夜幕中瘋狂地奔跑,是什麽時候的事?
書包随着跑步的姿勢,很沉重地拍打着賀嶼薇的腰部。餘溫鈞還沒有離開家,車道兩側的照明燈就像水銀帶一樣地穿過被雪覆蓋住的白色草坪。
前幾天下雪了。不過,賀嶼薇覺得和自己沒關系,她也對雪景沒有興趣。
她目前在世界上感興趣的,也就只有,餘哲寧。
賀嶼薇爆發着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的沖刺力,目光緊緊地望着前方。
她沒有走繞遠的車道,而是橫跨草坪。
奔跑了十五分鐘左右,不遠處的餘宅內門處,終于看到兩個忽明忽暗像是大貓咪大眼睛又噴着白汽的東西,是車後燈。
那是餘哲寧用的埃爾法車。
而在門禁處,埃爾法被喊停了。
剛剛賀嶼薇遇到門房的人正通過監控跟司機喊話:“哲寧少爺旁邊的小保姆問要不要跟你們一起走。”
餘哲寧正坐在後座,沉默地看着車窗外。黑暗中,他臉色晦暗。
司機也試探地說:“小賀好像沒上來。我們再掉頭回去接她一趟?”
幾秒後,司機得到了回複。
“放行吧。”
司機跟門房回話,升上車窗前,疑心似乎從後視鏡看到一個晃動的瘦小人影追出來,然而凝視着,那裏靜悄悄的似乎什麽都沒有。
司機随即踩下油門,那輛寬大的埃爾法毫不回頭地繼續向前行駛,轉瞬間,就在道路盡頭消失了蹤影。
半分鐘後,餘家森嚴的鋼鐵門禁轟然合攏。
#
巨大宅邸外是一條漫長寂靜的私家公路。
所有的光線都被收攏,有個高瘦的女孩用她的雙手揪着雙肩包肩帶,粗喘着氣,弓着背,獨自站在黑暗裏。
冷風,猛烈地吹着她的頭發。
Lora Piana是做室內鞋的,因此她在奔跑的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即便如此,賀嶼薇還是神奇地在門禁前趕上了餘哲寧的車。
司機的車窗是開着的,他似乎正跟監控裏的人說話。隔着遠,她聽不到他們說什麽。
此時此刻,只要發出呼喚,他們會意識到她的存在。
餘哲寧現在坐在溫暖的裏面。
他會立刻打開車門,呼喚她上車。
他大概會溫柔地笑着說:“腳速很快啊,對不起。我把你忘記了。”
但也就在那時候,賀嶼薇發現,自己喊不出來。
她會主動邁開腳步追上他的車,她會跨越千辛萬難來到他身邊,但是,她卻喊不出來那句話。
那句話是,“你把我忘記啦”,是“我還留在這裏”,更是,“請帶我走吧,我還想繼續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不論你現在喜歡任何人!”
但賀嶼薇悲哀地發現自己就是喊不出來。
她從來不是主動呼喊型的人。
她甚至覺得,主動追別人車的自己,好……丢臉也好可憐。還是不要讓別人可憐自己比較好。
于是閃身躲在一棵樹後。
肺部因為劇烈地奔跑而有燃燒的錯覺,賀嶼薇不停地咽着冰冷的唾沫,她啞口無言地,眼睜睜地看着埃爾法沒有掉頭,向前開走了。
賀嶼薇一縮脖子,索性也跟着那輛車,從沒放下的門禁一股腦地沖出去,就這麽憑着一腔孤勇(或者說腦子一抽),孤零零地就跑出餘家。
現在的問題是,她該去哪裏?
#
在漆黑處回首,餘宅看上去只是燈火通明又普普通通的一塊黃色方糖,雖然,遠遠看上去還挺甜美的。
賀嶼薇扭過頭。
她背着自己的雙肩包,獨自沿着那條漆黑的路往前走,
邊走邊感覺小腹墜疼,不知道是跑步受涼還是來了大姨媽。但,都無所謂了。
她開始了自言自語。
“離開也挺好的。”
賀嶼薇把包從肩膀取下來,改成雙手提着的姿勢。她在餘家的保姆生活也不是毫無收獲,也算是吃過見過了,而且都會沖咖啡了。可以去咖啡店打工!
“沒什麽值得難過的。說不定,餘哲寧并不希望我跟着他搬出去住。假設1,如果他搬出去住是為了追栾妍,那我就是他倆關系的絆腳石。假設2,如果他搬出去住,是為了逃避哥哥,那……我就是餘董事長請來的。他看我也會很煩的。”
賀嶼薇再在黑暗中點點頭,自己總結,“世界上的留守兒童,果然都很難打交道。”
不錯,她和餘哲寧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兩人唯一的相同點在于都是留守兒童
據餘哲寧說,父親再婚後不回家,他和餘龍飛被家裏僅剩的一個傭人跟着,兄長因為工作太忙也很少回來。但沒多久,家裏重新變得富裕和有多人伺候。
他理所當然地被安排進好學校,零花錢永遠沒有上限,美好的事情自動歸位。代價就是,他必須要服從哥哥的一切安排,而無論是做什麽,餘哲寧永遠比不上他淩駕于優秀之上的哥哥。
賀嶼薇有些遺憾,她沒來得及告訴餘哲寧自己的故事。
她,是被酒醉後的爸爸包在襁褓裏帶來的嬰兒。賀嶼薇曾經很小的時候聽爺爺奶奶偷偷讨論,自己可能都不是爸爸的親生骨肉,但,爺爺奶奶也不肯帶她去檢查,畢竟,他們也缺一個孫女。
後來長大了,她的長相越來越像爸爸,這話也就不提了。
賀嶼薇從小總是乖乖聽從爺爺奶奶的話。因為,爺爺奶奶不好了,她的日子也就不會好了。
而她很害怕被人抛下。
“在餘家工作其實挺開心的。但離開,我也很開心。為什麽呢?因為我雖然很喜歡餘哲寧,但,我更喜歡一個人自己待着。”
賀嶼薇邊在黑暗中前行邊慢騰騰地跟自己對話,因為太冷了,張嘴吐字都沒有熱氣,“唉,天氣真的好冷,但我不能停。我得先走着,等走到天亮看看哪裏坐公交車。我的腳步不能停。”
漫長的寒夜。
同樣漫長的步行中,賀嶼薇分辨不清楚前方的方向,四肢的力氣逐漸消失,但內心深處的不甘又讓她很機械地繼續走着。
而就在這時候,她的嗅覺卻靈敏起來,鼻尖聞到隐約的花香。
那是隆冬當中一絲奇跡般的花香。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寒冷中,尤其明顯。
賀嶼薇腦子昏昏漲漲,索性就深吸一口氣,沿着花香的位置走。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
她越發疲勞,思忖着必須要找一棵樹,休息會再走。剛這麽想,漆黑的眼前居然捕捉到一絲高處的光源。
賀嶼薇精神頓時一振。
餘家的私人車道是很長的,她居然這麽快就走到公路上看到路燈了?
她挪動僵硬的四肢,撥動各種樹木繼續向光亮處前行,但前方突然升起道極高的黑色鐵栅欄,阻擋來路。
與此同時,鼻尖的花香卻越濃。
“我走到哪裏了?唉,餘董事長這個人也真是的。他是不是把通往公路的其他道也堵死了?”她小聲地抱怨。
雖然這事倒是不一定是餘溫鈞做的,但,這個名字就代表餘家。
賀嶼薇仰頭看着眼前的栅欄,用力抓了抓。
當然,她不可能像電影裏的大力士那樣,徒手扯開鋼鐵栅欄,憑空撕出一條路。
手腳已經沒了知覺,但觸碰到金屬時仍然感覺到一股堅硬和冷,栅欄上面的積雪随着她的動作往下面撒了幾滴,面孔上涼涼的。
女孩子微微一笑。
這種安靜,她很熟悉。
賀嶼薇曾經在廢棄村落裏住了三年。
她所面對的,是逐漸失語而只會流口水
的爸爸。
沒有任何可以交談的人,四處永遠都是寂靜,賀嶼薇便會把腦子裏所想的事情嘟囔出來。
但去農家樂工作,她被其他人和麗麗投來異樣的厭惡眼神,才意識到在正常人看來,自言自語是無限趨近神經病的特征。
從此之後就再也不敢這樣。
“我沒瘋。”賀嶼薇再提高聲音說,“小钰說最近的互聯網流行‘颠’這個字。我特別讨厭這個字,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只要熬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只需要靜靜等着天亮。就可以找到出路了。但現在,我得找個不刮風的地方休息。否則,風吹着會發燒的。”賀嶼薇伸出舌頭把北風中刮來的雪粒舔掉,她沉思地說,“我不能生病了,之前好不容易吃了中藥才能來大姨媽。說真的,我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大姨媽,這可能是我後半輩子唯一的親戚了——”
突然有大風刮過。高大的灌木群傳來瑟瑟摩擦的聲音,聽上去很可怕,像是猛獸出沒。
賀嶼薇放開栅欄,把胳膊肘上挂着的書包重新背上肩,決定先退回到原先的道路。
鐵栅欄後面搞不好依舊是餘家的地,唉,她肯定是走偏了。
正在這時,眼前一黑。
賀嶼薇呆滞擡起頭,剛才只有白色積雪的栅欄上,多了一個半蹲着的神秘人影。
黑暗中,他頭部到背部的圓弧曲線就像月光下的武士。衣服飄飄後揚。
神秘人的動作顯然觸碰到栅欄處設立的警戒,因為下一秒,隐藏在栅欄裏面、灌木叢的那些燈和警戒,就像纏繞在聖誕樹上的五彩燈泡一樣全部炸亮了,接着,耳邊就有刺耳急促的雙重警報聲響起。
啊,栅欄裏面果然是餘家!餘家居然進賊了!
賀嶼薇的腦海裏剛緊張地冒出這兩個想法,幾乎瞬間,栅欄上蹲伏的黑影輕捷落地。
他也看到了她。
不。他就是為着她而來。
幾乎看不清動作,她便被反剪了雙手,臉頰重重按進栅欄三厘米的縫裏。脖子處被精準地扭住,如果她膽敢繼續掙紮,那雙危險有力的手就會毫不容情地把下巴擰脫臼。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太震驚還沒想好該怎麽做前,對方卻又陡然卸了力道。
鉗制和松開的那兩下,都極度霸道。
賀嶼薇被松開後,重心失衡就要跪下,又被拎着後領子站起來,書包裏的曲奇餅幹盒和鐵栅欄相撞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依舊不絕于耳的警戒鈴中,賀嶼薇看到對方從褲兜裏掏出手機。
“觸動花園D區警戒線的人是我。我在栅欄外。派輛車來接我。”
吩咐完就挂掉手機,在依舊高頻亂閃的警戒燈光中,他緩慢地轉過臉。
“解釋一下我在這裏看到你的原因。”餘溫鈞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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