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濃霧

第39章 濃霧

對餘哲寧的堅決離開,餘家的另外一個少爺也覺得無法接受。

在龍飛少爺的眼裏,一切全是水性楊花的栾妍引起的禍端。哲寧有錯,但不多。

其次,他哥又不缺女人來結婚,解除婚約就解除吧,這事就算完了。

栾妍留學期間,哥哥一次都懶得聯系她,這場婚約就散發着岌岌可危的信號。餘龍飛記得他在美國念大學,餘溫鈞最煩轉機,但每兩個月都固定地飛新澤西州去探望自己。

但餘哲寧卻不聽他的勸說,直接搬出去。

——認為通過滿足別人的欲望就可以控制人心,真讓人惡心。這是餘哲寧的原話。

餘龍飛是完全不理解餘哲寧嘴裏說的壓抑感。

他從小種下的根深蒂固概念是,有窟窿,就找哥補。餘家的信托要到他們27周歲才能領。何況弟弟成年後,餘溫鈞顧及他們面子,很少真正動手了。

這麽的大宅子,只剩下自己住,确實是有點冷清清。直到他第二天一早看到熟悉的人影。

小保姆握着吸塵器,站在餘哲寧空蕩蕩的套房門口前打掃衛生。

“盆栽姐,你昨晚不是被哲寧帶走了?為什麽從我哥車上下來?”

賀嶼薇實在很怵餘龍飛。

餘哲寧在場的話還好,現在沒有其他人,她也只能結結巴巴解釋是餘溫鈞把自己撿回來的。

餘龍飛聞言上下打量着賀嶼薇,命令她把那晚和栾胭因為紙鳶而引起的紛争重新說一遍。

她垂頭說着說着,被攥住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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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獰笑問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黑眼圈一清二楚。

賀嶼薇渾身雞皮疙瘩立起來,她用盡全力掙紮:“我是天生的!”

她又不是熊貓,哪有天生的黑眼圈。餘龍飛樂了,剛要說話,身後就傳來平淡的一聲:“你那只手不想要了?”

餘溫鈞穿着西裝,雙手插兜站在走廊盡頭。

現在才上午十一點,以餘溫鈞的習慣性作息,一般還在酒店裏休息,怎麽會回來?

餘龍飛以為,哥哥是為了餘哲寧搬出去的事苦惱,但餘溫鈞帶來一個即時突發消息。

父親昨天半夜住院了。

“汪阿姨的眼睛一直不好,去年年初視力就有點問題,臨近春節,她家最近的人手也不夠。我打算讓墨姨去那邊幫忙半個月。”

餘龍飛聽父親住進急診,也不過哦聲,此刻卻色變。

他立刻陰陽怪氣地笑着說:“喲,哥,你不就是被哲寧損了幾句嗎,怎麽今天搖身一變成了救苦救難的大佛爺了,居然還替老婊子分憂?”

“爸都這個歲數,又有基礎病,以後真有什麽大病,能在他床前日夜伺候甚至換尿布的人,肯定是汪柳——還是說,龍飛你能丢下工作去照顧他,或者,我把

他接到咱們這裏養老?絕對不可能。”餘溫鈞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我們現在幫她也就是給自己省事省心。再怎麽說,餘承前都是我們的父親。圈子裏那麽多雙老家夥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面子上的親情是要維持一下的。”

餘龍飛滿臉忿忿,卻還算勉強地接受這個說法。

“咱們去南非的公差要推遲嗎?”

“沒有影響。但,可以考慮提前兩天回來。”

兄長那股處事不驚的穩重作風,也讓餘龍飛略微平息了怒火。哼,原來哥也不在乎餘承前嘛。

他的心情變得美麗起來,又惡意地笑了:“呵呵,我應該去醫院探望他嗎?”

餘溫鈞這次稍微沉吟了一會。

“去問問哲寧。他的身邊現在沒有人照顧,如果他也要去探望,你倆搭伴一起去醫院。”

兄弟倆邊交談邊轉身跨入電梯。

聲音越來越遠了,縮在牆角的賀嶼薇依舊不敢擡起頭。她的下巴好疼,滿脖子是冷汗。

#

餘承前身體一直硬朗,但是昨天晚上看着看着新聞時突然說不舒服。

他的續弦汪柳和警衛趕緊把他送去急診。檢查結果出來是腸息肉又長出來,是惡性或良性得等後續的檢查結果。

與此同時,老爺子的胸部CT查出了一個結節。

經過消化科和呼吸科的專家的會診,餘承前需要立刻住院,并接受手術。

醫院的幹部病房,下半張的牆壁被刷成淺灰色,看起來寂寥又安靜。

餘承前面容蒼白,但見到他的兩個兒子餘哲寧和餘龍飛出現時,表情還是很高興。

“得多來看看我。學學你大哥。”餘承前用一種極度拿捏且慢吞吞的速度開口,目光跳過餘龍飛看向餘哲寧,“腿恢複得怎麽樣,你今年該讀大二了,聽說溫鈞想讓你之後進機關。唉,我不喜歡年輕人一上來就做高位,還是要沉下心做實績,啊,多去社會上練練眼界。你大哥在你這個歲數都已經進央行獨當一面了。”

餘哲寧不語。

倒是餘龍飛似笑非笑地揭開真相:“哲寧是腳受傷不是腿。還有,他明年就大學畢業了!誰讀大一啊,是不是你的哪個私生子?”

老爺子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繼續:“你們大哥和栾家小閨女的婚約居然取消了,栾家天天來我這裏鬧。我很難辦。她爸爸當初和我是多年的老交情,我們曾經一起參加過人大會議,想當年……”

一絮叨就是半個多小時。

從病房裏出來,餘龍飛罵了句髒話。他向來瞧不上父親不懂裝懂且總是居高臨下教育人的性格。

沒幾步,他們又看到李訣。

雙方都一愣。

餘龍飛皺眉:“哥真狡猾,他讓我們親自來看老頭,自己就派小眼鏡兒代勞。”

李訣沒搭理餘龍飛,問餘哲寧的腳恢複得怎麽樣,接着試探地問起賀嶼薇——她有沒有向餘哲寧透露她家的事。比如,她爺爺奶奶去世後,她和她父親住在哪裏。

等李訣從餘哲寧那裏了解一些情況,匆匆地離開後,餘龍飛哼了聲。

“他怎麽打聽起盆栽姐,是不是看上她了。哦,說到她——哲寧,你昨天晚上把人家小丫頭扔下,她倒是借此機會傍上更大的金主,升職了。”

餘哲寧皺眉問怎麽回事。

餘龍飛高深地賣關子:“她即将從五樓的小雜貨間搬出來,搬進四樓住了。”

#

餘溫鈞雖然從不住郊外的豪華宅邸,卻是宅邸的最高話權人。

此刻,他坐在家裏客廳的寬大沙發上。

接下來的45分鐘,餘溫鈞都在聽墨姨和各路人馬彙報宅邸裏的事無巨細。

他不僅僅是賬單簽署人,還會切實地問各種細節——前段時間的聖誕派對籌備活動超支數額、生活物品的采買盤點,對接本年度新雇傭上門的園丁、花藝師和投标入選的外聘清潔團隊,泳池的每周清潔,春節期間的傭人排班,屋頂的排水槽清淤,下到地下室的濕度檢查,以及宅邸門口的路燈供電,還有每日的清潔工作……

賀嶼薇也被叫下來旁聽。

剛開始,她還能全神貫注,聽到最後,雖然還直着腰板坐在椅上,注意力挪到別的地方。

唉,為什麽要坐在這裏聽他們講這些事!

她應該離開餘家啊!

她曾經被栾妍偷走過電梯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就把小卡片用毛線緊緊地縫在衣服內側,這是昨晚忘記交還的另外的一件物品。

此刻,這張五樓電梯卡也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想扔也扔不掉。

結束完彙報,其他人離開。

玖伯上前為墨姨、賀嶼薇各自倒了紅茶,随後靜靜地在身邊站着。

餘溫鈞這才發話讓墨姨先去他父親那裏幫襯。

墨姨說她原本想和她上學回來的女兒團聚。他很耐心地聽着墨姨說的各種困難,承諾會補一個帶薪長假雲雲。

原來,有錢人對自家的傭人們并不是命令,還是會講道理的。

賀嶼薇以為,他是那種不容分說就執行的個性。

畢竟,他當初可是極端粗暴、毫無解釋地把她從農家樂後廚掠過來的。

但本質上來說,她和墨姨之間雖然都是傭人,區別也很大,墨姨也就比她能幹一千倍左右吧,屬于餘溫鈞所信任的人。

兩人的目光正好對視一下,賀嶼薇莫名一慌,杯子裏的熱茶立刻濺到手背上。

她收斂心神,安靜地坐着。

耳邊墨姨說:“我倒是可以去,但家裏這邊的工作已經忙不過來。春節期間的人手就緊張不少。”

墨姨從言語上似乎很無奈地接受了派遣,但神情中奇怪地混合着驕傲感。甚至有一種挂帥出征的的榮耀感。

餘溫鈞說:“我和龍飛春節出差,哲寧自己搬去朝陽那邊的公寓。索性今年給家裏的工人都放假,留幾個可靠的人守宅——這裏有一個自由人。”

墨姨也轉過頭。

在他們的視線下,賀嶼薇的身體不由往後錯了錯。

她小聲地解釋,自己不屬于餘家的長期傭人,留在這裏沒有什麽用。而且,她也沒打算留在餘家。

餘溫鈞突然定定地看她一眼。

這一眼裏沒任何深意,但賀嶼薇心裏越發毛毛的,她的聲音輕極了:“我、我覺得我真的該走了。”

墨姨說:“哦,你要跟着哲寧住城裏?”

她解釋:“他的腳好得差不多,不需要我……我也不會在餘家工作了。”

“哦,對。你說過要去澳洲打工什麽的。那得需要什麽簽類的吧。有夢想是好事,但在申請下簽證前的這段時間,你打算幹點什麽?”

賀嶼薇嘟囔:“我倒也不一定非要立刻出國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想去澳洲打工的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

不像在農家樂,別人會嘲笑她,餘家每個人都鄭重其事地提到這件事,搞得就像她出國是板上釘釘似的。

說真的,她還沒有攢夠自信,去異國他鄉獨闖。至少,她覺得自己得攢點錢,買個機票……

賀嶼薇苦惱于怎麽回複時,餘溫鈞對墨姨說:“你确定,這個人是可以信得過的?”

墨姨點點頭。

餘家的待遇相當不錯,但面臨着人手短缺的問題。現在的年輕人,寧願去當快手和抖音直播,都不願意踏踏實實地做服務的工作。

小丫頭為人陰沉了點,但手腳幹淨,肚子裏沒什麽彎彎繞繞的。而且,她對餘哲寧發乎情止乎禮,說明不是那種想攀高枝嫁人的女孩子。墨姨覺得這點挺不錯。

兩人幾句閑聊,就敲定賀嶼薇會繼續留在餘宅工作的事情。

賀嶼薇緊握着茶杯。

一個勇敢的人,會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一個更勇敢的人,會提出抗議——但是墨姨和餘溫鈞同時看着她,她就算不擡頭也感到頭皮發麻,就像被懸崖上的兩只禿鷹牢牢盯着。

她先盡量彙總剛才從他們嘴裏得出的信息。

“春節期間,餘董事長和餘龍飛一起去國外出差,墨姨要在其他地方幫忙,其他的傭人要放探親假——您的意思是讓我在此期間繼續留在餘家,看守這個宅子嗎?”

類似于,看家護院的狗嗎?

墨姨說:“不會讓你一個人做的,你也做不好。沫麗家就在石家莊的,她隔三天都會回來看看你。”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變成墨姨和她進行交涉。

餘溫鈞只在旁邊聽。

他這個

人,也會敲定各種繁瑣細節,但也只和下屬讨論。對剩下的蝦兵蟹将,餘溫鈞既不怎麽在乎也不怎麽在意。只要達到目的也就夠了。

賀嶼薇再次表示她想離開的念頭。但是,墨姨直接堵住她。

“你看你,也沒什麽學歷,高中都沒畢業。四九城那麽大,一個小姑娘短時間要找到個輕閑穩定點的工作還是挺難的吧。難不成,想回農家樂繼續當後廚雜工?唉,何必呢。人啊,見識到更大的東西,想要的東西也就變得更多。馬上就過年了,你身邊也沒有親人,更沒有新工作,出去住都難找地方。不如先留在這裏繼續幫忙一段時間。正好家裏缺人,你就當幫姨一段時間。”

“……再幫你們一段時間也行。”賀嶼薇終于輕聲卻焦慮地回答,“等春節過後,你們家裏的人手恢複正常,我就能走了吧?我真的該離開了。”

墨姨滿意地點點頭,她試探地看向餘溫鈞,想商讨報酬的事。他卻似乎思考着什麽。

“之前讓你學得英語學得怎麽樣了?”餘溫鈞終于問賀嶼薇。

“……差。” 賀嶼薇悶聲說。

他一點也沒笑:“想不想易如反掌地拿到高中文憑。”

賀嶼薇的目光頓時從眼前的茶杯上挪開,先猶猶豫豫地跳到餘溫鈞肩膀上,再鼓起勇氣,飛快地瞥了眼他臉上的表情。

不,絕對不是“高中文憑”,而是餘溫鈞嘴裏的“易如反掌”這個詞,如有魔力地打動了賀嶼薇。

教師家出來的孩子,多少對公職和學歷有一種執着。

從賀嶼薇讀初中起,爺爺奶奶就反複說一定會供她讀大學。即使她的成績只能讀三本,那也必須去讀一個大學。

然而,賀嶼薇至今連高中都沒讀完。

她偶爾也覺得自己懶且笨,辜負了爺爺奶奶的期望。

重返高中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要怎麽插班,中間要填什麽手續,和陌生同學怎麽相處,類似這種需要和人緊密打交道的過程才是賀嶼薇畏懼的。

她以往讀書都靠教師子女的身份得到特殊優待。總覺得她自己一個人堅持不下來。

如果有機會,能“易如反掌”地拿到高中文憑……

餘溫鈞從容地接受她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

大部分人眼中天大的麻煩,對這個男人,估計就是一彈指的事。

賀嶼薇吞咽着唾沫,像一條銀色小劍魚,在惡魔随手撒下的誘餌前徘徊着。

“能有多輕松?”她仔細地問清楚,“您的意思是,只要我願意在今年春節期間留在您家幫忙,您就能幫我拿到一張合法的高中文憑?就是那種能通過教育部認證的高中文憑嗎?”

餘溫鈞還沒說話,墨姨反而笑了。因為她一句話裏的量詞真夠多的。

墨姨說:“啊,你終于聽我勸,知道高中學歷的重要性了?”

“等出差回來再打聽一下。”餘溫鈞并沒有直接答應,“我對高中的事情不清楚。”

*

正在這時候,從醫院回來的餘龍飛也晃悠着走進來,跟他哥打了一聲招呼。

餘溫鈞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停留在門口。

餘龍飛自然知道兄長在看什麽。

“哲寧沒跟我回來。”

賀嶼薇知道餘哲寧沒回來,同樣是肉眼可見的失落。

“我在醫院見到哲寧後是這麽跟他說的,你的小保姆被咱哥安排住進了四樓,你快點兒回來看看怎麽回事。但咱們哲寧是多警惕的人啊,居然沒被诓回來。他在病房看完老東西後,就回自己公寓了,說想一個人靜靜,嫌我吵。哦,我還在醫院看到李訣了。”

餘溫鈞只說:“讓小钰休假回來後繼續給他送一日三餐。龍飛,你再把被自己趕走的護工請回來,哲寧的腳還得好好養着。”

兄長對餘哲寧簡直像當着閨女一樣呵護着,餘龍飛不耐煩地揮揮手:“這麽大的男人了,自己能吃能活動。還有,盆栽姐要搬到四樓住什麽的,是你讓我诓哲寧回來撒的謊吧?總不能真的就讓這保姆住咱家的四樓?”

餘溫鈞沉默了會:“可以。”

餘龍飛一驚。

這還沒完——“龍飛,你在深圳有輛不開的a6?洗一洗,運回來,把車借給賀嶼薇,讓她在咱家學個駕照再走。”

餘龍飛瞪起眼睛。

哥對餘哲寧、不,對他的一個小保姆态度也太标新立異了吧。

允諾高中文憑又讓她學開車,這些還都是小意思,但怎麽能讓賀嶼薇去住标志着餘家女主人的樓層套房裏!

他和餘哲寧還同時擠在三樓呢,他也想獨自住一樓。難聽點說,這,就是在家裏養小金絲雀的節奏啊。

“金,絲,雀?”

餘溫鈞站起身,他平淡無奇地重複這個詞。

“哲寧昨晚也這麽評價過我,他說我是一個熱衷玩‘過家家’的男人。”

有關餘哲寧的話題都成了隐形雷區。餘龍飛絕對不摻合進哥哥和哲寧的紛争裏,而且,餘溫鈞一說教起來就沒完了。

他舉高雙手作出投降姿勢。

“讓她住四樓!我堅定不移地站在哥這邊。”

###

從某方面來說,餘溫鈞确實是一個極端我行我素且鐵腕執行的性格。

弟弟的搬離和父親的住院,沒有擾亂他的公務出差計劃。

兩天後,餘溫鈞和餘龍飛先後離開中國,去海外出差。

臨行前,餘溫鈞吩咐讓小保姆搬進四樓的套房。此事在餘家傭人們之間也引起議論紛紛,但因為大家急着回家,也沒有更多讨論。

賀嶼薇心想,這已經不是吻不吻的小問題了。

餘溫鈞果然是用完自己的勞動力後,還想要自己的小命兒吧。

——他剛和栾妍解除婚約,就讓家裏的幫傭住進了代表女主人的四樓。

栾家知情後,必然會感到顏面掃地而震怒。雖然,餘溫鈞在結束婚約後,似乎也不打算和栾家交好關系。

此人的性格做事很少留餘地,既得罪的起別人,也承擔得起報複。但夾在中間最可憐的就是棋子。

想必離開餘家庇護後,她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賀嶼薇又慢吞吞拖了一天,終于在今天中午被墨姨催下來。

她雙手提着行李,站在四樓門口發呆。

墨姨把鑰匙和密碼鎖告訴她。賀嶼薇試圖作出最後的掙紮:“可是……”

“別聽其他人的閑言碎語。其實,李訣也住過四樓一段時間。”

據說前幾年,餘溫鈞經常會往家裏領一些來歷不明的人。

想當初,鼻青臉腫的少年李訣就是被他從某廉價夜總會領過來的,因為總和餘龍飛打架,也被安排在四樓住了段時間。

墨姨被訓練成不該問的事盡量不問,她再次催賀嶼薇趕緊走進房間。

賀嶼薇輕撫上金色把手的法式門,腳輕輕地踏上天然纖維制成的地毯。上一次來到四樓,還是栾妍搬走的那天。

這裏又恢複到之前的擺設,只不過,居住的人變成了自己。

簡直是一個極端奢華的公主屋。

她現在不僅擁有更大的卧室,還有多功能客廳、書房、兩個超級大型衣帽間,寬敞的沐浴房,三個衛生間,戶外熱浴盆,一個小型廚房,除此之外,甚至還有個附帶的保姆房間,任她自由處置。

“住在這裏,四層的清潔也都要由我自己完成嗎?”賀嶼薇很實際地問。

墨姨說:“不然呢?”看她目露絕望,才好心地說,“每月有人專門深度打掃,但你自己住在這裏,肯定也要承擔一部分清潔工作。除此之外,這是你春節看家這段時間的工作。”

墨姨遞來足足五頁的彩打頁面,列出了春節期間,餘溫鈞出差和墨姨不在餘家時的工作內容。每一頁都是list。

除了四樓,賀嶼薇要負責三樓套房的日常維護,五樓走廊的地面清潔,地下泳池的排查,一樓的除塵。而每一項工作

都有詳細的要求。

賀嶼薇低頭翻完第五頁紙,墨姨已經不見蹤影。

她蹑手蹑腳走進大得驚人的卧室裏,先把雙肩包放進四柱床旁邊的貴婦椅,等凝視完四周後,掏出少少的行李。

雪花球和字典依舊放在床頭櫃,她走到套房的落地窗前。

一整塊玻璃擦得仿若不存在,仿若模糊了內外的物理界限,讓室內和戶外的整個雪後花園景色融于一體,如同畫布。

整個餘家都盡在她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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