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沙漠氣候
第84章 沙漠氣候
坐車時又是一輪選擇。
餘淩峰也有來接送的車,非要拉着賀嶼薇一起上自己的私家車。
餘哲寧心裏其實煩餘淩峰煩得要命,嘴上卻溫和地笑笑。他對賀嶼薇說:“你不是暈車嗎,坐其他人的車不習慣。”
兩個大男生一左一右,身高馬大的,像兩堵高牆把賀嶼薇的路堵得死死的。她誰的邀請都不好答應,只能低着頭,脖子上的紅暈都燒到耳朵邊,一方面頭皮都炸了,卻又能敏銳地感覺四周的人都紛紛地凝視争端中心的自己。
餘淩峰大大咧咧地說:“坐我車吧,暈車沒事,我讓司機慢點開。”
餘哲寧也已經不想維持笑容了,他說:“嶼薇一直都坐我的車。走吧。”
“要不然……我先回去,你們幾個自己吃?”賀嶼薇輕聲地說,她垂着頭,但眼睛很焦急地看着餘溫鈞站在不遠處的锃亮皮鞋。
然而,那雙皮鞋轉身走了。
玖伯給他拉開車門,餘溫鈞才泰然自若地抛下一句:“你們争完她後趕緊走,別堵在路上。”
賀嶼薇聽着他的聲音似乎隐隐帶着一點笑意,深深地咬住下唇。
有時候,餘溫鈞的身上具有一種強烈的反派角色氣質,既喜歡掌控世界,也能和全世界對立,從容地接受混亂,乃至于紛争。
只要不太鬧騰,餘溫鈞對別人吵架或打起來的事還挺樂意旁觀的。
但賀嶼薇是和平主義者,而給她喂一萬個狗熊豹子膽,也真的不太敢在衆目睽睽下跟上餘溫鈞并主動坐進他的車裏。
唉,餘溫鈞就不能叫自己一聲嗎?這事對他又不難!
餘溫鈞的車已經啓動了,賀嶼薇越發急得要命,她克服了羞恥,探頭想看街邊是否還停着他保镖的跟車。那個男人排場大,出行一般都是兩輛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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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淩峰卻用他身體擋在餘哲寧面前,把她推着往前走,來到自家奔馳前。賀嶼薇也不想浪費大家時間,并在街邊灼灼目光裏當靶子,她搖搖頭,一溜煙地選擇坐在副駕座上。
怎麽不坐後排啊?餘淩峰遺憾地聳聳肩,對緊追過來的餘哲寧伸伸胳膊:“我家的車大,要不然,你也跟着坐進來,咱們仨一起坐?”
餘哲寧做不出這種自辱身份的事,他只是冷聲說:“你讓司機慢點開。”
然後鑽頭進了自己的埃爾法裏。
*
車行駛的方向是城外。
原本以為是回餘宅,但方向又不太對,等他們這排豪車終于在土路邊停穩,餘淩峰跳下來,很新鮮地看着農家樂低矮的土牆和籬笆,塵土飛揚的停車場以及破舊的紅燈籠。
“鈞哥這是帶我們去哪兒了?”餘淩峰自言自語,“這不像他審美啊。”
賀嶼薇也睜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她自然認出這裏,兜兜轉轉,一切居然又回到當時的起點,這家紅螺寺旁邊的農家樂。猶記得,去年的秋天,她惶然又屈辱地從這裏離開而奔赴了新的命運,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而現在,她的腳又站在這裏。
賀嶼薇的胸口輕微地起伏,掌心依舊握着會考的透明筆袋,耳朵邊和額頭都被夏日溫熱的空氣吹過。就像是睡了很漫長且不可思議的一個黑覺,猝然驚醒,世界還在耐心地在原地等着她的回眸。哎,餘溫鈞為什麽帶她回來呢?
餘哲寧也認出這個熟悉的農家樂,他緊追上哥哥的腳步,低聲問:“怎麽來這裏了?哥,你不會是想把賀嶼薇重新扔回來當服務員吧?”
餘溫鈞簡單地說:“不會。”
“那今天帶她來這裏幹什麽?”
餘溫鈞依舊沒回頭:“我是帶你們仨一起過來的。你當初不是也在這附近的道路出車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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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樂大堂裏幾個服務員正在邊吹空調邊嗑瓜子,工作日本來人就不多,大家都很閑,聊聊東家長、西家短什麽的。
麗麗把ipad豎在桌子上,目不轉睛地看一部宮廷女主複仇劇。
很快,張領班就慌裏慌張地跑過來,揮舞手臂,打斷服務員們的聊天。
他通知今晚有人包場,讓趕緊把四合院包廂的桌子椅子重新收拾一遍,再通知廚房準備食材。
有好事的跑到院門口一看,說外面的空地上停的幾輛車就上八位數。
麗麗意猶未盡地按了視頻的暫停鍵,她摘下耳機,聽到別人說話的後半截。
“知道誰回來了嗎?哎呀就咱們後廚裏那個黃毛丫頭,據說她現在嫁給一個大官的兒子,今天過來看看,衣錦還鄉什麽的,”張嫂勤快地收拾着塑料袋外面掉落的瓜子殼,但表情已經比剛才閑聊時更眉飛色舞,“哎呀哎呀,老話說得好富貴養人啊,她剛才走進來我瞥了一眼,都沒認出來是誰,可是變得漂亮不少呢!那個臉,那個叫一個白白淨淨的!這次跟她一起回來的足足有三個男人!三個大男人!一個穿得比一個有錢!她叫什麽,叫賀,賀……”
突然,張嫂聽到後面的聲響,她回過頭,沒有人了,只剩下桌面亮着屏幕的ipad。
麗麗像火燒屁股似的,一路飛奔出大堂,頭發都亂了。
石子小路在腳下變得噠噠的,她覺得口幹舌燥,心跳更是極端不穩。
誰?那個賀嶼薇回來了?
***
四合院的包廂門口,四個男人正在抽煙,這是餘溫鈞和餘哲寧他們随行帶的司機和保镖。
麗麗還沒靠近,就被攔下來。
“幹嘛的?”對方粗聲問。
“老板們好。我是這裏的服務員,來換一下桌布。”麗麗站住腳步,游刃有餘地應對,眼睛卻忍不住往院子裏面瞅。
玖伯正好也院子裏走出來,他說:“這裏的湖團魚是水庫養的吧,我去挑一條。做個鍋邊燴魚貼餅。”
張經理點頭哈腰地也跑過來,帶玖伯去看魚。
兩個服務員正把包廂裏空閑的木椅子搬出來,包廂裏的主座已經有人穩重就坐,而他旁邊的年輕男人正在低頭看着簡陋的菜單,另外一個男孩子則好奇地透過窗戶看旁邊的魚塘。
麗麗走進來的時候,她的目光在全場飛快地巡邏一圈。
唔,怎麽都是男人呀?
“哥,你還沒說找我來有什麽事。”正在看菜單的年輕男人說。
主座上的那個花襯衫男人沒答話,卻把目光落在麗麗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面容很平常,但麗麗卻感覺到一種被強烈刺痛的震懾感覺,她甚至沒法擡頭細看對方長相。
另外一個英俊男孩子則說:“鈞哥,這裏是你的地嗎?”
“先點菜。”對方舉重若輕地回答,目光依舊看向麗麗,他沉聲問,“你,叫什麽?”
随着主座的花襯衫開口,房間裏的其他目光同時都投在
麗麗身上。
她的臉莫名一熱,卻還是捂嘴笑說:“老板好,可以叫我麗麗。我叫鄭麗麗。”
“今晚就讓麗麗專門來服務這個房間。”主座的客人對跟進來的張經理說,“她和我這兩個弟弟的歲數差不多大。”
張經理點頭哈腰的:“非叔馬上就來,他在路上了。”
麗麗欣喜極了,但低頭擺着餐巾紙未免有些奇怪。
北京這個地盤,藏龍卧虎的人物極多。雖然接待的次數少,但農家樂也不是沒接過所謂“微服私訪”的客人,見過張經理這麽巴結着。
圓桌前有六個座位。
除了就座的三位,似乎是還有兩位客人沒有來。麗麗心裏盤算,剛才的“玖伯”出去了,還差着一位。
難道說,她沒來?還是說,她雖然也跟着來但并沒有資格坐在包廂,需要和門口等待的那幾個司機一起在別的地方吃飯?
麗麗邊思考邊豎着耳朵聽席間人的交談。
“龍飛哥不來嗎?”席間的男孩子問。
主座上的人只是好脾氣地說:“今天不帶他玩。”
張經理問他們點什麽酒水,花襯衫說今天不喝酒。而剩下的兩個年輕人分別點了可樂和橙汁。
麗麗便腳步輕快地跑到大堂冰箱,拿了冰鎮的橙汁和可樂,路過依舊喋喋不休張嫂,再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
老婦女的嘴騙人的鬼,總是胡說八道!
賀嶼薇莫名走後,麗麗纏着老非打聽過,得知她根本就是到城裏當小保姆去了,據說,每天都得給病人擦身體、喂飯。
哼,估計就是被有錢的猥瑣老頭看上了當情人!
像是麻雀一夜之間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童話故事,在現實生活裏絕無可能發生嘛。
麗麗回四合院前,又特意地繞了個道。
原本門口抽煙的那一群司機被安排到隔壁的小包廂吃飯,煙霧缭繞,點了一堆牛肉和豬肉,也沒看到那個讨厭的亂糟糟頭發的灰色女孩。
她拿着飲料重新走進四合院,心情愉快,但重新剛進門,腳步就停了。
包廂裏,玖伯正幫遲來的女孩子拉開椅子。
“不好意思,我剛才去後廚和曾經帶過我的大廚打了一聲招呼。他一直都很關照我。”
還是麗麗記憶裏那把讨厭的聲音。極其标準的普通話,沒有任何口音,音量不大,語速不疾不徐的,像月光裏的薄霧,很清洌浪漫,卻在煙火缭繞簡陋的農家樂生活裏顯得突兀而讓人無端火大的音色。
“我曾經在這家農家樂工作過。”最後一句,賀嶼薇顯然是解釋給餘淩峰聽的。
餘淩峰一驚。
“天啊,你的人生經驗未免也太豐富了。”他咂舌,“當廚師嗎?”
她搖搖頭:“打雜的。主要是燒火和洗碗。我不太會做飯,當初也在邊學邊做。”
餘哲寧也心不在焉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他記得,自己和賀嶼薇的重逢也就在這家農家樂,不由微微感慨,随後看到門口的女服務員簡直像見鬼似的,木樁子一般地站在紅燈籠下面狠狠地瞪着他們。
餘哲寧微微感到奇怪:“你這服務員怎麽了?進來啊。”
賀嶼薇也扭過臉。
*
有那麽一個瞬間,兩個女孩子只是彼此沉默地凝視着,一個人坐着,一個人站着。
各自的思緒,卻都驚濤駭浪般拍過。
賀嶼薇自然認出了自己的前同事,麗麗。
農家樂的後廚雜工,是賀嶼薇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進入社會的第一次嘗試和他人相處。
她很惶恐,大部分時間只敢埋頭工作,別人叫做什麽都只懂得直接順從。又是在離開農家樂之後才能意識到,麗麗當時不停地在越界欺侮她。只是那時候,賀嶼薇自己內心需要處理的消極情緒實在太多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欺負了。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麗麗既然不喜歡她,自己也就盡量不想惹麗麗不開心。
“幹什麽呢?趕緊進來,麗麗。”
麗麗在張經理的催促下率先回過神,端着飲料,款款地走進來。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當經理的人,張經理也直接假裝不認識賀嶼薇。
他很殷勤地俯身問:“這裏涼的有果汁、可樂、雪碧、烏龍茶、酸梅湯,熱的有菊花、胖大海和玫瑰茶。小姐,您想喝點什麽飲料啊?”
賀嶼薇此刻從麗麗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她跟張經理輕輕地點頭當作招呼,穩坐在椅子上。
“……我喝白開水就好。” 她說。
餘淩峰熱情地說:“我點了果汁,喝點喝點。”
餘哲寧也抿抿嘴說:“你不是喜歡喝可樂嗎,也倒一杯。”
賀嶼薇哪裏受過這種待遇,下意識裏特別想看餘溫鈞的臉色,但硬生生地克制住,她低頭說:“其實都行,謝謝。”
麗麗先走到備菜的櫃子,背對着他們,借着拿玻璃杯的時機,暗地裏,拼命地搖了搖可樂的瓶身,随後,她笑容滿面地轉過頭。
賀嶼薇坐的位置并不是服務員上菜的位置,麗麗徑直走到賀嶼薇旁邊,就要在她旁邊擰開可樂蓋——突然,有個方塊形狀的東西輕輕地砸在她的頭上。
這是一包軟紙巾。
麗麗抖了下,擡起頭。
主座上的花襯衫平靜地說:“換你們經理倒。”
張經理立刻上前幾步,劈手将麗麗手裏的可樂瓶搶下:“去去去,不懂眼神高低的,這裏換我來——”
張經理在說話間一擰,手底的可樂頓時就像一顆蓄謀已久的黑色炸彈,直接崩了,那股帶着氣泡的冰冷甜膩液體直接噴射進他的眼睛裏。
不愧是當經理的人,他硬是把瓶口死死地對準自己,急速退後,防止弄髒客人的衣服。
賀嶼薇一驚,她連忙把剛剛的紙巾遞給張經理,關心地看着他。
張經理臉上挂着笑容連連謙卑地說抱歉,扭過頭,兇神惡煞地死死地瞪着麗麗。他自己是幹服務員出來的,當然知道服務員暗地裏的小把戲,心念急轉,立刻就知道誰做得手腳。
此刻,他幾乎是刻毒地說:滾出去。
“讓這個麗麗坐在牆角。她今晚不需要服務我們,只需要陪着。”主座上的人跟張經理說,“小張,你去拉把椅子。”
真正厲害的人,一個眼神過去對方就懂得閉嘴。餘哲寧是知道的,他哥這些年修身養性,雖然氣場極其不好惹,但在平時不太會輕易去責備普通人的。
在集團,別人當他哥的面犯錯,只要不過分,餘溫鈞一般只會默默地看着,轉過頭把下屬叫來,他的直屬下屬才會被痛罵得狗血淋頭膽戰心驚。他哥是不太喜歡越級管理的,而今天,怎麽就和親自一個陌生女服務員較真兒了。
但餘淩峰身為高中生不懂這些。他覺得餘溫鈞處理方法太冷漠了,但同樣不敢說什麽,就說了一句俏皮話:“鈞哥,你的素質有待降低啊。”
只有賀嶼薇低着頭抓緊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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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樂這一頓飯吃了也就50多分鐘,過程輕松。
席間,說話最多的人居然是賀嶼薇。
餘淩峰纏着她非要她說在農家樂工作的事情,餘哲寧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聊,卻也暗中觀察着餘溫鈞對賀嶼薇的态度。
但哥哥很正常。
他這頓飯都懶得搭理他們,只是低聲地和玖伯說話。
餘哲寧的目光,又重新落在餐桌上。
他哥今晚點的,都是自己愛吃的食物。農家樂的廚藝一般,勝在材料新鮮,農村裏做得豆腐、茄子幹、米飯還有魚,醬料很重也都很香,青菜炒得也是他喜歡的那幾樣。
*
飯到末尾,在門口等候許久的老非才和送果盤的張經理一起走進來。
老非進來就先對餘溫鈞敬煙,被拒絕後幹巴巴地咧嘴笑一下,臉上的皺紋顫抖幾下,又再問今晚吃得怎麽樣,有什麽不滿意。
賀嶼薇站起來對他打招呼。
老非趕緊搖手,笑着說:“喲快點坐下坐下,吃點桃子,剛從果園摘的。怎麽都變得
這麽漂亮,我簡直認不出來!”一轉頭,詫異地說,“喲,幹嘛呢麗麗?你是服務員還是客人啊,怎麽還坐在這裏?不想幹了?”
此刻的麗麗抱着剛才又黏又甜的肮髒可樂瓶,獨自坐在牆角邊的小板凳上。餘溫鈞不允許她當包廂裏服務員,就讓她在旁邊罰坐。
麗麗原本吊兒郎當地想,不伺候人,她挺樂意的。
但,不是那麽輕松。
她,成為一個直接被遺忘的廢物。
被沉默罰坐的一個小時,如同十八層地獄般難熬。
她必須要親眼目睹着,賀嶼薇和年輕帥氣的男孩子如同朋友般歡暢地聊天,旁邊的年輕男人還時不時溫柔問她吃什麽。幾個非富即貴的客人,簡直是把曾經的黃毛丫頭當成公主般對待!
麗麗氣得發抖,內心就像被瘋狗咬了似的又痛又恨。
憑什麽!要知道,賀嶼薇曾經還連續幫自己洗過一周襪子呢!不過就是運氣好的死丫頭,被有教養的一家人撿回去當保姆而已!她有哪裏比自己優秀嗎?初中生畢業,只會刷碗,和人說話就結結巴巴的!
此刻,餘溫鈞繼續安穩地坐在主座。
他說:“今天飯菜還可以。玖伯,勞煩你待會去大堂發一個紅包吧。每個服務員發2000,後廚和張經理發5000。”
如此豪橫,即使是餘淩峰都不由微微咂舌。非叔的臉抖了抖,張經理喜形于色,而玖伯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頭,走出去。
餘溫鈞終于款款地把目光再次落在牆角的人身上。
麗麗聽到這一名行事沉穩的花襯衫男客人叫了自己的名字:“鄭麗麗也辛苦了,雖然今晚犯了點小錯。但也給個200塊吧。薇薇,到我身邊來——”
賀嶼薇驟然被點了名,差點把筷子碰倒,但還是咬住嘴唇,默默地走過去。
“去給你前同事發個紅包。”
餘溫鈞從口袋裏掏出錢包,他以一種極其娴熟,甚至于很邪惡的娴熟手勢挑出兩張鈔票,再交給賀嶼薇。
餘哲寧在旁邊嘆口氣:“哥,你真的是我見過唯一一個還随身帶着現鈔的人。”
“在西北工作的老習慣了。”餘溫鈞對他弟還是有問必帶的。
賀嶼薇從餘溫鈞的指尖接過兩張薄薄的鈔票。
她轉過身,而麗麗對上賀嶼薇的目光,身體也忍不住一抖。
在麗麗眼裏,這簡直是人生奇恥大辱!什麽鬼,她才不要這個自己素來看不起的陰沉死丫頭給小費!而且,小費才區區二百塊,為什麽其他人收到兩千塊,自己才能收二百?賀嶼薇此刻一定在心裏狠狠地嘲笑她吧!
麗麗心裏泛着一陣一陣壓制不住的狂怒和不平。
賀嶼薇已經走到自己面前。
她一聲不吭,把兩張鈔票遞過來。兩人目光對視,麗麗一驚,她記得以往每次欺負賀嶼薇,這丫頭也是這種漠然表情,嘴唇緊抿有幾分倔強,從來不會回嘴,但眼睛的最深處總有幾分不以為然、洞悉和冷淡。仿佛在表明,她只是用這個乖巧态度來應付一切,她根本就無心和農家樂裏粗鄙的人多加計較,也沒什麽話好說。
麗麗遍體汗毛炸起來,突然忍無可忍,就要沖上來推賀嶼薇。
然而,根本沒機會靠近一步,張經理和老非已經開啓最高的預警,同時在左右兩邊擋住她。
兩人早知道麗麗對賀嶼薇的暗中欺負和不滿。
只不過,她倆是農家樂最年輕的女孩。女服務員間就經常搞些有的沒的小動作,只要不過分,平時也睜一只眼閉只眼。
但,賀嶼薇已經今非昔比。麗麗如果碰到她一根指頭,他們今晚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張經理用一把推開麗麗,二話不說地甩她一個耳光:“發什麽瘋呢?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被陌生人打耳光與被朝夕相處同事打耳光的侮辱,不可相提并論。當晚蟄伏的委屈整個被爆發出來,
“不過就是傍上大款,我、我才不要他們的髒錢!少看不起人了!”
張經理面色整個猙獰起來,又要狠狠一巴掌打麗麗,她一跺腳,跑走了。
滿座驚堂中,餘溫鈞始終不緊不慢地用手帕擦手,才開口:“哦,不要我的髒錢嗎。有點兒意思。哲寧和淩峰,你倆去追上玖伯,其他人的紅包全部收回來。千萬不能讓我的髒錢玷污了貴方寶地。”
餘淩峰身為這個年齡段的青春期男孩,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也最喜歡看整個世界打起來的場景。他敬了個禮,立馬跑出去找玖伯。餘哲寧對他哥皺了一下眉,也趕緊跟着餘淩峰追出去。
剩下老非和張經理疊聲地鞠躬道歉,他們語無倫次,表情驚惶又可憐,而餘溫鈞沒理睬他們,把賀嶼薇重新叫回身邊。
他打量了她片刻,才說:“那句話怎麽說的?你的素質有待降低。”
明明是極度不合适的場合,賀嶼薇卻莫名其妙地想被逗笑,眼圈突然間就紅了。她想說點什麽,最後只說:“……謝謝你。”
餘溫鈞柔和地摸摸她的頭。
張經理和老非都站在旁邊,親眼看到這一幕,他們的表情倒沒敢露出什麽震驚,但腦海中同時想,完了完了,該拿麗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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