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下旬
第86章 下旬
接下來的三天,一直在下雨——屬于北方夏季的溫熱、沉重又瓢潑的大雨,仿佛身處南非地區。
雨水流過泥土浸染的陰溝,打彎了花草的枝幹,讓柔軟的草直不起腰。
餘溫鈞除了工作之外,需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
那天晚上送餘淩峰回家,高中男生大膽地詢問他賀嶼薇有關的各種事情。餘溫鈞當時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她比你歲數大,你先好好學習吧。
他也知道,這是一句回旋镖的斷言。
在賀嶼薇眼裏,他估計算得上一個“老男人”,不過,餘溫鈞在選擇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經确定了不會後悔。
除了懶得結婚,他自認是一個很傳統男人。
這種傳統是“責任型”的傳統觀念,确實就像是“過家家”的變體。就像擁有豪宅不僅僅當房子,裏面還得住着他的家人。而女人也會同樣被包裹在他羽翼下,無論是物質和情緒價值,他都會慷慨地提供給自己的女人。
前提是,百分百自己的女人。
餘溫鈞心想,他得對賀嶼薇有一點耐心。他覺得,她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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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多,天氣終于放晴了,天邊呈現出一片燦爛的火燒雲。
餘溫鈞今天依舊決定回家吃飯,六點多就出了公司。
周邊的草木茂盛不少,從進入私家公路開始,餘溫鈞讓司機慢慢開,他的目光四掃,檢視是否有不合心意的地方。
墨姨早早地就在門口處迎接,宅子裏的所有傭人們都站在外面,而他們的十幾步之外,建築物灑下的陰影之中,賀嶼薇探頭看着遠處的場景,餘溫鈞在這些人中很醒目,他穿着白底綠紋的襯衫,看上去整個人都很嶄新,又有些令人不敢直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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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啊。她縮回腦袋。
等餘溫鈞進門,賀嶼薇才走上前打招呼。他用很平常的口吻回應:“怎麽又突然變回原型了。”
賀嶼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接過墨姨遞來的手帕一擦,臉上沾着黑色的機油。
下午的時候,她跟家裏司機去學怎麽換備用輪胎,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臉上就有了幾道黑漆漆的機油,又像一個貍貓似的。
餘溫鈞盯着賀嶼薇直到她把臉擦幹淨,才移開目光:“龍飛還沒回來?”
“嗯……嗯。”她邊拼命擦臉邊心不在焉地回答。
墨姨有的時候真的看不上賀嶼薇的木讷,她說:“問你話呢,嗯嗯嗷嗷什麽。”
餘溫鈞邊聽墨姨說話,邊往前走,她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感覺到輕松又快樂,好像迎風呼吸似的,能流暢說話了。
餘龍飛的車後腳地跟過來。
他開的車其實比餘溫鈞高調很多,但永遠沒有餘溫鈞的車外表幹淨而锃亮,雨水淋在上面帶着點泥塊點點的。
賀嶼薇這些天一直幫着墨姨分擔一些家務清潔工作,此刻轉過頭,客廳锃亮的落地窗戶有幾塊鮮明泥點,眯起眼睛一看,那不是泥點,玻璃上居然落着三只巨大的花蛾子。
雨後的草坪上出現的蟲子總是很多,而蟲子趴在玻璃外必然會留下痕跡。
賀嶼薇思考片刻就跑出去,她揮
舞着手臂,一路試圖把蛾子趕走,但突然聽到咚咚咚敲玻璃的聲音,吓了一跳。
餘龍飛正在室內兇神惡煞盯着她,他正和哥哥聊着公事呢,就看到小保姆在外面隔空打牛。
換做以前,他肯定高聲斥責賀嶼薇。
但是,這小保姆如今的身份很微妙,家裏包括墨姨都不太敢攔着她做什麽。而餘龍飛也已經隐約感覺到,她和哥哥間的關系有點微妙。
餘溫鈞收回視線,跟餘龍飛繼續剛才的話題:“……到九月前,我都在香港辦事,有一個船運的航線特許經營權的事。十月的時候會去趟紐約,龍飛你跟着我一起。”
他再把賀嶼薇叫進來:“你明天上午和玖伯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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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伯帶賀嶼薇去的地方隐約有點眼熟,那也是出入境管理所。
三十分鐘後,她加急辦理好一本港澳通行證。
餘溫鈞居然要帶她一起去香港,他輕描淡寫地說讓她去深圳考駕照。
“考完駕照後,自己挑款新車。但頭三個月依舊開龍飛那輛吧,練練手。”餘溫鈞把後面那句話“你以後有司機,估計沒機會開車”隐藏下去。
開車,既然是她所感興趣的小事,也是可以支持的。
但賀嶼薇卻想起別的。她明明反複說過很多遍了,不希望餘溫鈞把那輛車登記到名下。
餘溫鈞忽視她微弱的反抗:“你那裏是不是有本書籍線散開的字典,把它交給我。我讓人拿去給你重新裝訂好。”
賀嶼薇一怔,他怎麽知道自己字典壞了的。她也從來沒有拜托他做那種事……
“這等小事如果還讓你主動拜托,我就白白年長你那麽多歲數了。”
*
餘溫鈞似乎真的很忙,這些日子僅僅在家吃個晚飯,露個面就離開。
他們在五樓相處,餘溫鈞只是讓她坐在他的旁邊,閑閑地說幾句話,但自己沒有被肆意地壓在書桌或床上。
賀嶼薇把那本破字典交給他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猶豫。她匆忙地把字典上不妥當的話都拿橡皮擦掉,但當時寫得太用力而還有些痕跡。他不會翻看吧?
餘溫鈞再說:“送我下樓。”
走出電梯,又碰到幾個傭人,他們看到餘溫鈞會停下手裏的清潔工作,輕聲地打招呼。但餘溫鈞視若無睹地往前走。
賀嶼薇則對他們點頭,再緊跟在餘溫鈞的後面。
“那個,我跟着去香港真的合适嗎?”她說,“你不是去香港工作的嗎?”
“再忙的工作,也不妨礙我把你帶在身邊。”餘溫鈞瞥她一眼,“你也不需要在家裏苦苦地等哲寧。”
他為什麽提到餘哲寧?賀嶼薇頓時提高音量:“我根本都沒有說自己正在等他吧!”
“沒有最好。”餘溫鈞語氣依舊很淡,“他去越南找栾妍了。至少下周才回來。但栾妍那邊兒好像結束了越南的度假,唉,也不知道哲寧整天在折騰什麽個勁。他的儀式感也真是重。”
這男人怎麽比她還要自說自話!賀嶼薇瞪着他的肩膀,有的時候,她真的想狠狠地推餘溫鈞一把。
她默默地咬牙半天,只說:“去香港,我可以單獨地住一個房間吧?”
“哦,可以。但那得付額外的房費。”他說。
“……多少錢?”
餘溫鈞富有意味地笑了笑,随後說:“你付得起。”
賀嶼薇鼓起臉:“我有很不詳的預感。”
*
他倆的對話聲音不大,但偶爾漏出的一句,還是被有些人聽在耳朵裏。
餘溫鈞其實是并不是輕易允許外人親近的性格。他不怎麽動怒,但唯一願意主動跟家裏傭人說話,也是看到宅裏角落擺着的插花,哪幾支旁出斜逸過頭,需要親自擺正,修剪和矯齊。
他也很少笑。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餘溫鈞對賀嶼薇表現出驚人的縱容。
剛才的話跟調情沒什麽區別吧?旁人根本插不進去的親近氛圍。兩人什麽時候熟悉起來的?
墨姨如今看賀嶼薇的目光特別複雜,可是又不太敢百分百确定似的。
不過,賀嶼薇也沒精力管這些。
去香港前,她用之前做小保姆的報酬現鈔去銀行換了一些港幣。
這是平生第一次去換外彙,賀嶼薇手忙腳亂,櫃員小姐說什麽,她就只會悶聲點頭,填得什麽表格也忘了,好像就有買入港幣的理由,是旅游還是探親什麽的,随便勾選了一下。
不過,賀嶼薇還是鼓起勇氣問換外幣有什麽限制或注意事項之類的。櫃臺小姐就說,公民每年有5萬美元或等同額的外彙額度,其他的,沒什麽需要特別注意的。
她心想,出國,也許沒什麽很難的
*
晚上的時候,賀嶼薇捧着一沓鈔票找餘溫鈞。
他這次沒有用筆,而是親手拿起那摞錢,稍微掂量,就準确地說出金額。
這人以前是不是當過銀行櫃員啊。賀嶼薇忍不住盯着他看的時候,餘溫鈞也放下錢。
他問了個很不相關的話題:“就這麽不樂意讓別人知道你我的關系?”
這是肯定的吧!又不是什麽光榮且值得炫耀的事情啊。但被餘溫鈞這麽平平靜靜的語氣問出口,賀嶼薇不知道為什麽反倒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她固執地說:“這算是我去香港的酒店錢。我知道你不缺錢,可再怎麽說,我都不想和別人一樣,變成一個白吃白喝只會讓你花錢的人。比如,你最喜歡的弟弟餘龍飛那樣。”
餘溫鈞啞然。每次聽她踩餘龍飛,他都有一種心知肚明的無奈。
“你自己留好港幣吧。”他洗完手後,很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又說,“這個呢?是我留着,還是放在你那裏?”
餘溫鈞的書桌上,擺着兩個齊齊整整的藏藍色紙袋子,外面寫着Bellati。
紙袋裏裝着三個極其精美厚重的銀質海浪波紋相框,燈光下,海浪疏密有致,用手指撫摸能感受到金屬雕刻并抛光後的細致流暢線條感。
其中一個相框裏,居然裝裱着她在草原上和餘溫鈞的合影。
賀嶼薇就像接到潘金蓮遞來的毒藥似的,她根本不敢多看自己或餘溫鈞的臉,便說:“你先幫我收着吧。”
“我辦事你放心。”他随口回答。
之後,賀嶼薇再被餘溫鈞抱在腿上。
這姿勢其實不太舒服。餘溫鈞身體很結實,大腿肌肉也很硬,她每次坐一會就覺得屁股硌得要命。
但,賀嶼薇也逐漸不讨厭坐在腿上,因為,她的視線比他更高,可以俯視他。
她習慣性地用胳膊撐着他肩膀,調整更舒服的坐姿。無意間,目光再觸到餘溫鈞書桌上新擺好的兩個純銀相框。
——自己送的紙鳶郵票被鄭重其事地裝裱在裏面。
餘溫鈞有好好地保存着她送的生日禮物呢。但其實,她只是随手買的郵票集。而這幾張郵票也絕對沒有他的相框貴吧?
餘溫鈞還看她在他大腿上扭着扭着,突然間,她不動了,整個人又陷入某種沉思。他不喜歡兩人相處時她走神,便“嗯”了聲。
“我只是在想……要去香港了呢。”她回過神來,含糊地說。
餘溫鈞松弛地摟住她的腰,他也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凝視她。
過了會,他低聲說:“薇薇,告訴我你現在想做什麽?”
他問這句的時候,順手把花襯衫第一個扣子打開。
賀嶼薇下意識地跟着他修長的手指,垂眸看着男人的喉結。她的視線高,可以從半敞的男士襯衫往裏看,只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淫穢誘惑。
平日裏波瀾不興且威嚴不可觸摸的男人,突然變得無害起來,好像可以咬他一口似的。她再對上他深邃的眼睛,濃冽的長眉,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仔細地看着看着,她的脖子不受控制似的像花莖一樣彎折下去。
兩人的臉,離得越來越近,她微微啓開雙唇,就差最後一步要主動吻上去——
賀嶼薇用最後的神智,硬是用手扳開他的臉,深呼吸一口氣:“你好香啊。和墨姨一樣香。”
……到底在胡亂回答什麽呢?餘溫鈞也得克制表情,他一緊胳膊,恢複平常的冷然态度:“給我坐好。要掉下去了。”
#####
香港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樣,是一個擁有“維多利亞港”這般浪漫名字的海港都市。
那天刮臺風,天氣陰熱得能滴出水。這是她第二次坐私人飛機,雖然吃了暈車藥,但效果不大。
餘溫鈞在看文件的時候,盯了會她的臉色,便說:“管管她。她又要吐了。”
機艙唯一的空乘小姐和副機長都如臨大敵圍着她,連吸氧機都取下來。賀嶼薇堅定地搖搖頭,背地裏撕扯着手帕,飛機是密閉空間,她絕對不能吐。
事與願違。在飛機上的時候倒是沒怎麽暈,坐上香港當地的車幾秒,賀嶼薇開始犯暈眩并嘔吐,直接平躺着直接進了酒店房間。
被醫生檢查完後,她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三點多,再掙紮地醒過來,想到這是查高中會考成績的日子。
會考報了7科,全通過了。
賀嶼薇還沒來得及感到一絲喜悅,直接昏睡,晚上的時候又來了月經,她痛得幾乎是滿床打滾,不得不吃加倍的布洛芬。
*
來香港的第一周,外面都在下雨,賀嶼薇大部分時間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酒店。
偶爾,她會隔着酒店落地窗打量窗外。遠處是海邊茫茫大霧,高樓大廈都像劍鞘一樣林立在街道,這是一座繁雜、炫目和懸浮的城市,但是賀嶼薇本身沒有任何的港島浪漫情懷,從小也沒有受過粵語歌曲和香港電影的熏陶,這景色不會誘發她一丁點的幻想和情緒。
曾經的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是一個小漁村。而現在的香港,卻是一座超級繁華的大都市,也是她知道自己只是旅行經過而不會終身久留的城市。
她這次帶的随身行李不太多,唯一特殊的是厚厚的牛皮信封。
那裏面裝着玖伯給的有關母親的調查資料。
賀嶼薇心甘情願地跟着餘溫鈞來香港,也是聽他說了一句“香港有個維多利亞港口,是取名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皇。你可以在那裏看完你母親的資料,再扔到海裏,這件事就算徹底過去。”
嗯,她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她自己沒法想出這麽一個有儀式感的告別。
*
賀嶼薇再睡了一天,終于養足精神,清早的時候再出現在餘溫鈞面前。她這周在房間躺着,餘溫鈞還得工作,也就是玖伯過來看她恢複得怎麽樣。
餘龍飛居然也在。他也一路追着他哥來到香港。
“你居然也在?而且蓬頭垢面的。我服了,你怎麽比家裏的時候打扮得更邋遢了?”餘龍飛嫌棄地上下打量她,“街邊的菲傭都比你利索。”
餘溫鈞喝止住餘龍飛:“既然嫌她邋遢,龍飛你來掏腰包,替她買點衣服和珠寶。”
餘龍飛和賀嶼薇的面部表情同時陷入扭曲,他們對這個提議都極其不樂意,卻也都不好多說什麽。
餘溫鈞搖搖頭。
餘溫鈞下午還要繼續開董事會,但半路上,他将賀嶼薇帶到銅鑼灣世貿中心門口。
兩位穿着西裝套裝的小姐在大廈門口等待他們。
那裏的40-43層有一家高端美容院。
餘溫鈞用普通男人所不具備的知識,交代賀嶼薇即将要做的面部和身體項目,他全程說的一口粵語,她也聽不懂,只暗自想,香港居然是右舵車,好神奇。
餘溫鈞娴熟地掏出錢包,點出一沓500的港幣遞給對方,估計是預付美容項目錢。
“我會來接你。”他說,“進去吧。”
賀嶼薇被美容院的小姐按住肩膀,她絕望又小聲地呼喚他的名字,但車已經走了,而一轉頭,另一個四十多上下作女白領裝扮的女人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小姐,我先帶你去看皮膚科醫生,看看您還有什麽補充項目要做。”她帶賀嶼薇坐上電梯時用不标準的普通話甜甜地說。
美容院,在賀嶼薇的眼裏是和理發店并列可怕的地方,無論是她們熱情推銷産品,還是說自己皮膚這不好那不好,要求開卡做項目,既無法讓人拒絕,也讓人自慚形穢。
白領女士扇動着長長的睫毛:“我們不會推銷的。因為,餘董是我們的老板哦。”
賀嶼薇随後才知道,餘溫鈞的離岸公司擁有這家美容院的全部股權,美容院原本是開在新加坡的,但因為生意不錯,又在香港和泰國開了四家分店,香港的尖沙咀和銅鑼灣都有分店。
“他居然還擁有美容院……”賀嶼薇小聲地說,随後反應過來,“那他剛剛為什麽還給我錢?”
“即使他是老板,做項目也要付費的。”白領女士不解地說,“這不是應該的事情嗎?他只是老板,不能影響日常運營。”
賀嶼薇居然無法反駁。
*
那是一家将維多利亞海景一覽無餘的高級美容院,賀嶼薇随後被推進裝修豪華的女更衣室,被告知要先換衣服,卸妝洗臉,接着做皮膚測試,拿結果後找皮膚科醫生,再去做皮膚保養項目。
賀嶼薇腦子一團糟,內心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抵觸情緒。
餘溫鈞雖然從來沒有開口評判過一句她的衣着和打扮,但他肯定很有想法!上次假借小钰,強行帶她剪頭發。
但等一下,賀嶼薇突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按照餘溫鈞的審美改造自己。
他要是讨厭樸素的她,就應該直接找喜歡打扮的時髦漂亮女孩子。而不是強行改造自己!
因為确實很讨厭在美容院待兩個小時,也不想坐在桌子後被皮膚醫生評估皮膚和五官,總覺得就像個精心擦拭身體随後要侍寝的豬頭。
賀嶼薇深深呼吸幾次,還是貼邊兒走出來。
她試探地對美容院裏看上去最年輕的治療師說:“那個,不好意思,請問衛生間在哪裏。”
對方笑容可掬地帶她去衛生間,賀嶼薇洗了個手,随後,慢慢地,慢慢地挪動腳步往大門口走。
就這時候,美容院小姐叫住她。
“小姐走錯方向了,更衣室在這裏。”
賀嶼薇轉過頭,努力裝着像有底氣的貴婦似的:“對不起麻煩你了,我想先去樓下逛會街,等逛完後再回來做美容,行嗎?”
美容院小姐遲疑地說,下午的預約時間全滿,只有這個時間段空閑。
“那,我可不以改天再來?”
對方的表情有些困惑,但她也尊重客人的請求,沒有糾纏,而是禮貌且甜美地說:“好的。那我先把錢先退回來?”
這麽順利的嗎?賀嶼薇很慌張地對着她鞠了一躬,重新坐着電梯下樓,才松了一口氣。
她獨自站在銅鑼灣廣場的門口,握着兩千港幣,而十五分鐘之內,沒有路人來追她,或把她重新拉回美容院。
看來,她是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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