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日照

第103章 日照

海邊的夜風特別大,刮得房車外面也有些噪音。

但,賀嶼薇自認對睡眠環境沒有什麽要求。

只是半夜,她揉着眼從房車坐起來,發現餘溫鈞居然還沒睡。

他坐在前方的餐桌前在看着電腦,全黑的屏幕上,有紅色和綠色的k線圖在跳動。

賀嶼薇在房車上的衛生間洗了把臉,原本想在餘溫鈞旁邊陪他一會,又被他趕去睡覺。

這一次睡得很香。

迷迷糊糊再有意識,賀嶼薇感覺胸被用力揉搓了好幾下,他手臂上冰冷的鉑金表帶蹭過皮膚表面,她在被子裏更緊地蜷縮身體,耳邊響起餘溫鈞的聲音。

“薇薇?”

她動了動眼皮。

一支微涼手按在後後頸,就像掐貓似的用力一按,這下子,賀嶼薇醒了。

“五點半了。你不是說附近有早市?我們去吃點東西。”餘溫鈞正俯身看她,再捏起她柔軟發尾的一小撮從容地紮她臉。

他一宿沒睡,但看起來也沒有疲态,只是下巴上青青點點的。

賀嶼薇抓緊時間在衛生間洗刷,先走下房車。

公路的不遠處,餘溫鈞的保镖和司機正在接班,看到她,其中一個值夜保镖走來遞過兩瓶依雲礦泉水。

賀嶼薇輕聲地道謝。

清晨似乎下了一點小雨,空氣清新。

眼前的破屋和荒村,在熹微晨光中看上去更加破舊衰敗,無章法,沒有美感,就像被鋤頭挖開的鼠穴,曾經的建築只剩下架子,所有文明和人類秩序在這裏皆不适用。

賀嶼薇想到自己也曾帶着破舊的水瓶,大半夜騎三輪車去加油站的廁所接水,清早再騎回來,雙手凍得發冷,回來後第一個舉動,永遠是試探爸爸的呼吸。

餘溫鈞也從房車上走下來,多看她一眼:“沒睡醒?”

賀嶼薇搖搖頭,輕松地說:“只是突然間想到一句詩——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他凝視着她,随後說:“跟我走吧。”

###

早餐是在早市上解決的。

賀嶼薇很久都沒有在攤子吃早飯了,鐵鍋和蒸籠就擺在桌椅旁邊,熱氣騰騰的,很有人氣兒。

餘溫鈞之前囑咐廚房給她做燕窩,每天晚上還逼她吃補品湯羹。但只要沒人管,她也能做到靠一杯涼水安靜地活很久,饑餓不會讓她委屈、焦慮或憤怒。

“蝦、牛肉和豬肉,你喜歡哪一個?”他耐心地問她。

賀嶼薇思考了會:“……一定要說肉的話,我喜歡吃章魚燒。”

餘溫鈞不得不思考了一下章魚燒。

這種東西,他印象裏自己好像也沒吃過,保镖在旁邊說這屬于街頭小吃。

“那種東西,路邊攤買來的比家裏做得好吃。”

賀嶼薇贊同地點頭,餘溫鈞便批評她:“你這就是在難為人啊。”

她抿起嘴。

早市上的人潮湧動,賣早餐的,賣菜的、賣海鮮的,賣各種日常用品和書籍的,甚至還有賣假古玩和陶瓷玉器的。

餘溫鈞對此很有興致。

點完早餐,他讓賀嶼薇和保镖坐在座位,自己随便到早市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跟着他的另外一個保镖提了白色塑料袋,袋子裏面是兩盒肉焖子和一小兜櫻桃。

餘溫鈞還為她買了兩紮奶油粉色的金魚草和鈴蘭,每片花瓣都像在水中柔軟擺動的金魚魚尾,有淡淡的香味。

她剛要驚喜地接過來,餘溫鈞卻又收回手:“好好吃早飯的孩子才能有花收。”

賀嶼薇便先接過飯盒。

一接手就咂舌,份量很多,沉甸甸的兩盒,像磚頭似的。

她感覺,餘溫鈞絕對是因為沒買過平民化的小吃而被攤主坑了。

賀嶼薇向店家借來熱水,仔細地為餘溫鈞燙了一遍碗筷,随口問玖伯怎麽沒來

餘溫鈞說:“老玖都四十歲了,不能像我似的,總跟在女人後面跑。”

玖伯才剛剛四十歲嗎!他的女兒小钰都比她歲數大。餘溫鈞便解釋,玖伯年紀很小就和他老婆有了孩子。

賀嶼薇還是頗為震驚。不過,餘溫鈞身邊的人也都挺神神秘秘的。

餘溫鈞低頭喝一口豆漿,也不知道是嫌難喝還是安全問題,冷冷地撇了下嘴唇。

“過來吧。”他低聲說。

旁邊桌坐着的保镖松開手,有人噗通一聲跪在他旁邊。

居然是……李決!

李訣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穿着T恤和黑褲子,但整個人瘦到幾乎像個熱帶雨林裏的馬猴,特別黑,皮包骨,頭發長得要命,臉上還殘留着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印記。

不過,他整個人很冷靜,身上沒有在澳門賭場裏從骨子裏散發的頹廢癫狂氣息

餘溫鈞也同樣仔細地打量着李訣,他說:“這麽巧,您來吃早飯?”

李訣只是沉默地跪着。

###

早集熱熱鬧鬧的,唯獨這一桌的氣氛好像有點古怪。餘溫鈞坐在那裏,氣溫好像就凝固了。他之後就睨着跪下的李訣,一言不發。

越來越多的人看向這個角落,賀嶼薇也坐立不安。

她在桌子下面,很輕地用小拇指勾住餘溫鈞的手,過了會,才聽到他懶懶說:“起來,別給我丢臉。”

李訣也确實不是普通人,他面無表情地,居然硬是擠開保镖坐到他們這一桌。

餘溫鈞吩咐賀嶼薇,把他買來的那盒焖子攤在桌面。

焖子算是秦皇島當地特産小吃,外表有點像發泡好的花膠,透明形狀的,是由澱粉,或澱粉加肉制成,吃起來軟糯的同時又有肉的顆粒感。

小的時候,爺爺特別喜歡吃驢肉焖子,每次從菜市場買焖子回家,爺爺也都得掰一口給賀嶼薇嘗嘗。

焖子的口感很彈,吃幾口,也有點膩。

在餘家住了将近一年,賀嶼薇逐漸有新的飲食習慣。大早上喜歡喝點湯湯水水的,一杯黑咖啡夠了,不太愛嚼東西。

餘溫鈞揚了一下巴:“把焖子全部吃完。”

賀嶼薇象征性地嗯兩聲,反正,她才不要吃。

但,同桌的李訣毫不猶豫地開始拿起筷子,就要開動。

餘溫鈞再平靜說:“誰允許你拿筷子了?”

李訣改用手,抓起焖子就塞進嘴裏。

餘溫鈞買回來的焖子,足足有一斤,本質上來說也都是肉湯和紅薯粉制成品,很占肚子。李訣一次性吃完肉焖子,胃應該有多難受啊?而且,餘溫鈞還不允許對方用餐具吃!

賀嶼薇訝然極了。

但對上餘溫鈞和他旁邊保镖的冷漠表情後,她默默打消相勸的念頭。

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

餘溫鈞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

他吃的還挺多。兩個茶雞蛋和一碗湯面,半屜小籠包,看表情也不知道是否喜歡。

李訣也保持沉默,真的就像野獸一樣,徒手吃掉足足半大盒焖子。中間,他甚至不敢喝水,生怕會吐出。

吃到最後,他進食速度慢下來,臉色也變得蒼白,但總算是把焖子全吃得幹淨。

餘溫鈞卻往瞥了一眼。

他們旁邊的司機和保镖那桌,還有沒吃完的半籠包子、油炸糕和豆腐腦。

和……另外的一盒焖子。

他擡擡手,保镖就把桌上剩下的食物端到李訣的面前。

餘溫鈞溫和地說:“還是餓吧?來,這些也都能吃。”

李訣沉默片刻,再繼續抓起包子用力地塞到嘴裏。他的神情看上去特別可憐。

賀嶼薇也在旁邊舉着筷子。

此刻,她想偷偷幫李訣吃一個剩包子,餘溫鈞卻按住她的手:“今天你打算在秦皇島做點什麽?”

賀嶼薇還以為,餘溫鈞吃完早餐後就要帶她回城,沒想到,他還願意留在這裏。

“明天中午,我要帶着龍飛去紐約。”餘溫鈞用手帕擦着嘴,他說,“這一次去北美的行程很趕,要飛幾個城市,不能帶你。但我今天可以單獨陪陪你。”

賀嶼薇想了想:“陪我做什麽都行嗎?”

“一切。”

###

賀嶼薇在秦皇島還有一個心事。

說是心事,更像是心魔。

“這次回來,不光是想給爺爺奶奶燒紙。其實上次平安夜回來,我就想這麽做了。燒掉也行,砸掉也好,但就是——我要把那荒屋毀掉。”

賀嶼薇說到這裏,突然之間,就打了個冷顫。

她從未喜歡,乃至于憎恨那所海邊荒屋。

那所荒屋曾經庇護過複仇的她,曾經囚禁着癱瘓的爸爸。而最終,爸爸也在那裏咽下最後的一口氣。

但,也是一座囚禁她的監獄。

一個如同地獄般可怖,寂靜且寒冷的地方。蟲子很多,還有很大的老鼠跑過房梁,冬冷夏熱,牆壁上有巨大裂痕,每次下雨時都像要被徹底沖垮。

賀嶼薇逼自己走出來,去外面打工。

可是,她內心最深處的某部分依舊抛棄不了那個垃圾場般的地方。

甚至于,只要回秦皇島就忍不住着魔了般,總想回去再看看。

就像她內心那股想喝酒的願望,時不時的,也就像草坪裏黑蜘蛛探出毛茸茸的腳一樣,倏然伸出來。

*

“你不是說可以把我的戶口轉到北京嗎?”賀嶼薇苦澀地說,“我想了想,我願意。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把那所荒屋解決掉。”

餘溫鈞答應後,賀嶼薇便抱起鮮花,試圖把他從早餐攤前拽起來:“我們現在走吧。”

她偷偷地瞥了眼李訣。

就算李訣要吃別人的剩飯,也不需要在餘溫鈞冰冷目光的監視下進食。這比強迫吞咽的行為更令人胃疼。

而餘溫鈞配合地站起來,将一個保镖留在早餐攤,帶着她揚長離去。

####

和賀嶼薇的認知不同,扒房子并不是一推就倒的問題,是一寸一寸敲掉的。

保镖在今天早晨再次檢查了下這所荒屋,和外表的搖搖欲墜相反,建築的構造居然不是純磚房,而是有鋼筋的。除非遭遇大暴風雨,沒有坍塌的可能,但牆體老化得嚴重,屋頂的瓦片已經全漏了,如果下雨必定漏水。

幾個男人興致盎然地談論了足足半個小時處理方法,是一舉爆破還是找挖機,再或者,他們幾個拿錘子就直接能把牆砸了

最終決定是老辦法,挖掘機拆除。

*

全程花了四個多小時,從市裏調來一個挖掘機,一個裝建築物垃圾的卡車,一個噴水車。餘溫鈞辦事很仔細,甚至在外圍搭了一圈防護罩,防止大量塵土飛揚和噪音。

當挖掘機觸碰到舊屋的瞬間,賀嶼薇內心湧起說不出的感覺,感覺就像自己的前半生的精神堡壘徹底的離去和消失。

她情不自禁地想走上前,餘溫鈞擋住她。

“該讓它結束了。”他沉穩地說。

賀嶼薇用力地咬着唇,她抱緊懷裏的鮮花,只是用目光注視着這一切。

*

很快,挖機就把搖搖欲墜的房子徹底拆除,建築隊工人利索地把泥土和建築物的大型垃圾拉走,附近又噴了水,把土地碾平。而這裏,居然成為整個荒村最為幹整潔淨的一塊土地。

賀嶼薇重新站在這裏。

她有一種恍若隔世兼神清氣爽的感覺,也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過得好像确實是一種豬狗不如的生活。

“嗯,我今晚還想再住在這裏,感受一下。”她說。

餘溫鈞知道他們今晚還打算在這裏過夜,繼續讓房車停泊在這裏,又準備兩臺智能戶外移動電源。

就在這時,李訣和另外的保镖也回來了。

李訣走路都在打飄,他面色蒼白,據說催吐一次,硬是把整桌早餐和所有焖子都吃光了。

餘溫鈞聽到後不過冷哼兩聲。

他說:“回哲寧那邊兒去吧。”

李訣不敢說什麽,轉而跟賀嶼薇搭話:“薇總,你累嗎?”

賀嶼薇搖搖頭,李訣說已經找到一家做私房菜的飯莊,開了兩桌。

兩個保镖一桌,他們三個一桌。

這頓私房菜顯然比早餐更對餘溫鈞胃口,但吃着吃着,餘溫鈞頭也不擡:“秦皇島這裏的特産酒是仙貢白酒?李訣出去買一箱回來。買完後原地喝了。”

李訣根本不問原因,轉身就去執行任務。一個保镖則趕緊拿了兩個包子,跟着他身後走出去。

*

賀嶼薇看李訣背影,那個精幹青年在餘溫鈞的折磨下,此刻像是衰老了五十歲。

她忍不住說:“他為什麽這麽聽你話?”

“聽話?不過是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罷了。”餘溫鈞平淡地說,“男人為了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向來比女人更沒底線和操守。李訣這小子啊,估計是看不上哲寧,他又想賴上我了”

賀嶼薇也搞不懂餘家男人之間那種鬼鬼祟祟的關系。她再問:“得罪你是不是很可怕的事情?”

餘溫鈞用一種無法被質疑的口吻說:“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不會讓那些我得罪或得罪我的人,輕易地靠近你。”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