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要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

第41章  “我要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

迎新會結束後, 學校還放了煙花。

不怎麽華麗，氣氛卻被烘托到頂端。

虞清越和秘棠在操場逛了很久，她心潮澎湃, 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操場散步、慢跑的人很多, 遇到她們的人都會打招呼，接着露出奇怪的笑容。

虞清越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 論壇裏的同人文也并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喝不慣的檸檬紅茶，不知不覺也喝掉一大半，秘棠拿着保溫杯就帶着她去水池那邊, 态度自然地開始清理：“也不能天天喝, 水是最好的，排毒。”

那種玄妙的感覺又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虞清越覺得自己好像看到夏月的影子。

和夏月又不同, 秘棠是有冷硬的一面, 她不笑的時候，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還有更不同的, 秘棠只會給她一個人洗杯子。

周末是孫助理來接的。

虞清越沉默地坐在後座, 望着窗外的景色發呆，車裏暖烘烘的，像這種溫暖的東西，總會讓她想起秘棠。

她終于發現, 自己想起秘棠的次數越來越多, 以至于孫助理說話她都沒聽見。

“小姐, 有在聽嗎？”

虞清越回神, 大約是感冒剛好的緣故，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神情也是恹恹的，像關在玻璃籠裏的貓咪，她和以前變得不太一樣了。

“抱歉，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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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助理有些意外，透過後視鏡不斷看向她，最後輕咳一聲：“和您訂婚的是釋家的二小姐，是個Alpha，風評還不錯。”

“就是之前的女朋友多了些，不過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談戀愛了，也沒有鬧出過人命。”

孫助理絞盡腦汁地說一些釋二小姐的優點，只是那些優點在她看來，也就是個普通世家的Alpha都該具備的。

虞清越應該值得更好的，可惜是個Beta。

沒有信息素，無法安撫Alpha或者Omega。

虞清越用力回想，她發現自己其實也不太了解母親身邊的這些人，只知道這些人看她的目光總是帶有憐憫。

就像她不曾了解這些人，這些人也不曾了解她。

面對這些，她總是沉默地逆來順受，因為可以忍受，所以從未想過要改變什麽。

現在，她突然很想試一試不一樣的反應，就像面對秘棠的态度可以改變，面對孫助理，她也可以說一些自己的想法。

盡管她依舊沒有什麽太多想法，她只是平靜地告訴孫助理：“我不結婚。”

在和虞秋見面之前，她不準備和任何人結婚。

孫助理表情呆滞，好半天沒回過神，總覺得自己像是出現幻聽，不然嬌生慣養精致的娃娃，怎麽會有一天突然開口說話？

還是拒絕的話。

孫助理回過神如臨大敵，她有些緊張地盯着虞清越：“在虞總面前，還是不要說這些話了，反正這麽久都這樣過來了……”

“要是把虞總惹生氣了，她可能真的會……離開虞家，你又能去哪裏？難道去你外婆家嗎？她也有自己的孫女，會顧不上你的。”

“而且你媽媽已經去世這麽久，再濃的感情也是會變淡的，那感情還本來只是對你媽媽的。”

孫助理勸說很久，見虞清越沒反應，她心裏有股怪異的感受，只覺得虞清越太不聽話了，她說的這一切都是為虞清越好。

一個高中生，離開家庭的庇護能幹什麽？

況且虞總說的也沒錯，虞清越一個Beta，有個沒什麽毛病的Alpha願意和她結婚，實際上就是虞清越占了大便宜。

這麽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怎麽現在就不願意了？憑什麽？

虞清越沒說話，她把帽子用力往下扯動，幾乎快要将她漂亮的眼睛也給遮擋住。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孫助理像是變成一頭陌生的野獸，脫離情緒的控制，只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孫助理也變得陌生。

虞清越不再說話。

孫助理拿捏不準虞清越的想法，對方現在也不願意再說話，她認為，虞清越應該是把她的話給聽進去了。

以防萬一，她還是繼續說道：“和Alpha在一起沒什麽不好的，以後會有各項研發，哪怕你沒有信息素，也是照樣能過的。”

“也不要和你母親犟，她這些年也不容易，對你也已經夠好的了。”

野獸像是沉睡下來，虞清越感到窒息，從未有哪一刻，讓她感到如此難以忍受。

到虞家，虞清越開始感到恐懼，那些紛亂的記憶如同碎片湧進她的大腦，但身體又在堅定地往前走。

她很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期待這一天。

只是她不再奢望母親會流露出後悔的表情，她只是突然想做一件事，不再受任何人控制的事情。

“這次釋家二小姐也來了。”孫助理暗示地說了句。

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是不管虞清越如何不願意，都不能落大家面子的事，她從來就沒有自己決定的權利。

只要是虞秋做的決定，這件事就只會朝着虞秋想要的方向進行，尤其是在虞清越的事情上。

大門敞開，虞清越站在玄關換鞋，她步調平緩地走進大廳，那裏正坐着兩個人。

孫助理跟在她後面，聲音略高：“虞總，小姐回來了。”

虞秋臉上是笑意，眼底閃過厭惡，她随意地招手，如同招呼一條小狗，示意虞清越：“回來了，就先坐過來吧，也好和你未婚妻認識認識。”

她指的位置是較遠的單人沙發，釋夏都比她離虞秋近。

釋夏眉毛一挑，嘴角的笑容越發明顯，她放下手裏的茶杯，語氣自然得像在和自家長輩說話：“還是坐這裏吧，離得近些好聊天。”

新指的位置就在釋夏旁邊，依舊是離虞秋較遠的位置。

這和以前沒什麽區別，任何一個人都能決定虞清越的想法，只是現在又多了一個Alpha。

會覺得屈辱嗎？好像也沒多大感受。

她站在原地沒動，先前懼怕忐忑的心情變得無比平靜，這就是她在虞家，一直以來的經歷，太多的情緒都曾有過，現在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見她一直沒說話，也不回應，釋夏面上流露出興味，她轉頭對虞秋說：“Beta都這麽有個性嗎？”

虞秋臉上笑意不變，沒理會釋夏的話，只是對着虞清越說：“不高興？”

“先過來坐下。”

她顯而易見的反抗，被所有人無視，也可能沒有意識到她無聲的拒絕。

虞清越依舊站在原地，她聲音沒有情緒上的波瀾，在落針可聞的大廳上又是那麽的刺耳。

“我不結婚。”

空氣像是凝滞一瞬，很快就把人打破。

虞秋沒控制住地嗤笑一聲，就連旁邊的釋夏也是跟着打趣一句：“清越真會開玩笑，就是不怎麽好笑。”

所有人都沒有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虞秋冷淡道：“不想坐，那就站着。”

釋夏眉眼含笑地看向虞清越，然後才轉向虞秋，她興致勃勃地想要快點定下自己和虞清越結婚的時間：“我就是太喜歡清越了，才厚着臉皮過來。時間上，我父母說過都由您來決定。”

“不希望離結婚時間太久，”釋夏輕笑，臉上帶着明顯的喜愛，“您知道，小情侶總是想要多膩在一起。”

虞秋不冷不淡道：“結婚日期之後再說，清越是我女兒。做母親的，還是想要女兒多陪一段時間。”

虞清越站在大廳中間，她覺得自己不像是人，像是一件兩人商量給誰的玩具。

濃濃的無力感襲來，她想起自己被護在媽媽懷裏，只能眼睜睜看着砸下來的相框，無能為力。

挺直的脊背在這一刻也像是彎了下來，虞清越覺得大概是感冒沒好，她站在這裏有些無所适從，她逼着自己再次開口，只是這次聲音弱了很多，像是被丢棄幼貓可憐的慘叫。

“我不會結婚。”

眼前的兩人依舊無視她說的話，釋夏站起身朝虞清越走過來：“清越可能比較怕生，還是我帶她出去轉轉，培養一下感情。”

虞秋不知道在想什麽，只冷淡地嗯了一聲，像是對釋夏也不怎麽熱情。

釋夏走過來想要牽虞清越的手，虞清越避開她伸出的手，聲音輕輕地。

“我會從虞家搬出去。”

說完這句，虞秋突然發火了，她抓起茶杯用力甩出，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虞秋暴怒地吼道：“我已經給了你不少臉了！你搬出去，你能搬到哪兒去？！這麽多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還要搬出去，你搬出去的房子就不是我買的嗎？”

“讓你和Alpha結婚，已經是我能給你安排的最好的婚事了！難道你還想跟Omega結婚？你也得看有沒有Omega願意！”

“你是真有臉去想，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錢都白花了，你反而更加認不清你到底是什麽了？”

虞秋發了好一陣的火，孫助理連忙上來勸說，她聲音放緩，安慰虞秋：“小姐太小了，她還不懂事，虞總您別生氣。”

虞清越的目光透過孫助理落在虞秋身上，這個和她有幾分相像的女人，正惡狠狠地瞪着她，像是一頭餓狼，想要将她撕得血肉模糊。

虞清越又一次重複自己的話：“我不會結婚，我會搬出去。”

“虞家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還給你。”

“你不能再控制我的人生，我是屬于媽媽的。”

“從這一刻開始，我不會再用虞家的任何東西。”

虞秋氣笑了：“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虞家買的，你用的不是虞家的東西？”

“你要搬出去，那你現在就脫光了自己走出去！”

虞清越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孫助理按照季度給她買的，就連去學校帶的衣服都是孫助理整理的。

她扯了扯衣擺，擡頭朝虞秋看過去，對方像頭盛怒中的獅子。

虞清越聲音依舊平靜：“那就當我買下來好了，孫助理一直在幫你記賬。”

她到現在都能精确地說出這些東西的價格：

“內衣是依牌的，三百六十八；內褲一百九十九；套裝是六千七百八十九；襪子九十六；鞋子五千九。”

虞秋瞬間失聲，她坐在沙發上，目光和虞清越對上。

少女的目光清澈又麻木，像一口幹涸了很久的枯井，久到讓人想不起曾經是什麽樣子。

釋夏站在原地，沒有出聲插入這對母女的對峙，她早就知道虞家母女關系不好，只是沒想到連身上穿的衣服都要記賬，這實在太過離譜。

虞清越終于從虞秋臉上，看到了除厭惡冷笑以外的表情。

只是她沒有得到自己預想中的情緒，只感覺到了滿身的疲憊，沒有所謂的暢快，只有密密麻麻喘不過氣的難過。

她轉身朝玄關的位置走，把家居鞋換掉，穿上來時的鞋。

“你經常讓司機把我丢在半路，讓我自己走回去。”

“這是最後一次，不是你把我丢在半路，也不是走回家，而是我要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

說完這些，她拉開門，想了想，還是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們給我定制的衣服。”

就像虞秋不想她有任何自己的想法，虞清越也不喜歡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