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月黑風高。

靜蓮灣小區,一排黑魆魆的三層別墅後頭,停着一輛橘黃色的皮卡,若走近看,車上還漆着幾個白色大字:有線電視搶修車。

車內,兩名黑衣男子一齊盯着正前方的別墅,确切說是角落那盞街燈。

駕駛座上的男人先開口,尖聲尖氣,如不熟悉的人肯定要罵一句娘娘腔。

“東西帶齊了吧?”

向也拍拍夾克口袋,叮叮作響,“齊了。”

“開鎖|工具?”

“帶了。”

“手電?”

“帶了。”

“手套?”

修長手指舒展在曾有良眼底,“戴着。”

曾有良肥短的五指将他的打掉,“‘貍貓’呢?”

向也從腳邊拎起一段羽毛球筒的黑色束口袋,斜背到身後。

“這呢。”

曾有良乜斜着眼,因臉圓眼小,只留兩道細線在原處,看上去像染黑的彌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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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也,第一次出‘任務’,看不出你還挺上道的啊。”

向也冷笑恭維,“還不是你教的。”

“那你喊我聲‘師父’。”

“你不是唐僧我又不是猴子。”向也看了眼時間,拉回話題,“還有一分鐘。”

曾有良嘴上讨不到便宜,哼哼幾聲,目光回到那盞街燈上。

……

“十、九、八……”向也低聲倒數着。

“深呼吸,別緊張。來,跟着我學,吸氣——吐氣——”曾有良兩手捧着隐形西瓜往上提,頓住,“阿也,你噴了什麽香水?”

“癡線。”

“我講真的。”

向也嗅嗅衣袖檢查,若有似無,“鼻炎,聞不到。”

“你這是犯了大忌!”

“別扯了——四、三二一!”

外頭,街燈溘然熄滅,小區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前方別墅區依舊悄無聲息,後面公寓區倒是哀嘆聲隐隐可聞。

早在白天這裏已停過一次電,這輛搶修車的出現一點也不紮眼。

“走!”曾有良發出號令。

兩人同時推門下車。一高一矮,兩條黑影一前一後往別墅圍牆奔去。

向也先來到牆根,馬步紮實,十指交握垂在腹部以下,曾有良默契踩上人梯,踏着向也肩頭攀上牆頭。雖然矮胖,倒也算個靈活的胖子,曾有良在牆頭做個安全的姿勢。

向也長臂一伸,跳躍間将自己挂上去,腳往牆壁一點,穩穩蹲到牆頭,繼曾有良之後翻身進院——

剛下地曾有良就倒退一步,向也磕上他厚實的脊背,忍不住低呼。

曾有良回頭咬牙切齒做了一個拉鏈閉嘴動作,向也不客氣地瞪他。

畢竟頭一回配合難度系數這麽大的“任務”,向也和曾有良的默契眼見用光。

曾有良指頭點了幾個方向,向也點頭,明白他的意思:攝像頭在那裏。

兩人伏低身子切進廚房外壁和圍牆的小道,順着空調外機和水管爬上二樓陽臺。

陽臺門緊鎖,這可難不倒向也,他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樣的工具,拈起其中一根往鎖眼裏送,動作跟拿挖耳勺掏耳朵似的,不多時,一直嘗試扭轉把手的手感到松動,鎖開了。

向也邀功地觑了曾有良一眼,後者趕鴨子将他搡進屋裏。

陽臺進門連接一條走道,左手邊衛生間,右手邊一間卧室。事先踩過點主人不在家,向也和曾有良大方推門進去。

屋裏陳設簡單,從丢在床邊的中老年女式外套推測,這應屬老人房。兩人略略檢查一遍,果然無功而返。

走道再繼續往前,左邊樓梯口和另一扇房間門,右邊欄杆之下是天井,依稀可見一樓盆栽。

向也和曾有良兵分兩路,一個繼續前進,一個上樓。

向也先迎來一間書房,手電筒白光之下高及天花板的書架顯出威武的輪廓,他失神片刻。

另外三面牆壁唯一懸挂的一幅極光攝影作品,與向也所要搜索的東西大相徑庭。

也許藏在書架上?手電光圈重新回到密密麻麻的書脊,舞臺燈光、燈光設計……

就是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向也後退轉身,可能是手肘可能是背着的畫筒,只一瞬間的事,“兇器”已經不可考證,沙發邊架子上一個東西掉落下來——

向也眼疾手快去接。

第一次沒中,相當與打了它一掌,然而已經沒能有第二次……

陶瓷俄羅斯套娃散開好幾個部件,大的噼裏啪啦碎裂,小的沒碎咚咚滾地板上,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格外響亮而瘆人。

向也依舊維持沉身的姿勢,生怕稍一動又引發更大聲響。

可四周寂靜如初,仿佛剛才那意外只是緊張的幻覺。

向也左右瞄瞄,并無異動,于是繼續輕腳往裏邊的卧室門走去。

剛往右手邊掃一眼,登時吓得汗毛倒豎,手電險些脫手。

就在他兩米外的門口,孤魂野鬼一樣立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這是僅憑長發來的第一判斷,因為對方挺高,借着手電筒的光可見她穿了一條深色袍子,領口開得很低,好像沒穿打底衫,袍子與肌膚黑白分明。

她沒注意到向也似的,扶着牆慢吞吞往外移動。

不說這是向也第一次行動,放曾有良在此,遇上這等聊齋怕也是一個措手不及。

幸好向也反應過來,揿滅手電,可女人似乎毫無光感,繼續摸索前行。

一個荒誕的念頭在腦海裏迅速成形,向也站着不動,忽然閃了閃手電,女人恍若未見,眼睛也不帶眨一下。

“吳媽,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女人站定朝書架問,而向也就在她一步之外,屏住呼吸盯着她。那道聲音鑽進他耳朵,留下奇怪的第一印象,向也無暇回味,倏然之間,女人緩緩轉頭向他。

時間剎那凝固,兩人視線似乎在昏暗裏對上了。

如果心知有異,膽大的應該抄武器過來,膽小的就裝睡混過去,這樣步步逼近,倒像是送死的。

“吳媽?”

女人揚聲吼道,聲音只是疑惑,并未多一分恐懼與慌張。女人白皙瘦長的手機械地朝他臉面探過來。

向也明知道應該立馬打暈她,但懷着瞎貓撞上死耗子的僥幸,沒有動手。

他腦袋後仰,避開她的摸索。

女人抓了個空,收回手沒有下一步動作。

向也也在等待,想要拆穿她僞裝似的。

下一秒,女人忽然暴戾尖叫,幾乎撕裂他耳膜:“吳媽——!你再不出聲我扣你工資!!!”

向也一記手刀往她後頸劈去,女人窒息般呻|吟一聲,慣性往前栽。向也連忙扶一把,将她安置在地板上。

起身前發現女人大冷天裏赤着腳,看來不單眼睛有問題,難道腦筋也不清楚。

怕援兵馬上抵達,向也不敢久留,匆忙踏出房門那一刻,路燈倏然亮起——電力恢複了。

曾有良和他在樓梯口打了照面,還未來得及問清狀況,向也催促快逃。

等車開出小區,向也才把背着的圓筒解下丢後座,按下車窗,冷風吹得靈臺平複清明,他探手把車門上“有線電視搶修車”幾個字一一撕掉。

曾有良摸摸圓乎的下巴,幽幽道:“所以,任務失敗了?”

向也表情觸礁,“不是你教我不對老人女人和小孩下手?”

曾有良不甘心地說:“那也有可能東西不是她的,她只是一個住客或者什麽,啊,也可能是裝瞎——”

向也搶白,“那也是女人……”

曾有良只能幹巴巴笑。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片刻,向也把能夠得着的字都揭下,揉成一團扔在腳下,才又想起重要的事。

“上面……會有什麽動作?”向也悶悶地說,“他們可不管咱們這套‘節日假日不開工,老弱病殘不下手’教條吧?”

“啊?”曾有良一改往日唠唠叨叨,裝沒聽見地哼唧一聲。

向也知道,此事已不在曾有良的控制範圍內。

他苦惱地垂下頭,兩頭插進柔軟飄逸的短發裏胡亂揉了揉,像只剛睡醒的狼崽一樣迷茫。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文,荒誕童話,非常不現實向,勿撕三觀哈

*如無意外,每天21:00,v前日更,v後雙更,有事會請假

歡迎支持,麽麽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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