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弟の決定

第26章 弟の決定

◎我對你,還有希望◎

姬寒牢牢鎖定駕駛座的方向,他在等一個回答。

樓遠歸撐着方向盤,遠處被車前燈照亮的浮塵悠悠飛舞,并未沉默良久:“對。”

“我能知道嗎?”

“告訴你也無妨,”樓遠歸收回視線,非常平靜,“我在溫網大滿貫決賽之前,被人打斷了手腳。”

“什麽!”

姬寒瞳孔劇震:“怎麽會?不是國際賽事嗎?為什麽還會有人幹這種事情!”

樓遠歸:“那是十多年前,何況,那天車子出了點問題,到更衣……室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

不難想象,因為時間緊迫急着進入球場,所以被人鑽了空子,還是在那樣的場合……

“是誰幹的?最後有沒有受到懲罰?”

“沒有證據,監控損壞。”樓遠歸搖了搖頭。

“淦!”姬寒一拳捶在椅背,“難道就這麽讓兇手逍遙法外?這麽多年怎麽也有點線索才對!”

樓遠歸張了張嘴,臨了将到嘴的話又咽回去。

姬寒垂着頭沒有留意:“你就這樣放棄了?如果不是太嚴重的傷勢……”

“消沉過一段時間,過後再去想,也沒有太想回到球場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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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遠歸盯着自己的指尖,那兒正在方向盤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異響。

姬寒想到什麽:“是不是因為Marina?她不同意?”

“以前有,因為比賽的事我跟她吵過很多次,甚至差點決裂,那件事情之後她再沒有說過一次反對的話。”

“原來如此……”

原來托馬是這個意思。

姬寒一直以為是因為樓遠歸不夠勇敢,是為了所謂的責任妥協放棄,沒想到恰恰相反。

樓遠歸當年定然非常激烈的抗争過,所以現在Marina才能非常開明。

與其說開明,不如說妥協和心疼。

但是又有一點說不通,一個深愛網球不惜和母親決裂的人,态度意志一定非常堅定。

最後卻因為一頓突如其來的皮肉傷害一蹶不振,這不符合常理。

最起碼,也要有所報複才對。

以姬寒對樓遠歸的了解,他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想要的東西一定會拿到手,如果拿不到,就會另想辦法。

同理,如果他想害一個人,也絕不會輕易罷休。

可是樓遠歸的态度又很誠懇,姬寒絲毫沒有懷疑的理由,他也想不到事到如今,樓遠歸還不說實話的原因。

姬寒自認為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們兩個人不說真成了親兄弟,但至少是可以相互信賴的朋友。

“朋友?”

這個詞太陌生了……

“你說什麽?”

樓遠歸聽見他的嘀嘀咕咕。

“沒什麽,我是說,”姬寒回神,“那個什麽林敞,他不是你朋友嗎?”

“對,怎麽了?”

“你上次說他退役是因為你?我想知道他又發生了什麽。”

自己的事都說了,對林敞樓遠歸更沒有隐瞞的意思:“我因傷退賽之後,又進行了一場半決賽,最終是他拿到決賽的另一個名額。”

“也就是說,是他接替你打完了最後一場比賽?”

“沒錯,”樓遠歸點頭,“他贏了,但是賽後腰傷複發,沒多久也退役。”

玩競技運動的職業運動員,多多少少都有些傷在身。

帶傷上場,對于自己的極限,每個運動員都應該很清楚。

林敞給姬寒的印象,不是個沖動好強的人。

這個冠軍,多多少少有報複的成分,或者,單純是為了報複。

這樣一來,那個手段肮髒的嫌疑犯似乎已經明晰。

“既然你們曾經關系這麽好,後來又怎麽這麽久沒見?”姬寒問。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時間太快了。”

感慨結束樓遠歸深吸了口氣,再次啓動引擎:“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就回家了。”

“還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

“你對網球,還有希望嗎?”姬寒一字一頓。

樓遠歸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片刻後對上姬寒的灼灼鳳眸,也是一字一頓:“我對你,還有希望。”

低沉暗啞的轟鳴聲席卷腦海,姬寒分不清那究竟是汽車的馬達,還是自己靈海的鳴奏。

樓遠歸的眼神太燙,他沒有扛多久:“說你的事兒呢,扯我幹什麽?”

“你很有天分,”汽車再次開動,“那天林敞拿着你和魏行比賽的視頻過來找我,我就知道。”

“!”姬寒又驚了,“他還幹過這種事兒?”

說罷應該是想到上次兩人在船上的鬼鬼祟祟,姬寒反應過來:“我就說怎麽我一出現你倆就不看了……”

“姬寒,我在誇你。”樓遠歸強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姬寒擡手扇了兩下頗有點不以為意,“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我還是放不下網球,”樓遠歸忽然道,“那天你對林敞那股不服輸的挑釁,讓我感到……很熟悉。”

“你該不會想說……你從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影子吧?”姬寒不确定。

“也許吧。”

話題到此似乎迎來終結,樓遠歸專心開起車,沒有再說話。

然而越是沉默姬寒心裏便越是煎熬。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可是從哪兒開始呢?他能做些什麽?

等等!

安全帶上不安摳動的指甲驟然凝住,他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替你打,我去替你把該拿的滿貫全都拿回來!”

然而樓遠歸卻并不如姬寒想象中開心,反而有些無奈:“沒有必要,你是你我是我,你活得再像我也不可能是我。”

不等姬寒有所反應,他又道,“好了,今天聊得夠多了,回去早點……”

姬寒打斷:“那我自己打,我要打職業!”

他沒有開玩笑,如果說之前一直是被林敞推着走的話,那現在他可以很肯定——

他要打職業網球,不是因為誰的賭約,沒有人逼迫。

在修羅萬界放浪為禍不知道多少個節點之後,姬寒第一次産生如此強烈的欲望想要一個東西。

他要在網壇折騰點什麽東西出來,至少是死後百年依然有人會提起的程度!

去他媽的別人的故事!

他姬寒在哪兒都是聚光燈的焦點,讓他做配,也要看所謂頭頂光環的主角配不配!

“我要打職業,我要一年之內拿下全滿貫!”

姬寒又說了一遍,他太沸騰了,他實在忍不住。

樓遠歸因為他突如其來的熱血驚愕了一瞬,誤觸到喇叭後汽車發出刺耳的鳴笛。

“你不要沖動,這不是個小決定。”

“我沒有沖動,我是認真的,”為了說服樓遠歸,姬寒換了個姿勢,“我明天就回深城,去找林敞,申請進入青訓營。我要,我決定了。”

“或許你可以等睡一覺起來再考慮這個事。”姬寒态度越堅決,樓遠歸越不信。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會證明給你看,就從青聯賽冠軍開始。”

姬寒目标明确,“我有一個不成熟的請求,我在獎臺上捧起冠軍獎杯的時候,要看見你坐在看臺上。”

樓遠歸抽空瞥了姬寒一眼,應該是因為他認真的神情有所動搖,不再質疑:“好,我答應你。”

只要姬寒不是玩笑,那他也會信守承諾。

至于究竟能不能看到姬寒所說的這一幕,全看明天起床之後他還記不記得今天做出的決定了。

第二天一早,姬寒在早餐結束後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最終決定:

“我已經買好回去的飛機票,中午之前就走。”

Marina上一秒還在往面包片上抹奶酪,下一秒臉上就被驚愕霸占,很快憤怒也出現:

“怎麽了親愛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什麽什麽!一大早上的怎麽就說這種話?我今天還給你們安排了海釣的項目,Patrick最喜歡這個!”

從廚房出來的托馬也聽見,激動得快走過來。

只有樓遠歸淡定地擦了擦嘴,平靜道:“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

“那回去吧,我跟你一起。”

“Patrick怎麽連你也……”

樓遠歸負責解釋:“還有很重要的事在深城等着我們去做,抱歉Marina,我們必須得走了。”

Marina聞言雙眸微睜,看着樓遠歸吶吶半晌沒有說話。

托馬很快也看出不對:“哦我的上帝,真是不服老不行,我竟然出現了幻聽……”

“不是……這是真的,”Marina開口便藏不住哽咽,他抱着樓遠歸的臉注視了很久,一邊流淚一邊搖頭,“Patrick,我的小王子終于回來了……”

她接着又說了不少法語,姬寒雖然聽不懂,但辨出她說的是同一句并不難。

樓遠歸一直在安撫Marina,輕拍着她的背替她擦去眼淚。

等到Marina稍稍平靜,她又來和姬寒告別:“謝謝你姬寒,你可真是我的小天使,敦德永遠是你的家。”

和剛來的時候一樣,姬寒再一次被Marina親懵了:“不是,等等……”

“答應我,明年6月一定要再來,那時候無花果成熟了,杏子桑葚應有盡有,酒窖裏的東西看上什麽都可以當場打開,我還會親自帶你去夏朗德的品酒大會……答應我,一定要來……”

她眼底的憐愛和感激情真意切,姬寒被這番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有點不好意思:“哎呀我知道了……有空就會來嘛,眼界還沒開完當然會來,要不然托馬的功課豈不是浪費了?”

托馬就站在一旁,他的眼尾微微有些濕潤,但臉上的驕傲絲毫不減:“當然,你還差得遠。”

走的時候依然是乘坐來時的直升機,坐在窗邊看着地面逐漸遠離的Marina和托馬,姬寒意外生出一陣難以言說的複雜。

短短幾天的相處,他竟然能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産生類似家的歸屬。

趁着眼睛酸澀之前趕緊收回視線,姬寒覺得自己自從來到這個故事,就變得感性得不像他自己。

“記住Marina說的話,你随時可以回來。”

樓遠歸坐在他對面,臨近半開的艙門。

“嗯,我知道自己要什麽,現在,先去找林敞。”

而遠在深城的林敞此時也在念叨姬寒:

“媽的這臭小子,心狠還是他心狠,招呼不打一聲就跑了!”

“樓遠歸這個共犯!包庇護短毫無底線!你們倆有本事這輩子再不出現在我面前!”

“否則看一次打一次!”

這種話訓練場的各位校網隊員都不陌生,因為林敞一天至少要念十次。

直到今日份的訓練結束,回去的路上林敞抽着煙還在念念有詞。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林敞剛出電梯正要掏鑰匙,猝不及防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鬼影吓到離地。

下一眼認出影子究竟是什麽東西,林敞厲聲大喝:

“我靠!姬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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