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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靈均與李容聲是奉了李秀才的命過來看看的,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之類的。前面姜眉真的很想一舉拿下李靈均,巴不得他多留會兒,但是往後卻是他想留姜眉也不想讓他再留下去了。

原因無他,就是李容聲一本正經地讓姜眉重溫了一遍以前的光榮事跡。

其實這些都沒什麽,反正都不是姜眉自己做的,就算是她做的,這些也說不上什麽大錯,她臉皮厚着呢。

可是這是當着李靈均的面啊!

姜眉最後看向李容聲的眼神幾乎都可以稱得上是殺氣騰騰了。當着男神面毀她形象壞她大事,當真可惡。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李容聲已經輪回十八遍了,再好看的臉也不能拯救他。

就在姜眉氣得心律不齊的時候,劉婆子已經召集了姜家僅剩的所有下人,加上劉婆子與馬叔,一共十七個,在院子裏候着。

這事是姜眉拜托劉婆子的,她也做得極妥帖。

姜眉拿着賣身契,站在這些人的面前,一一打量着他們。

其中像劉婆子這樣的婆子還有兩個,但比劉婆子年輕些,像馬叔這樣年紀的男仆有五個,平時裏都是管馬廄之類的粗活,剩下四個丫鬟四個小厮。

看好人以後姜眉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指着手中的賣身契道:“你們其中,有十人的賣身契在我手裏,剩下七個都是姜家的家仆。如今姜家的處境你們也看到了,是去是留,我交給你們自己決定。”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但我醜話說在前頭,哪怕心裏有一點不想留的你都給我走,日後要是伺候有一點不盡心就不要怪我不客氣,走了的也不管你們以後是好是壞,都再不允許回來。”

劉婆子得到姜眉示意,拍了拍手,說:“好了,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考慮,要走的就去小娘子那裏拿自己的賣身契,再去馬叔那裏領十兩銀子,就可以走了,要留下的不用說什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日後必不會虧待你們。”

十五個人面面相觑,其中不乏有一家人的那種,或是相互之間熟悉的,都湊在一起開始商量起來去留的問題。

姜眉慢慢喝着茶,觀察着衆人的神色,有浮躁的暗暗記下來,平靜的也記下來。待衆人重新歸位以後,姜眉便搶先一步将茶倒進嘴裏,咽下去後道:“商量好了是吧,那就做出你們的決定吧。”

一開始還沒人敢動,沒人上前,也沒人退下去,後來是一個和馬叔同齡的男仆上前一步道:“禀告小娘子,我婆娘孩子都在府中,一家人總要另尋出路才活得下去。”

明顯是不相信劉婆子所說的那句“日後姜家并不會虧待你們”,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姜眉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把賣身契攤開在桌上,讓那男仆來拿。

男仆拿了自己的,又拿了一個婆子的,兩個丫鬟的,一個小厮的。怪不得,一家五口人呢,不相信姜家也是應該的,發了五十兩銀子,姜眉自放他們去了。

有人開頭,就有人接上了,也有人退下去的。直至結束,那些賣身契只留下了兩個丫鬟的,家仆只走了一個男仆。

姜眉想了想,又讓劉婆子去把那兩個丫鬟找來,把賣身契擺在她們面前,又分別遞上十兩銀子。

她不懷疑這兩個丫鬟的忠心,但是年輕的人總是有頗多變數,她說不準,也就不敢冒險。家裏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丫鬟放在家中容易壞事,還是放她們出去的好。

“婆婆,再給她們每人各五兩銀子。”看她們還是淚盈于睫,要哭不敢哭的可憐樣子,姜眉心軟了,道:“你們以後要是真的過不下去了,就托人給我寫信,我接到消息就收你們回來。”以後是要做香水生意的,男人不在行,還是需要女子,但眼下是不能留她們的。

好說歹說,才把她們給勸走了。

這時日落偏西,姜少陵也帶着姜壽回來了。父子倆都是一臉的疲憊,還好姜眉早有準備,讓兩人沐浴後便開始吃晚飯。

一夜無話。

姜眉還記得,姜少陵還欠着紅袖招一千五百兩銀子。

家裏餘銀已經花光,族長送來的一千兩倒是未動,但是也不夠,且這麽多人還需要花銷。

姜眉覺得有點頭痛,看來香水的研制還需要往後推推,先把錢還了是正經,不然總感覺這心裏不對勁,也只有把這些破事處理完了才能讓姜壽安心下來繼續去讀書,

讓姜少陵出面找裏長做中介人把良田賣了。一共有三十五畝,賣了三十畝,剩下的五畝是姜眉準備留下來當花圃的,香水怎麽能沒有鮮花呢。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姜少陵到底是覺悟了還是沒覺悟。以前他整日紙醉金迷地混着,不問家中大小事,現在姜眉讓他賣田他就去賣田了,往裏長家跑了三次才把事辦成,也沒喊累,蛇精病也沒有發作。

但是姜眉自己剩下了五畝田,他也沒有反對。按理來說正常的家長都不會這麽做,田都是拿來種莊稼的,誰拿來種只能看不能吃的花啊,而且那還不是一般的田,那可是上好的良田啊。

姜眉觀察了好幾天,也沒得出結論。但買田的人家來送錢了,整整三千兩。

這些錢放在以前的姜家就是九牛一毛,但對于現在的姜家來說,就是巨款。

姜眉知道薛瑤不會管賬,姜少陵也不會,當然……她自己也不會,于是就把這項艱苦的任務交給了姜壽。除去要還給紅袖招的一千五百兩,還剩下兩千五百兩,五百兩放在家裏,兩千兩可以拿去兌成銀票。

姜眉看着那一千五百兩,突然想到《活着》裏面,福貴欠債還錢時他父親把銀兩都換成了銅錢,整整幾大筐,福貴挑了幾趟才把錢還完,繩子都把肩膀勒破皮浸血,目的就是為了讓福貴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麽荒唐。

姜眉摸着下巴,覺得姜少陵也需要這個磨練,浪子回頭總有一個過程,姜少陵就這樣突然間變得正常,她不習慣……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姜少陵就默默看着姜眉用了五十個銅板喚了銀鋪的夥計來換更多的銅板,一千五百兩,整整的一千五百兩,然後換回來幾個籮筐的銅板。

薛瑤還很貼心地給姜少陵準備了棉布綁在肩膀上,以免被繩子勒破皮膚。姜眉最後決定一趟就足夠了,于是又叫了馬叔擡上除姜少陵所挑的兩擔之外的銅板上了馬車,與姜少陵同去。并與馬叔說好不能讓姜少陵作弊,要作弊起碼也要挑着擔子走上一半路程。

一切都準備好了,姜眉鼓勵性地看了姜少陵一眼,回收一個冷漠的眼神。

“相公,我在家裏等你回來。”薛瑤揮着帕子,雖然不明白姜眉這麽做是為什麽,但她還是覺得女兒做的什麽都是對的好棒哦。

姜少陵繼續冷漠。

然後他走過去,蹲下身,把擔子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後站起來。

哎喲不錯喲,姜眉笑。

“相公好棒!”薛瑤也笑。

姜少陵邁動腳步……

下一秒,他倒在了地上。

五體投地的那種倒。

弱雞爹,你真的夠了!

“還是給我給換成銀票吧,勞煩了。”姜眉本想面無表情,奈何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再補了五十個銅板給夥計。

“……”你真的很煩。

姜眉覺得銀鋪夥計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充滿仇恨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她??

唯有姜壽看破了一切,他覺得整個屋子裏只有自己才是正常的。

他爹本來就是這樣的好麽!

真不知道她們為難他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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