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暗網1
纖長的睫毛蝶翼般抖了抖,他慢慢睜開眼,忽然湧入的亮光讓他不适應的眯起眼。
在綻開的白芒中,夏潤隐約感覺到有只手在推他,耳邊像是隔了一層薄膜,“嗡嗡”作響。
“……你沒事吧……”
夏潤轉頭看向說話的人,桃花眼裏還帶着一絲迷離,等他眨眨眼,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側過頭,他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了地上,原本提在手裏的菜撒了一地,一個面相和藹的中年男人正蹲在他身邊,一臉的擔憂。
“小夥子,你沒事吧?要不要俺幫你叫輛救護車,啊?”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方言問道。
夏潤有些恍惚的爬起來,勉強笑了笑: “不用……咳咳……”
一開口,喉嚨撕裂般疼痛起來,夏潤愣住,他的喉嚨怎麽了?!
“真的沒事啊?剛剛可聽到你叫的很凄慘,吓了俺一跳,俺還以為殺人了。”中年男人擔憂地說。
夏潤撫着喉嚨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很好。
“小夥子,平時要注意鍛煉身體,你看你搬來三個多月了,俺都沒見你出過幾趟門,這樣不好,得改改。還有啊,年紀輕輕的別總冷着一張臉,一點朝氣都沒有,多出門透透氣……”中年男人語重心長的唠唠叨叨,見他真的沒什麽事,就示意跟着他往小巷子深處走去,“……你要有什麽困難都可以和俺說,俺可不是網上說的那種除了收錢啥事不管的甩手房東……”
“等等!”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夏潤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你是我的房東?”
“是啊。”
“我搬來三個月了?”
“對啊,三個月前不是你自己和俺簽的合同嗎?俺的記性可好了!”房東納悶地轉頭,看看夏潤,發現他臉上驚恐的表情并不作僞,“你真的沒事吧?”
夏潤還震驚在‘我是誰?我在哪?我還是不是我自己’的自我拷問中,聞言連忙收斂起崩潰的心情,故作輕松地笑笑:“哦,我記起來了,對不起,我剛剛摔懵了。”
他可不想在什麽都沒弄清楚前,就被送到派出所或者精神病醫院之類的地方。
“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房東轉回頭繼續向小巷的盡頭走去,後面這段路他沒有再開口說話,可能他也感覺到自己的這個房客今天有些奇怪,和平時不太一樣,有點網上常說的精神分裂的那種感覺,生怕再聊下去,這個年輕人又蹦出什麽更莫名其妙的話語。
所幸小巷不深,這種怪異的氣氛沒有維持多久,他們很快就走到盡頭了,那裏有棟陳舊的四層小樓,房東打開防盜門,向樓梯指了指:“小夥子,快回去吧,記得別總呆在屋裏,多出來走走。”省得宅出什麽心理問題,再這麽下去,俺可不願意把房間租給你了。
後面的話房東沒有說出口,不過夏潤看明白了他的眼神。
謝過房東,夏潤硬着頭皮走上樓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租住的房間在幾樓,又不敢再去挑戰房東大叔變得敏感的神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伸手摸摸口袋,夏潤從一邊的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和一個錢包,另一邊摸出了一個嶄新的手機。
手機屏幕是鎖屏狀态,他試了試左手食指的指紋,竟然打開了,看來和他的習慣差不多啊!仔細查看了圖庫,他在寥寥無幾的幾張圖片裏看到了剛剛房東說的租房合同的照片。
303 ,看來在三樓。
走上三樓,夏潤還在考慮沒有門牌號該怎麽辦的時候,潛意識裏的慣性讓他停在中間的那扇門前。
是這裏?
夏潤試着插,進鑰匙,果然是匹配的。
這是一間普通的一居室,房間的擺設非常簡單,一張單人床,棕色條紋的床單幹幹淨淨,被子整齊疊放在床尾,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張桌子,上面是一大摞書籍和一個筆記本電腦,窗戶開着,深色的窗簾在溫和的風中微微飄動,一盆不知名的小花在窗臺上開的鮮豔,散發着淡淡的暗香……
整個房間雖然簡陋卻潔淨整齊,完全不像一個幾乎不怎麽出門,一宅可以宅三個月的宅男的房間!
關上門,夏潤快步走到洗手間,忐忑不安地看向鏡子。
鏡子裏,一個白淨俊美的青年默默回望他,眉眼清隽秀麗,桃色的薄唇微抿,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因為震驚瞪得溜圓,配上黑白分明的眸子,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夏潤急忙拉開衣領,找到了鎖骨上那一小塊淡色的花瓣形狀胎記。
彎腰卷起褲腿,果不其然在膝蓋上看到兩塊比皮膚顏色稍淺的疤痕——這還是他小時候留下的——據說他小時候不知為什麽,身體不好愛生病不說,還老是平地摔,膝蓋總是傷疊傷,因此在兩個膝蓋上都留下了無法去除的傷疤。
沒錯了,長相一樣;胎記,傷疤的位置也都一模一樣,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既然如此,那之前在他身體裏的是誰?又是誰和房東簽訂的合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細思則恐,冷汗順着臉頰流下,夏潤被惶恐不安所籠罩,他雙臂環抱住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身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還要确認一下,自己是不是還在自己的世界。
拿出手機,他撥打了家裏的座機號碼,結果顯示是空號,再撥打父母和妹妹的手機,接聽的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人,不甘心,再次撥打他記得的朋友、同學、老師的電話,不是人不對就是空號,用手機打開網頁,新聞裏的國家領導人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名字了!
夏潤頹然扔下手機,內心惶恐不安,這已經不是他的世界了!
高緯度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嗎?或者說這些也許只是他的幻想?是因為進入高緯度世界後的後遺症?更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中夢,一覺醒來就都恢複正常了?
踉踉跄跄地走出洗手間,夏潤撲到床上閉上眼,強迫自己快速入睡。
原本他以為在經歷過這麽多離奇古怪的事情後,應該很難入眠,然并卵,和往常一樣,他一挨枕頭就睡着了。
夏潤是在一陣激昂的音樂中醒來的,不是他熟悉的旋律,他皺着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手機自帶的鈴聲,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接通,迷迷糊糊問道:“喂,誰啊?”
那頭一愣,一個清朗的男聲低笑一聲,說道:“是在睡覺嗎?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什麽事?”夏潤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嗯,也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想提醒一下出發的時間快到了,請做好準備,一定要準時哦!”
“出發……?”
聞言夏潤忽然徹底清醒過來,直覺有些不對勁,他看了看手裏的手機,并不是他常用的那款。
猛地坐起身,夏潤發現自己依然在這個陌生的小房間裏,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套藍格子睡衣,床邊整齊擺放着一雙拖鞋,鞋頭朝外,放在方便下腳的位置,不遠處,窗臺的花盆挪到了桌子上,窗戶的防盜網上挂着幾個衣架,上面曬着他睡前穿着的衣物。
等等,他什麽時候換的睡衣?誰給他洗的衣服?手機什麽時候跑到床上來了?!
夏潤心底一寒,一股涼氣從尾椎竄上了脊背,抱緊搭在身上的空調被都無法給他帶來一絲暖意,他無意識咬住下唇,各種鬼怪故事,恐怖電影無法抑制地從記憶深處湧上來,恐懼盤踞了他的大腦。
‘別怕,我不是鬼。’
夏潤一使勁,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哆哆嗦嗦地擡起手,敲敲自己的腦袋,他這裏是出現幻聽了嗎?
‘我是真實存在的。’
難道是以往小說裏穿越之後給的福利金手指——系統?夏潤苦中作樂的想。
‘我并不是那種東西。’
哈,那一定就是喜歡送溫暖送愛心的田螺姑娘啦!
‘不好意思,我的生理性別是雄性。’
這個聲音很有耐心,語氣平緩,帶着能安撫人心的魔力,他的音色也十分特別,低緩有磁性,尾音略帶沙啞,有一點點勾人的感覺,又像是沉澱了時光,有種低調優雅的韻味。
有聲控屬性的夏潤忍不住對這個聲音的主人升起一點點好感,他壓下恐懼,鼓起勇氣,戰戰兢兢地問,“那,那你是誰?為什麽在在我的腦子裏說話?”
那聲音卡頓了一下,有些迷茫:‘我忘記了,三個月前我在這具身體裏醒來,發現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夏潤覺得他找到一處漏洞:‘既然你沒有記憶,為什麽會知道我才是主人,而不是我占據了你的身體?’
那聲音再次卡頓了一下,‘因為是我無意中喚醒了你。’
“什麽意思?”夏潤驚訝地問。
‘我無法用語言向你闡述詳細的過程,抽象來說就像是忽然打開了一扇門,然後我發現你在門的那一邊沉睡。’
‘我不明白!’夏潤咬咬下唇上的傷口,疼痛令他保持冷靜。
‘好比你的識海是一個大的房間,再把這個房間分為十等份,其中一等份住着我,而另外九等份住着你,中間隔着一扇關上的門,當我打開那扇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個身體其實是你的。’
“那你為什麽會去開那扇門?是因為你知道自己是外來的嗎?”
‘不,在此之前我并不确定。’那聲音說道,‘看到了你我才明白。’
‘那開門的原因呢?’夏潤不死心地在心裏想。
聲音再次頓下,似是對他的咄咄逼問感到生氣,不過還是耐心的回答道,‘因為太擠了,我感到非常拘束才會尋找門。’
‘你能窺視到我的思想?’夏潤換了個問題,他剛剛思想和說話交替着問話,而那個聲音都回答了。
這次聲音的主人真的生氣了,夏潤都能感覺到從他那裏傳來的不悅。
沉默了許久,他才冷冽地說,‘我無意也并不想偷窺他人的思想,只有你對我有交流的欲望時,我願意接收你的思想時,我們之間才能搭建起思維的橋梁,彼此對話——這是思維交流的前提。當然因為我們現在的情況特殊,不用搭建橋梁也能互相傳達,而且因為意識體靠的太近,我們彼此都多少能感受到對方的真實情緒。’
‘所以你現在是在生氣是嗎?’
夏潤忍不住微笑起來,一個淺淺的梨渦綻放在右臉頰上,他忽然覺得有些安心,身處陌生的世界而産生的驚恐和焦慮也消散了大半,起碼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暫時還有一個人(或是別的什麽)會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不用他孤單一人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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