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暗網13

“你果然在這裏啊。”

王利推開頂層船長室的門，意料之中看見一個清冷的身影。

M站在洗手臺旁，姿态優雅，手裏拎着船長室那塊昂貴的手工玫瑰皂，側過頭從洗手臺上的鏡子裏，冷冷地看了王利一眼，接着低下頭，一根一根仔細的清洗着白皙的手指。

“你在幹什麽啊？”王利眼角抽搐着問。

聞言，M難得回過頭，奢侈得多給了他一個眼神：你瞎嗎？洗手啊！

場面有一瞬間的冷場，王利按着自己額上跳動的黑筋，接着說道：“既然你已經找到這裏了，就應該知道這裏最大的秘密了吧……呵呵！不錯，我就是這個直播游戲幕後boss，這一切的主……”

“閉嘴！吵死了！”M用力搓着手指，将牙白色的皮膚搓的緋紅，他惡狠狠地瞪着鏡子的倒影，那眼神像是通過倒影看向另一個人，“再唧唧歪歪，我就把你丢出來！”

被兇了的夏潤此時一邊哭唧唧，一邊在思維頻道裏慘叫着：‘癢死了啊啊啊啊！！這個配方怎麽變的這麽喪病啊啊！我要癢死了！！要死了啊啊啊！’

那貫耳的魔音，那劇烈澎湃的情感波動，讓M簡直想一巴掌拍死他，叫他真的死死看看。

只可惜他們在一個身體裏，實操有些困難。

随着濃郁的玫瑰香味擴散開來，酸堿性的中和，在用掉小半塊香皂後，夏潤感覺自己的手指終于不那麽癢了，他冷靜了一些，不再哭叫，默默打着哭嗝。

‘豬殺完了？’M在思維頻道裏冷笑道。

夏潤自知理虧，不敢作聲。

‘一個大男人，這點癢都受不了嗎？’

‘什麽叫這點癢……’

你看看之前那些比他還不堪的彪壯大漢，好好感受感受，那叫一點嗎？威力巨大好嗎！

‘還敢頂嘴了？現在控制身體的是我，你看我皺過眉頭嗎？’

夏潤撇撇嘴：誰要和你比啊，說不定你還不是人呢！

當然這話夏潤只敢暗戳戳地想想，不敢在思維頻道裏說。

他也沒料到他制成的那個藥劑竟然這麽危險，他一時突發奇想，本着作死……呸，不對，本着對科學研究的精神，用船長室的微波爐把他私藏的那些藥液烘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微波爐有破壁功能（機身上有貼功能宣傳卡片）改變了細胞結構，這些粉末變得如蝶粉一般細膩輕盈，麻醉的效果更弱了，倒是瘙癢的效果得到了史詩般的加強，他不小心弄了點手指上，就算沒有傷口，量也很少，也把他癢的欲仙，欲死。

‘真是佩服你的作死精神，竟然能想到用微波爐烘烤藥液。’M思維頻道裏諷刺道。

‘這算什麽，我們學校那些師姐們的坩埚煮泡面，可樂兌甘草片了解一下？不創新怎麽會有突破！’夏潤不甘示弱地回怼。

手指沒有那麽癢了，夏潤的理智回歸，忽然想起剛剛似乎聽到有人說話，只是當時手指太癢，被他選擇性忽略了。

M擦幹淨手上的水，轉過身去，就見王利低着頭站在門口，提着黑袋子的手攥的緊緊的，手背上青筋直冒，身上的怨氣幾乎都可以實質化了。

“我想，你應該清楚我是誰了吧！！”王利咬牙切齒地說道。

夏潤在思維頻道裏猛點頭，船長室滿牆都是電鋸男各種姿勢的高清寫真果照，簡直太辣眼睛了。

“你是個好駭客，也是個優秀的醫生，我原本是想招攬你的，如果你這樣的人才能加入我的組織，一定會給我的游戲帶來新的靈感。”王利将手裏的大黑包丢到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撞擊聲，從敞開的袋口可以看見裏面是一根根金燦燦的金條，足足一大包。

夏潤的口水瞬間就流下來了，天啦魯，這得多少根啊！沒想到他也有被人拿金條砸的這一天！簡直美滋滋啊！

“但是現在我反悔了！”王利捂着半邊臉神經質地笑起來，“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無視我！桀桀……現在就算你跪下求我也沒用了！這個恥辱我要用你的鮮血來清洗！”

M沒有心情聽他巴拉巴拉說一堆，不耐煩地伸手拿起放在一邊的沖，鋒槍，就拉開了保險栓。

“等等！”王利的神經發不下去了，一把拉開風衣，惡狠狠地說，“看見了嗎？不止這些，這艘游輪的關鍵處都放有炸，藥，只接收我的心跳脈沖信號，只要我一死，它們都會爆炸！而你屏蔽不了它們，對不對！”

聽到對方質疑自己的業務水平，M神情驟然一冷，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有一點我要糾正，不是我屏蔽不了它們，而是如果屏蔽，它們會直接爆炸，所以我才留着你的命直到現在——你以為我是到了這間船長室才知道你的身份的嗎？從我開啓程序的那刻，你這個信號源就暴露了！”

“哼哼，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王利舔舔嘴唇，陰邪地冷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敢闖進我的地盤，膽子不小啊！”

他粗暴地拉下衣領，伸手在項圈緊貼後勃頸的凸起上按了幾下，整個房間忽然開始輕微的震動起來，貼着華美壁紙的牆壁裏傳來齒輪咬合轉動的聲音，頭頂歐式吊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黝黑粗壯的機械手臂正從洞開的天花板裏慢慢垂下——這個瘋子，誰能想到他竟然将開啓船長室機關按鈕安在原本放置毒針的位置上！

王利攤開手，得意地大笑起來：“來吧，讓我好好欣賞欣賞你那盛開在血泊裏的極致的美。”

回答他的是一聲不屑的冷哼，M速度極快地沖過去，伸手拽住他肌肉盤軋的胳膊，一背身，這個五大三粗的肌肉大漢就被掄圓了，狠狠砸在地板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M手指抓住他的頭發向上一提，另一只手順勢向下，在對方頸椎骨上一按，王利頓時感覺一陣眩暈。

等他從新恢複直覺後，M已經拎着他那件挂滿炸，藥的風衣，站在門口冷冰冰地看着他。

“知道我的職業你就該明白，我會放任這麽大一個漏洞不管嗎？從我進來的那一刻，這間屋子的最高權限就易主了。”M一邊說，一邊輕輕揉捏着手臂，這個身體太弱了，剛剛那一下差點拉傷肌肉。

“這些機關都是你親自設計的，你應該很清楚它們的用途吧。”

“不！”王利絕望地看着天花板打開，數條機械臂垂下，緊緊抓住了他的四肢和腰身。

“哦，對了，有個禮物要送給你。”M拿出玻璃瓶，向他抛去。

輕如蟬翼的淡綠色粉末在半空中散開，如煙般飄渺輕盈，慢慢落在被機械手禁锢不能動彈的王利身上。

“好好享受吧。”M微微一笑，後退，輕輕關上了門。

聽着房間裏傳來令人毛骨悚然地慘叫，夏潤抖了抖，沒想到M竟然如此心細如發，又算無遺漏，不動聲色間就讓王利的計謀全都落空了，這要換成自己，恐怕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忽然覺得M有些可怕，忍不住有些悲觀的想：看來自己還是得警醒些，以後要少惹他，M的冷漠是滲進骨子裏的，省得哪天他心情不好忽然黑化了，自己這點智商可完全不是對手啊！說不定被算計了還樂呵呵幫他數錢呢！

感受到他的情緒，M頓了下，他先把電鋸男的風衣遠遠抛進海裏，然後在思維頻道裏溫柔地問道：‘現在想去哪裏？’

忽如其來的溫柔讓夏潤感覺更可怕了，他顫抖着小聲問道：‘可，可以去找林秀秀他們嗎？’

‘好。’M幹脆利落的把控制權交還了回去。

忽然的視覺轉換，讓夏潤不适應地眨眨眼，他能感覺到M有些沮喪，是因為感受到他的情緒了嗎？

‘夏潤，不要害怕。’M在思維頻道裏安慰道，‘不要忘記我們約定過的。’

夏潤穩下心神，放松下來，無論如何，M的出發點都是保護他，自己既然選擇了相信他，就不會反悔！

然後他就扶着樓梯開始大喘氣，卧槽，身體怎麽這麽累！手臂的肌肉酸疼的厲害，還微微打着顫，剛剛也虧的是M，裝得跟個沒事人似的。

喘夠了，他順着樓梯慢慢向下走去，快到甲板了還隐約能聽見王利慘絕人寰地慘叫聲，夏潤不由擔心，他記得王利曾說過，他死了這艘游輪也會被炸沉。

‘這家夥不會被折騰死吧？’

‘暫時不會。’M回答道，他取得最高授權時曾留意過，那些機關基本都是折磨人為目的，如果撐不住了，還會有強心針之類的急救措施啓動，拖個一天一夜還是可以的。

夏潤點點頭，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船都劇烈的搖晃起來。

“怎麽回事？”夏潤差點被甩下去，他趕緊抓住樓梯扶手。

打臉來的太快，M罕見地情緒波動了一下，他惱怒地在思維頻道裏說道：‘他自殺了！’

夏潤回想了一下，王利四肢被被機械手臂緊緊束縛，又被他新出爐的“癢癢散”撒了一身，能自殺的方法大概只有咬斷舌頭，用血水或者舌根把自己嗆死了……

呃，也許在嗆死前就先疼死了？

真是個瘋子！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爆炸還在持續，船體斷裂傾斜，掀起的海浪洶湧地拍擊着岌岌可危的游輪，夏潤被震地東倒西歪，他焦急萬分地問：‘M，現在怎麽辦？去找救生艇嗎？’

‘不用。’M回答道，‘看上面。’

夏潤擡頭，透過滾滾的濃煙，他看見一架直升機正快速向他們飛來，越來越近，直到懸停在他的上空，一個娃娃臉的少年探出半個身體，用熟男音向他揮手大喊道：“我來救你啦！李鐵柱！”

…………

……

感動瞬間煙消雲散，夏潤撫額，他永遠都不可能習慣這個名字的！

夏潤還記得林秀秀他們約定好了在甲板上等，于是打手勢讓柳如風把直升機開到甲板上空，自己連忙跑下樓梯。

甲板上都是大團大團的血漬，夏潤順着觸目驚心的血痕看去，只見林秀秀緊緊抱着渾身是傷的劉彥倚在船舷上，垂着頭，一動也不動。

“快走啊！船要沉了！”夏潤沖過去拉她。

林秀秀的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夏潤看到她睜着無神的雙眼，平靜地望着前方，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容，幸福而滿足。

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鮮血已經幹涸，她早已沒了呼吸。

夏潤靜默了，淚水不受控制地瘋狂湧出，模糊的視線裏，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見的那個傍晚，夕陽的暖光下，女孩嬌憨地鼓着臉，嫉妒道，“一個大男人皮膚手感這麽好幹什麽啊！”……畫面一轉，女孩坐在床邊，小腦袋一歪，舉起手，元氣十足地喊道：“今天是小哥哥救了我，我相信他。”……輕柔的海風中，女孩捂着嘴笑出聲來：“小哥哥，你今天要cos的人設是熊貓嗎？”……皎潔的月光下，女孩擦幹淨眼淚，眼眶發紅，還帶着哭腔問：“小哥哥，你也要走嗎？”……

他狠狠咬住下唇，哭得無法自抑。

視線一變，M默默強制接管了夏潤的身體，轉身向直升機跑去。

爆炸聲再次劇烈的響起，游輪猛然下沉，大海暴怒了，蒼茫的海面掀起驚濤駭浪，波浪澎湃洶湧，帶着摧枯拉朽之勢撞擊在殘破的游輪上，游輪在爆炸聲中崩塌，斷裂，爆炸的餘波和沉下的船體激起層層巨浪，猶如死神的鐮刀，嶄向殘存的甲板，M在船沉下的那刻高高躍起，抓住了直升機扔下的救生梯。

直升機調轉機頭，帶着他飛離了巨浪的範圍。

巨浪轟擊在殘存的甲板上，将它狠狠拖進海中，連同那對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情侶，葬進了深沉黑暗的海底。

自此，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麽能把他們分開了。

海浪漸漸平複，大海恢複了溫柔，敞開廣闊的懷抱，将一切的驚懼，鮮血，痛苦，黑暗……連同那美好甜蜜的愛情，都深深藏進了自己的裙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