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暗網14
“嘿,我說夥計,我大老遠飛來救你,你不說以身相許,也總要表達一下謝意吧!”柳如風一邊開直升機,一邊不滿地抱怨道。
這家夥一上來就坐在副座上冷着一張臉不吭聲,拽得跟霸道總裁似的,看着就讓人不爽。
“回去小程序送你。”M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嘴裏叼着根煙,卻并不點燃,他手裏拿着濕紙巾,正一臉認真的擦拭着手指。
“真的送我啊?”柳如風瞪大眼睛,那張少年臉看起來更嫩了。
“對。”M輕描淡寫地點點頭,仿佛他送出去的不是具有跨時代意義的人工智能程序,而是幾塊錢的地攤貨,一點都不見肉疼。
柳如風立馬變臉,滿臉的獻媚,眼睛都樂成月牙了:“大佬,您真大方!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還有。”M不自在地撇開頭,幫夏潤轉達了他的謝意,“謝謝!”
“哈哈~沒啥!有你這句話,就不枉我一接收到信息就馬不停蹄地飛了幾個小時來救你!”柳如風騰出一只手來拍拍M的肩膀,不過被M一臉嫌棄地抖掉了。
“好好開你的飛機!”M惱羞成怒。
“遵命,大佬!”柳如風從善如流地回答。
M從嘴裏拽出沒有點燃的煙扔進垃圾處理盒,靠在椅背上默默望着觀察窗外雲海出神。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初陽普照,袅袅的雲層如有一條條飄渺的薄紗,層層疊疊,綴綴連連,以不可阻擋之勢彙聚成了漫漫雲海,仿佛遼遠無際,在機身下蔓延開來。
上了直升機後,夏潤除了那句讓他幫忙帶給柳如風的“謝謝”,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他蜷縮在識海的角落裏,默不作聲,但M能感覺到從他那邊源源不斷滲透過來的悲悸。
其實M不太懂夏潤的悲傷,他無從揣摩這種奇怪的感情,夏潤和林秀秀認識的時間很短,也并非一見鐘情,他無法理解只不過短短的幾天,兩個陌生人之間竟會産生如此深厚的牽絆——更難以想象的是這種感情竟然與愛情無關。
其實早在系統開啓的時候,M就知道電鋸男王利的真實身份,他不動聲色地修改了代碼,把身為爆炸信號源的王利從屏蔽列表裏剔除出來,接着默默調整了計劃,确保夏潤(自己)擁有最大的生存幾率。
他能感覺到夏潤對林秀秀有好感,所以一開始他就把PC留給了林秀秀,如果這對情侶能撐到最後,用PC的信號定位找到他們,搭救一下也未嘗不可——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限度的照顧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使計劃産生不可知的變數,他無動于衷地看着并肩作戰過的東哥跟着王利走向死亡,也沒有給堅持留在甲板的林秀秀和劉彥任何提示。
他給過他們選擇的機會,這個結局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與他無關。
計劃很成功,幕後主謀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夏潤(自己)也順利活了下來。
但,活下來的也僅僅只有他一人……
他做錯了什麽?不,沒有,他只是順從本心,避害趨利,選擇了最穩妥的那個計劃而已,哪怕能重來一次,他的計劃依舊不會有任何改變。
感受着夏潤那端傳來的悲傷,M有些迷茫,以前夏潤總在心裏腹诽他性子太涼薄,也許是對的吧……
兩個小時後,直升機飛過了大海,飛行高度忽然拔高,一路向着高聳的雪山飛去,這片海域連着成片的雪山,沒法繞行,他們得飛越過去。
接近山頂的時候,令人不安的心悸再次出現,将夏潤驚回了神。
‘左邊!’
M和夏潤幾乎同時判斷出危險來源,M伸手奪過直升機的控制杆,使機身向右偏轉。
柳如風大驚,急忙去搶控制杆,右邊是一片凸出的陡峭涯石,繼續偏右會直接撞上去。
“你做什……”
質問的話還沒說完,柳如風就覺得左眼角處忽然一亮。
“我靠!”柳如風心中一沉,電光火石間,他也采取了同樣的舉措,直升機拉高機頭,瘋狂地向右邊靠,右側的機身已經接觸到了崖壁,碰撞出一叢叢明亮的火花,在刺耳地刮劃聲中,直升機昂着機頭,拼命向頂峰攀升。
一枚導彈拖着長長的尾炎從左邊鑽進直升機的尾翼,“轟——”一聲爆炸開來,直升機被爆炸的沖擊波推上了雪山的頂峰,猩紅的火焰伴随着滾滾濃煙,妖嬈地綻放。
在劇烈的翻騰和耀眼的火光中,夏潤聽見M磁性而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怕,有我在。’
好似一陣微風拂過,他的心也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夏潤睜開緊閉着的眼,他不知什麽時候和M換了回來,在天旋地轉中,他看見一道蔚藍色的光從他的身體裏擴展開去,将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轟——”又是一股熾熱的熱浪,夏潤胸口一悶,昏了過去。
半山腰上一座掩體打開,一個穿着登山沖鋒衣的男人爬了出來,他用高倍攝像機拍攝着被導彈擊得七零八落的直升機,猶如斷了線的風筝,帶着熊熊火光墜到了雪山的那一邊。
收起攝像機,他打開衛星加密手機,選中一個特定的聯系人,把視頻上傳了過去,然後在信息一欄中輸入一段信息:柳如風已鏟除。
等了不到半分鐘,一個到賬信息提醒跳了出來,男人眯起眼,數了數0的位數,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在信息欄中輸入:合作愉快。
關上手機,拉出手機卡掰碎,連同手機一起扔進懸崖,男人把便攜式導彈發射器拆散,收起來裝進背包,背在身後,然後拉下防風鏡罩住眼睛,拿起冰鎬,像是一個普通的登山愛好者一般,慢慢向雪山下走去。
##
烈日炎炎,炙熱地空氣仿佛要灼燒起來,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煎熬,狂風卷着沙粒迎面襲來,眺望四周,入目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黃沙。
他們沒有補給,如果不想被渴死,必須盡快找到補水的地方!抿抿幹裂的唇,他拖着沉重的簡易擔架,手腳并用地向上爬,滾燙的沙子炙烤着他的手腳,燙起一個個水泡,他卻不敢停下,一步一滑,努力爬上了沙丘。
沙丘下,單調的色調中終于出現新的色彩,他眼前一亮,那是代表生命的綠色。
滑下山丘,他拖着擔架,慢慢走進綠洲,那裏有一汪碧藍的湖泊,水波粼粼,清涼的湖水裏似乎有什麽呼喚着他。
##
夏潤猛然醒來,頭頂上炎炎的烈日讓他一陣恍惚,以為還在夢中。
他一動身體,不由痛得呲牙,試着移動四肢和腰背,并沒有骨折的感覺,他松了口氣,慢慢坐起身來,此時他正坐在黃褐色的沙子上,身下的沙子已經有些燙手了。
沒想到雪山的這邊竟然是沙漠!
直升機七零八落地殘骸墜落在他不遠處,機身上的火焰還沒有熄滅,副座的位置朝下,整個觀察窗全部碎裂,看來他應該是直升機落地撞擊後被甩了出來。
夏潤忍着痛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跑到駕駛艙的位置,看到柳如風正被安全帶栓在駕駛座上,半邊身體都染着鮮血,整個人意識已經陷入昏迷,看起來情況十分的不妙。
夏潤急忙探了探他的頸脈,暗暗松了口氣,太好了,還活着!
他粗略地為柳如風做了全身檢查,幸運的是他的內髒沒有不可逆的損傷,一邊的腿骨開放性骨折,左邊胳膊骨斷裂刺破皮膚,露出森森白骨,這些還不算太棘手,最嚴重的是他頭上那條口子,至今還在冒着鮮血,估計傷到了動脈血管。
夏潤在副座坐墊下找到了還算完好的醫藥箱,在整個直升機都快碎成零件的對比下,比較完整的副座就顯得格外詭異。
當然,更詭異的是他自己,看直升機的撞擊方向,他坐的副座這邊應該首當其沖先和地面親密接觸的,但是他身上都只是剮蹭的擦傷,大片大片青紫的瘀痕看起來十分恐怖駭人,其實那都只是表皮傷,根本沒有傷及到筋骨,和那邊傷勢凄慘的柳如風一對比,簡直就不是一個畫風。
回想起昏迷前的那片蔚藍色的光團,夏潤隐隐有些明了。
‘M,你還好嗎?’夏潤在思維頻道裏問道。
M沒有回答,雖然他平時也是這副德行,但無論怎樣,總是有點情緒反饋的,然而這次,什麽都沒有,如果不是能感覺到M還在他識海的某處,夏潤甚至以為M消失了。
還在就好!
定定神,夏潤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得集中精力,這裏還有一個重病號需要他救治。
打開急救箱,做好手部消毒,他剃掉柳如風傷處的頭發,清理創口,小心翼翼為破裂的血管做了縫合。
血很快止住了,見柳如風的呼吸平穩了下來,夏潤連忙為他注射了抗菌藥物,然後又為他的腿骨折的地方夾了板子;把胳膊紮上止血帶,将裏面的碎骨粗略的做了清理,勉強對上骨頭,再用夾板夾緊,固定好傷口,防止二次挫傷,現在條件有限,無法做手術,只能先做個急救,現在能處理的都處理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抗過來了。
夏潤站起身,擦擦額上的汗,又馬不停蹄地用直升機破碎的零件和比較完好的副座做了一個可以拖着走的簡易擔架,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柳如風移上去綁好,趕快拖着他遠離了直升機。
直升機上的火焰到現在都還沒熄滅,他可不敢留下來測試一下它什麽時候會爆炸。
夏潤抿抿幹裂的唇,拖着沉重的簡易擔架吃力的在一望無垠的沙漠裏走着,他眺望四周,入目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黃沙。
此時的天氣越來越熱了,太陽直射在沙子上,空氣仿佛要灼燒起來,蒸騰而起的熱浪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煎熬。
夏潤強打起精神,加快腳步,這裏太熱了,必須盡快找到水源,缺水會讓柳如風的傷勢更加嚴重,炎熱也對傷口的愈合不利。
時間在烈日下被拉長,四周的沙丘幾乎都是一樣的,夏潤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線,他現在還沒有倒下,完全是憑借着頑強的意志力在支撐。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肺裏燒得生疼,肩上的急救繩索已經深深勒進肉裏,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但他仍舊咬着牙繼續努力向前,他相信既然他能在夢裏到達了綠洲,那他現實中也一定可以的!
這個信念一直支撐着他,讓他頑強地堅持着,永不放棄!
黃昏之時,夏潤遇見了一個大沙丘,此時他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鞋子也走丢了一只,機械地手腳并用向上攀爬,經過一天暴曬的滾燙沙子炙烤着他的手腳,在上面燙起一個個小水泡,他卻不敢停下,一步一滑,努力爬上了沙丘。
一盤橘紅的落日貼着沙漠的棱線,夕陽的餘晖為沙漠染上一層淡紅,托着落日的沙漠浪頭像凝固了的海浪,寧靜,美好。
沙丘下,單一的色調中終于出現新的色彩,他眼前一亮,那是代表生命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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