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信任危機

信任危機

“和道府或者盛宴居?我都有貴賓卡,想去哪家,你選。”

賀丙守株待兔了一天逮着那天遇見的小新人。

“你……”小新人上下打量了他老半天終于認出人,“您是那位先生?”

他聲音有驚喜,臉頰開始微微泛紅。他來審異局不到半個月,一見鐘情這種老式套路竟然真被他給遇見了?

還是看起來多金又敞亮的大帥哥。

“我們……還不熟。”

“我叫賀丙,來自玺域。”賀丙主動自我介紹,只是剛出口他便猛地想到同樣的話他說給梁逸聽時,對方卻在千方百計地算計如何欺騙他。

賀丙長吸口氣,挂上笑:“你叫胡奢是吧?很榮幸相識。”

胡奢大張嘴,一副震驚又喜悅的模樣:“你……您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胡奢小先生,請問晚上方便請你吃飯嗎?”

“可……可以,但是……我還有工作……”胡奢大概是初入社會,沒被這麽直白搭讪過,緊張得磕磕巴巴。

“工作也要吃飯,身體最重要,更何況我只占用你的休息時間。”

三兩句把人惹得滿面通紅。

撩人再約飯的把戲,賀丙見得多,耳濡目染也能學來一二,只是從沒對人用過,他從前對梁逸……獻出去的都是笨手笨腳的溫柔。

又想到梁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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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都不問,拿他當空氣。

賀丙雙眼一眯,指尖又有淡淡的殊力環繞。他最近怎麽回事?八百年不活躍一次的殊力像個死火山睡夠了一樣,動不動就有噴發的預兆。

胡奢選了盛宴居,一個吃飯的地兒豪華得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能進來。

侍應像伺候少爺一樣圍着兩人,賀丙往靠椅上一仰,示意胡奢可以随意。

約莫是腸胃一時接受不了太過豐富的款待,胡奢樣樣嘗幾口,吃了半小時,跑了四五趟衛生間。

上吐下瀉,來回幾趟,小臉蠟黃,吓得那侍應連連道歉,對于他這種小角色,來這消費的顧客他一個都得罪不起。不過這侍應自然也能看出誰作東,胡奢捂着肚子皺着臉折騰得虛脫,侍應卻點頭哈腰對着賀丙賠不是。

賀丙厭煩地擺擺手,雇了司機将兩人送回審異局。

點滴挂了一半,胡奢肚子疼得還是直不起腰,但好歹止了吐,連咳帶喘地給賀丙道歉:“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聽他用敬稱,賀丙擡指按住眉心:“沒事,是我考慮不周。”

沒什麽大病不必要去診療區,胡奢在服務臺附近找了條長椅挂點滴,當然他心底想的是能借機與賀丙坐到一塊拉近些關系,說不定賀少爺見他虛弱的模樣能夠心生憐惜。

“你不開心嗎?”

胡奢最後一個音還沒落下,賀丙突然站起身,語調一變:“怎麽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前言不搭後語,搞得胡奢一怔,不過蹙眉捂肚一副嬌弱模樣倒是來得順手,但胡奢還沒來得及嗲聲回應,就見一身白大褂的高挺瘦削男子從服務臺路過。

胡奢記得這人好像是他們醫研部的部長梁逸,他只打過一次照面。他剛來的時候聽說部長請了小長假,他報道還是跟副部談佑打的招呼。

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胡奢注意到身旁這位賀少爺的視線一直追着梁逸。

難道富家少爺都是見一個喜歡一個?胡奢垂眸,攥緊衣角。

脫離輪椅不到五天,梁逸依舊需要進行定期治療,并且需要依靠大把藥來維持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他沒覺得有多難熬,但一次“焚傷”卻足以摧毀他本就不穩固的身體根基。

後勁十足。

他的腸胃每時每刻都在翻攪,一天折騰一次大的,會疼得他不能動,每秒都像有小螞蟻一樣不輕不重地啃咬胃壁,雖然情緒平穩便不至于痛得受不了,但……

剛剛見到了賀丙。

梁逸面無表情地刷開辦公室的門,白大褂沒力氣脫,他直接躺到沙發上,單手伸進衣服裏,拇指陷進腹部。

情緒來得猝不及防,按理說他不該産生嫉妒的想法,但腸胃及時地給予了他強烈的反饋,讓梁逸開始質疑自己對賀丙是不是産生了什麽不該有的感情。

梁逸氣息逐漸紊亂,胃攪得心髒跟着一起疼,喉間一陣陣泛惡心,虛脫感迅猛襲來。

他剛躺下,手還來不及在腹部揉上一圈,賀丙氣勢洶洶地跟了進來,那模樣跟被欠了二百五十萬似的。

梁逸艱難地撐起身,破天荒地想說點什麽,但他現在的身體就像散得亂七八糟的碎片重新拼接起的破碎骨架,哪兒不對勁就能惹起劇烈的反應。

疼能忍,但再狠的角色也壓不住沖上嗓子眼的咳嗽。

梁逸咳得有些喘不過氣,莽着一股勁兒跌跌撞撞奔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抖着手咽下藥,兩秒不到便偏頭将藥片貢獻給垃圾桶,緊接着迎來劇烈的腸痙攣和陣陣幹嘔。

賀丙攥緊雙拳,全身的力氣往下壓,迫使自己的雙腳能夠固定在原地不動,眼眶卻一分分紅下去。

梁逸一擡頭,就對上賀丙一雙紅得不正常的眼。

“我心髒不好,你知道的。”他解釋了句,但完全不是正确答案。

“我知道?”賀丙偏過頭揉了幾下眼,再轉過臉冷笑,“我能知道梁部長什麽事兒啊。”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光太涼,賀丙總覺得他話音剛落,梁逸的臉頰恰好鋪開一層霜白。

他不動他不語,沉默持續一分多鐘,梁逸襯衫被冷汗浸透,潮濕冰涼地貼在肌膚上,腹部的攣痛稍輕,能讓他開口平穩地說話:“這麽急,什麽事。”

“我要向止戈中心投訴研測中心不專業,”賀丙順嘴扯了件事,開始放大,“我朋友食物過敏,肚子疼得厲害,為什麽現在還沒有緩解?”

梁逸一只手緊壓在腹部,深邃的眸瞬間被遮上一層淡淡的霧。

朋友肚子疼得厲害?

那他呢……他轉移“焚傷”,此時此刻肚子疼得快死了,情緒再激動上一分就能嘔出血來,賀丙通通看不見,偏偏記挂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的朋友?

梁逸莫名燃起一股“妒火”,但很快就被他熄滅。他冷着一張臉,咬牙忍着劇烈的腹痛:“你朋友?”

“我就不能有朋友?”

哪根弦兒不對,譜出的曲兒就變調。

賀丙唇峰相對,梁逸沉靜得倒像在面對個無理取鬧的熊孩子。

“你找負責他的主治醫生。”

“怎麽?梁部長派頭這麽大?沒有背景的普通異者輪不到你那不染陽春水的雙手來拯救?”

“賀丙。”

梁逸的兩只手都按在腹部,雙雙握成拳,一只向下碾壓在下腹,一只用勁兒搗進上腹,他聲音沉穩,不帶一絲感情色彩:“我這雙手可能如你所說沒沾過太多陽春水,但它淋過血。”

“茶米油鹽與救死扶傷不沖突。”賀丙話接得很溜,他仰着脖頸表現出故意惹梁逸發怒的姿态。

梁逸咬緊下唇忍了忍,拼命壓下湧上喉間的腥甜,微微打抖的手探進上衣口袋取出小盒拿出一粒藥片含進嘴裏,閉目吞咽了下按着胸口起身就往外走。

賀丙的視線随着梁逸的身影移動,他記得那個藥片确實是治療心悸的,他愣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自己可以動,立即擡腿跟上前。

“梁逸,你去哪?”

“救賀少爺的朋友。”

梁逸步子邁得很大,目不斜視直接拐向服務臺,賀丙快走幾步跟上擡臂作勢要拉梁逸的手腕。

胡奢還坐在長椅上,點滴剩個底兒,這會兒聽見聲音忙扭過頭望:“賀少爺……”

他聲音怯怯的,與梁逸每次叫出口的“賀少爺”語調天差地別,更帶着幾分向往與崇敬。

也不知道賀丙給人家下了什麽藥。

梁逸這邊暗自思忖,賀丙随後越過他直直走向胡奢。

“現在怎麽樣?好點了麽?肚子還疼嗎?”

“還有點難受……”胡奢埋下頭偷偷瞟并未上前的梁逸。

“診療區一樓輸液室現在有空餘病床,”梁逸上前幾步,但依舊與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剩下的一瓶藥勞煩賀少爺帶病人過去換吧。”

外人挑不出半點瑕疵的語氣,但在賀丙聽來除了陌生疏離再無其他。

“我們過去。”

賀丙一賭氣,擡臂就去攙胡奢,卻未成想他的舉動在對方看來變了大味。

胡奢臉一紅,站起時故意做出腳步不穩的模樣,身體一斜貼賀丙胸前了,倒是搞得賀丙一怔,下意識地擡眼望向梁逸。

梁逸站得很直,但一直覆在腹部的手指緩緩收攏,指尖陷進上腹,手腕有些抖,看起來用了不小的力。

他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對賀丙有意思,剛剛拉拉扯扯欲拒還迎的那兩下在他眼裏完全不夠看。

只是賀丙的模樣……很顯然是小孩子脾性,覺得這樣做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還能順便氣氣他,卻沒想到拉來演戲的不是小白兔,而是茶裏茶氣的狐貍。

幼稚。

雖然梁逸的腸胃确實因為賀丙的舉動絞痛得愈發厲害。

如果他真的疼死,賀丙會不會後悔?

梁逸暗罵了一句“混蛋玩意”,迫使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否則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撐過因為情緒波動越發嚴重的腹痛。

晚上輸液室沒什麽人,最後一名異者在他們進去時剛拔完針,梁逸接過值班部員手裏的針劑,遣人先去休息,爾後手法熟練地為胡奢換好點滴。

一番操作後,輸液室徹底安靜下來。

“賀少爺,你可以坐過來嗎?”

胡奢率先打破沉默,低低的帶着點撒嬌的聲音在沉寂的室內似乎帶了回響。

賀丙聞言頭皮發麻後退了半步,但想到梁逸也在便又硬着頭皮坐了過去,卻與胡奢隔着一個半人的距離。

梁逸挑眉,将門帶上,雙臂環胸下壓,踱步到兩人跟前望向胡奢。

“他是我伴侶,如果你喜歡他,可以坦誠告訴他。”

一語驚起千層浪,胡奢震驚地瞪大眼,賀丙像屁股粘了火星子一樣“嗖”地站起身。

梁逸對兩人的反應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現,只是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賀少爺憐香惜玉,撩人和安撫同等擅長,不會虧待你。”

字字諷刺,卻用極度平淡的口吻輸出。

“當然,如果你們心意相通,我與賀丙可以随時辦理離婚,從現在起你們就可以同居,想做也可以,你們可以提前準備婚禮,我一概不追究。”環在胸前的手臂松開,換成單手掐進腹中的姿勢,梁逸迫使自己保持脊背挺直,“還有你不必擔心,出了這個門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我不會利用身份做出任何壓迫你的行為。”

“部長我……”胡奢有些慌亂,他沒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但确實對賀丙産生了非分之想,剛剛的一幕幕也是故意做給梁逸看,他潛意識地想宣誓主權,卻沒成想他以為半路殺出的攔路虎恰好是正主。

“丙哥哥……”他變化着稱呼叫賀丙,希望對方能夠将他從漩渦中解救出來,如果他真的遇見真命天子,或許有機會可以翻身上位……

胡奢沒來得及繼續遐想,賀丙在“丙哥哥”的稱呼中打了個實實在在的寒顫。他大步邁向前,在胡奢不可思議的目光下拉住梁逸的手腕,将門關得叮當山響,也将胡奢獨自隔絕在門內。

“梁逸,我說了只是朋友。”賀丙壓低聲音,攥在梁逸腕上的手越來越緊。

“挺好的,但我們是合法伴侶,”梁逸接過話,聲音愈發冷,“如果你想玩,先跟我離婚。”

“梁逸!你什麽意思?”

“沒意思。”

“你休想同我離婚!”

“那賀少爺是打算公然出軌嗎?”

“梁逸!”賀丙松開梁逸的手腕,擡臂攬住對方的腰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你欺我騙我沒有解釋,我聊個朋友,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要幹什麽?”

“是賀少爺你想幹什麽決定我會怎麽配合。”

“我想把你關進籠子裏任我擺布日日折磨,梁部長樂意配合嗎?”

“如果你想,”梁逸掙了幾下,從束縛住自己的雙臂中脫離出來,“我沒什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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