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瘋子行為

瘋子行為

梁逸醒來,賀丙依舊摟着他。

天早大亮,窗簾不拉,他們就這樣醉生夢死。

身後環着的雙臂緊了緊,賀丙的頭埋進梁逸的頸窩,清清涼涼很好聞。

趁梁逸昏睡,他幹了不少事,好事壞事都有。

徹底覺醒殊力,把城郊的一片荒地炸出個窟窿,估計審異局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前去調查。

拎了幾瓶酒回來,白的啤的都有,在客廳窗口迎風喝了半小時悶酒。

年輕的好處是酒不但壯膽還提高了幹勁,賀丙将梁逸抱到浴室洗了個澡換上新浴袍,先把人用新毛毯裹好暫安置到客卧,換好幹爽的床單被罩再帶回主卧。

賀丙像抱孩子似的把人從床上折騰到浴室再移到客卧最後又折騰回來,梁逸全程都有所感知,他身上疲乏得厲害,腦子又不清醒,便由這崽子對他任意妄為。

只是那股撲鼻的酒味一直都在,他不知道賀丙出了門,但他不用猜也能料到對方喝了酒。

還不少。

“喝酒了。”梁逸說。

“梁梁,你身上的刀口是怎麽來的?”賀丙沒答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反而抛出自己的疑惑。

他記得他們初次纏綿時,梁逸的身上半點疤痕都沒有,而上次在辦公室翻雲覆雨,這副身軀便已經不再光潔無暇,腹部以及胸口全是傷,他當時以為是大型“療愈”所帶來的反噬,但現在想來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

還有就是現在,橫跨整個腰腹,長到離譜的刀口,像是不久前剛被開膛破肚。

“我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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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逸只答了幾個字,便沒有再說下去的打算。

賀丙知道他不想說,他如何折騰都撬不出結果,于是竟多了耐心,他臉上是酒精落下的紅暈,雙手虔誠地捧起梁逸的臉親昵地貼上去:“沒關系,以後我也可以幫你緩解痛苦。”

他有了笑模樣,但笑得傻乎乎,虎頭虎腦還有點得意?

什麽情況。

輪到梁逸發怔。

他明明記得昨天他好像暫時領先一局,賀丙可是答應了他停藥。

顏淼的檢測不會出問題,小白片是用來壓制和減緩殊力覺醒的特制藥,總不能停了幾天藥人就傻了吧?還是說酒水實在醉人?

不瘋就傻要麽買醉,可真夠磨人。

人一清醒,痛也跟着複蘇,梁逸有心問賀丙口中的緩解方法,奈何翻攪腸胃的絞痛再次襲來,他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

劇痛大軍以摧枯拉朽的架勢逐次搗毀他腹腔內尚且未完全枯敗的角落,梁逸腹部被病痛折磨的僅剩的一點人魚肌繃得死緊與之負隅頑抗,他疼得一時有點岔氣,多年的經驗讓梁逸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狀态非常糟糕。

上次使用“殇引”後,他将賀丙所中“焚傷”全部轉移到自己體內,當時的情況十分兇險,毒素已經腐蝕了賀丙的腸胃,梁逸直接繼承了同等傷害。毒素瞬間頑固地附在他的胃壁、腸道,他在清理毒素的過程中心髒病發作,談佑為了保住他的命,只能先着手處理他心髒的問題。餘毒本就難清,術後一年半載的治療都不為過,他需要長期輸液治療以控制毒素反噬,但……

梁逸咬牙忍耐了片刻推了推賀丙,腹腔內有東西在猛烈翻湧往喉間沖,他怕他嘔血再驚壞這崽子,便下意識地想支走人:“我餓了,賀丙。”

賀丙得了命令,立馬起身去準備菜品,忙忙叨叨中還不放心時不時返回卧室瞅兩眼,每次看梁逸都是一個姿勢,縮得跟過完油的大蝦,捂着胃半個聲兒都沒。

吃點熱乎的是不是能緩解?

賀丙稀裏糊塗地猜測,又很苦惱地自言自語:“為什麽在家養着沒那麽累,胃病反而更嚴重了?”

爾後又開始自責,他下手太重,傷了梁逸兩次還是三次?人估計被他折騰出什麽病症……

梁逸窩在床邊疼得天昏地暗,哪有力氣猜想賀丙的這番思量,他口中腥氣愈來愈重,胃壁像被刮下一層層皮,再抓了把上好的鹽摻上辣椒水淋上去,他都能聽見“呲啦”聲。腹腔又似揣了個活物,上下來回蹿,生命力頑強得不得了,這會兒正停在梁逸的小腹緩慢蠕動,撐得他人魚線發硬,胯發麻。

他知道是時候該回一趟研測中心了。

光顧着昏昏沉沉做打算,梁逸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正被賀丙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喂米湯。

“梁梁,喝點熱乎的,胃裏會不會舒服點?”

梁逸迷迷瞪瞪終于反應過來賀丙是在哄自己,他慢吞吞地做眨眼的動作給對方回應。

賀丙心口發澀嘴就快冒酸水,梁逸的臉頰、額頭、脖頸,碰一下就能收回滿手冷汗,更令他驚懼的是那片青白交加的唇溢出淡淡的紅絲。

手一抖,碗來了個半空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賀丙拽毛毯裹好人,拔腿就往外跑。

梁逸握住他的手腕,輕聲問:“去哪?”

“回研測中心,給你治病。”

“不用,我還能……”

梁逸想說他還能撐上個一兩天,賀丙的殊力還沒覺醒,他這計劃沒馴服惡狼,又沒訓出惡狼,失敗得太徹底,他不想輸得如此難看。

“梁逸!”賀丙聲音壓得很低,已經抱着人來到室外,智浮車調出,他沒有半分猶豫跳了上去,深吸口氣,輸入目的地——審異局。

“你欺我騙我氣我玩弄我,我恨你愛你但不想你死。”

梁逸下意識地擡手抹掉嘴角的血跡,昏沉中誤以為自己還能掩飾住病得支離的骨架:“沒事,死不了。”

人明明痛得控制不住地輕輕抽搐,嘴上還在硬撐。比他大九歲,就大在能騙人能逞強麽?

賀丙猛地想到什麽,他握住梁逸的手腕,攤開那張汗濕虛軟的手掌,與之十指相扣,爾後調動體內的S型殊力通過兩人相觸的肌膚,将殊力波探入。

作為契合伴侶,J型異者具有強有力的優勢能夠穩定自己的S型伴侶,而S型異者也能在自己的J型伴侶脆弱時保護他的精神力不受到進一步的痛苦摧殘。

賀丙的S型殊力波剛探進去,梁逸就察覺到了,他不躲不避,主動調動J型殊力波迎上去,讓對方的S型殊力波能夠順利地包裹住他的J型殊力波。

“你……”梁逸用力眯起眼迫使視線盡量聚焦,“你殊力徹底覺醒了?”

“嗯。”

“什麽時候?”

“今天早上。”

梁逸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又虛又弱又有血絲溢出,整得跟大限已至回光返照似的,賀丙瞧得一愣一愣,一時間不知道他這反應是好是壞。

“覺醒了?”

“嗯,覺醒了。”

“徹底覺醒了嗎?”

賀丙點頭。

梁逸連問了幾遍,他在賀丙懷裏輕輕掙了下,似是仍不放心:“你藥……還吃嗎?”

賀丙心頭的溫度被驟然拉至凄涼。

他帶梁逸回家的那天是鐵了心要把人折磨到服軟,如今梁逸依舊一句解釋沒有說半聲道歉不肯講,心心念念地還是算計他,把暗地裏的算計明晃晃地換成實際性的擺布。

料定他心軟走了撞南牆的路,就這般拿捏他。

好可恨你,梁逸。

賀丙神色複雜地望向懷裏的人,外林區就在眼前,如果他現在折返回去,依舊有機會懲罰梁逸。

如此虛弱的人完全沒有力氣抵擋他的任何手段,說不定幾下就能喊着求饒,那時候他就能得到了一個完全臣服于他的伴侶。

但若是再進幾步,只要穿過瀑布屏障,他便無法對梁逸産生半點威脅,這裏是審異局的地盤,是梁逸的娘家,只要梁逸開口,這裏的人便能做到讓他想碰梁逸的手指都成為奢望。

賀丙一番天人交戰,卻未想到就算他帶走梁逸,但凡是在甘城地界,審異局想救回人便是易如反掌。

他能折磨他,不過是得到了梁逸的默許。

但信息差對于賀丙就是致命折磨,他什麽都不知道,眼見外林區近在咫尺,他的手放在折返按鈕上又拿開,再度放上去,煎熬如被蒸煮的活魚。

“怎麽了?”梁逸低弱的聲音打破賀丙內心焦灼的戰局,他察覺到探入自己身體裏的殊力波不穩,便猜測定然與主體的情緒有關,“是不想送我回去麽?”

他似一眼就能瞧到他的內心,卻在說話時臉頰無意地擦了兩下賀丙的胸口。

賀丙的手瞬間滞在半空,五指慢慢地慢慢地收攏成拳再松開,輕輕撫到梁逸的背部:“算上今天,已經停了近一周,”他開始回答上一個問題,字字句句極為認真,“我說過的話不會不作數,我不會騙你,就算你騙了我……”

梁逸聽他又繞到兩人之間的矛盾起因上,知道這始終是他們心裏的結,但他現在還不能解,于是答非所問:“很好……”

他的眼皮開始發抖,智浮車落地,賀丙抱着他拔腿沖過瀑布屏障越過止戈大廳奔跑在研測中心的長廊,吼聲充斥在每個人的耳邊。

“談佑!”

“林橫!”

“救他!”

年輕人的臂有力步很大胸很結實,像是能将他穩穩護在風雨後的體魄,視線中是大片的斑白,梁逸看不清賀丙急得滿頭大汗的臉,但他還能聽見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的響,堅定又匆忙,這是他能聽得到的所有聲響。

梁逸在這一刻忽然确定了自己在賀丙心裏的重量。

他緩緩合上眼,蓋上眼前的花白:“很好賀丙,我們開啓下一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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