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嶄新的人生

嶄新的人生

孟峥安的抑郁狀況很快就從紀文書的嘴裏轉給了賀蘭亭，這是賀蘭亭交給紀文書的任務，況且紀文書也覺得，他這個發小還是有人看管着他一些比較好。

很顯然，賀乘舟的姐姐和兄弟都對他很不放心。

紀文書見着賀蘭亭就這樣撐着頭沉吟了片刻，就讓紀文書把賀乘舟帶過來。

“姐。”賀乘舟到場的很快，賀蘭亭知道，她的弟弟大概覺得她會有辦法。

沒有，她沒有辦法。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賀蘭亭面色凝重，當賀乘舟看到姐姐這樣的表情時，他就明白孟峥安的事情沒那麽簡單。

“關于孟峥安？”

“關于孟峥安。”

賀乘舟坐了下來。

“你猜，為什麽陳醒生不追究你将孟峥安從陳家帶了出來的事。”

“因為你有他的把柄。”

賀乘舟幾乎想都不想。

“這個把柄，關系到孟峥安、也關于你，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你，昨天紀文書告訴我孟峥安回到安園精神狀态很不好，你很自責以後，我就決定，是時候該告訴你了。”

賀乘舟皺起了眉頭。

“孟峥安的腺體恢複不好了。”

Advertisement

賀蘭亭，這位主治醫師就這樣下了定論。

“什麽？!”賀乘舟難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子，“為什麽？陳醒生做了……”

“是真的，”賀蘭亭一時間也覺得很頭疼，“孟峥安沒有omega的內在基因，無法修護omega的腺體，一旦受損就沒有辦法恢複了。”

“沒有……omega的基因？”賀乘舟一時間聽不明白，“什麽意思？”

“你記得七年前我說，他就該分化成一只alpha嗎？後來他和陳醒生在一起，卻分化成了一只omega，你因此後悔萬分，甚至和我大吵一架，”賀蘭亭都歷歷在目，“後來我不甘心，他的簽售會我再去了一次，去線下看看他，他真的分化成了一只omega。”

“當時我很內疚，我也一直記得那一天。”

賀蘭亭和賀乘舟都沉默了，這幾乎是姐弟倆人生中第一次吵架，他們都慣于理性解決問題，很少起這樣的沖突。

“我的判斷沒有錯，他從來不是omega，他就該是一只alpha。”

“那他為什麽……為什麽分化成了……”賀乘舟急的站起來，恍惚間明白了什麽，“陳醒生做了手腳，讓他強行分化成了omega？！”

“這怎麽可能？這有可能做到嗎？”賀乘舟覺得這樣的認知完全刷新了他對ABO階級的認知，他的安園尚且沒有獲得批準，更何況是這樣的分化實驗。

賀蘭亭凝重的點了點頭，“這曾經是我導師和我師弟的項目，後來因為有悖人倫砍掉了，我的師弟不甘心帶走了所有實驗數據。”

“是誰，你的師弟是誰，”賀乘舟捏緊了拳頭，“他這是在做人體實驗！”

“劉隽亦，他是我的師弟，也是現在陳家的家庭醫生，”賀蘭亭回答道，“但我想，陳醒生不會就這樣放心把孟峥安交給劉隽亦，劉隽亦自己，應該就是第一個人體實驗。”

什、什麽。

“你是說，他拿自己做實驗？”賀乘舟不敢相信。

“他當時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對這個項目幾近瘋魔，他覺得這個實驗只要成功，他完全可以依靠這個項目功成名就，”賀蘭亭回想起自己師弟的模樣，披頭散發，也不好好收拾自己，每天悶在實驗室裏，近乎癡迷，“所以，如果他想要留下這個項目，獲得陳醒生的投資，必須有人體實驗，讓陳醒生能安心将孟峥安投入實驗，所以他将自己分化成了omega。”

賀乘舟難以置信，“有證據嗎？”

“我只有劉隽亦基因分化的證據，甚至法律效力也不高，研究所曾經有另外一個項目，可以預測他人的ABO,當時實驗室每個人都做了，我最近找到老師要了那份報告。”

賀蘭亭展開一份報告，“他有alpha的基因，但最後分化了omega。”

“我的師弟，應該就是以自己為成功案例，博取陳醒生的信任，讓他将孟峥安分化成了一只omega。”

“所以他的腺體再也不可能恢複了。”

“所以……”賀乘舟在等姐姐的結論。

“放棄他吧，賀乘舟，你們沒有緣分了。”

可是賀乘舟在乎的不是自己。

“我是說他，他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賀乘舟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他心疼他，賀乘舟早就不在乎自己了，孟峥安從七年前就不屬于自己了，“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賀乘舟只是想救他。

“去掉他的腺體。”賀蘭亭非常悲哀地看着她的弟弟，她早就知道她的弟弟會問，她早已準備好了答案。

“可是、可是，”賀乘舟鼻尖有點酸，他想起孟峥安這樣虛弱的樣子，這麽不好的精神狀态，“他這樣的身體，怎麽承受得住。”

“賀乘舟，”賀蘭亭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弟弟，賀蘭亭當然有心中的正義，但是這些正義沒有自己的弟弟重要，“他的身體狀況很大一部分是心理原因造成的，這也是為什麽他自身孩子以後，就再也沒有康複過，如果去掉了腺體，他的心态就會好轉很多，身體自然就會好。”

“但是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他的身體永遠也不會好的。”

“可是，賀乘舟，”賀蘭亭再一次提醒他，“孟峥安去掉腺體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了，我知道你喜歡孟峥安，家裏也不在乎你娶的omega是不是富家小姐，但是賀家絕對不會讓一個沒有腺體的人進賀家的門，倘若、倘若他真的割掉了腺體，你們這輩子就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

孟峥安第一眼，就看出了賀乘舟的不對勁，只是他看着，不做聲。

直到賀乘舟對他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孟峥安才忍不住發問：“你怎麽了？”

“我姐說，你的身體如果要康複，必須要摘除腺體，”也許站在孟峥安的角度，這完全是個好消息，“你現在很多的心理原因都是因為無法接受腺體，如果去除腺體，會更有利于你身體的康複。”

只是，孟峥安沒有預料中那麽高興。

他只是細細的看着賀乘舟，賀乘舟聽到他問：“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孟峥安抑郁以後，也許是一個人靜靜地，就開始觀察別人的想法，他以前，大多只有自己的主張。

“我沒有不高興。”

賀乘舟還是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賀乘舟自己也清楚，他根本演不好坦然，“你想做嗎，去掉腺體。”

“去掉腺體？”這對于孟峥安來說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我以前一直執着于清除标記，摘除腺體和清除标記有什麽區別呢？”

“清除标記，你就不再是陳醒生的omega，摘除腺體，你就不再是omega了，”賀乘舟深吸一口氣，“你可以逃離這個，你一直痛恨的，陌生的ABO世界了。”

“你願意嗎？”

“當然，”孟峥安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我想做，一定要做，越快越好，我已經受夠了這個ABO世界。”

“只是，”孟峥安停頓了片刻，凝視着賀乘舟，有些擔心，“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賀乘舟再次否認，并強調着，“我很高興，孟峥安。”

孟峥安不信，他問：“……我摘除腺體以後，會怎麽樣嗎？”

“你會擁有更自由的人生，孟峥安，我希望你擁有一個更自由的人生，你會擁有一個嶄新的人生。”

“你将重獲新生。”

--

而紀文書對于他這發小孤勇般的決定，只感覺到無奈：“你真打算讓他摘除腺體嗎？”

賀乘舟點頭。

“你腦子裏最好不要上演什麽英雄救美，結束以後他對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許。”

“我沒有。”孟峥安也不會。

“摘除腺體以後，最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只想遠離這個帶給他整整七年噩夢的地方，”紀文書想再勸一次，他不想讓自己癡心一片的兄弟後悔，“如果不是陳醒生對他進行了ABO分化，他很有可能甚至是個直男。”

“我知道。”

紀文書見他一意孤行，嘆了口氣，“我再問一次，你決定好了嗎？”

“我已經想清楚了，孟峥安無論現在對我的愛，是怎樣的反饋，都是基于他對我的依賴，如果摘除腺體以後，他還願意來找我，還願意和我開始，那才是我和他真正應該得到的開始。”

“我不想基于陳醒生，來得到和孟峥安的開始，我想要他健健康康，回到七年前的少年樣子。”

“哪怕他一去不複返？”

“哪怕他一去不複返，”沒有人比賀乘舟更明白，去除腺體以後的代價，他已經想過太多太多了，“這不過就是回到最初，至少我知道他會過得幸福，他會選擇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