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畢業旅行（2）

第二十章 畢業旅行（2）

這家店沒有菜單，随機供應幾種菜品。海暮與服務員交談幾句，随後就送了兩杯咖啡。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時并不是飯點，只有他們。

“你在記事本上寫了這家店，我收拾的時候看到了。開了兩百年，很多名人來打過卡，那邊牆上還有照片。”

說着眼神望向了左側的照片牆。

浮岚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面放在中央展示位，貼着複古壁紙碩大牆上打着燈，集滿了來自全世界各處的人的面孔，不少是和店長的合拍，看上去是個嚴肅的老人，因為只有寥寥幾張在微笑。

浮岚喝着當地特色咖啡，小巧的咖啡杯簡約，入口的味道卻是不縮水，濃郁得很。

“我以為你會跑過去拍照，打卡什麽的。”

海暮漫不經心的說，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六年前的我有那麽活潑麽？”

說着望向窗外，面對是一家顯眼的花店，陽光打上去感覺心裏暖暖的。

這條路很少有人開車路過，倒是已經有兩位騎着自行車的年輕人來買花。

海暮沒有回答起身走出餐廳，在他疑惑之際從窗外見他小跑着去和店長交談，之後他抱着一束向日葵遞給他。

浮岚腦子沒轉過來，遲遲沒有接過，海暮也不催促，就這樣一直舉着，待服務員上菜才回過神般接過。

幾朵向日葵點綴着滿天星，還混搭了藍色繡球花，浮岚很喜歡放在空座椅上。

浮岚叉子卷着意大利面，濃濃的番茄奶香，入口牛肉醬味道濃郁卻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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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足的清光餐盤，周圍逐漸坐滿了客人，海暮結了賬，又給了一點小費，就這樣兩人慢悠悠的順着街邊來到公園。

公園的草坪上有人野餐，也有學生模樣的人拿着書在翻看。

湖面上有幾只天鵝在游蕩，湖邊的長椅上幾乎都有人，看樣子這個地方很受歡迎。

路過冰淇淋車，海暮給他買了一份巧克力香草甜筒。

“真安靜，雖然你在我眼中是一個很文靜的人，但這樣的安靜得近乎沉默還是很難見的。”

“在我的印象當中，周圍的人似乎不覺得我是個‘小太陽’之類的人，有點疏離，獨來獨往，想想其實我沒什麽朋友。”

“是的，所以我注意到了你。你從不讓自己強行融入，保持一個很恰當的距離，那感覺應該很舒服。”

浮岚點點頭，“只有他不那麽認為，現在我對他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幸好我進規則怪談以後将費用什麽都還清了。”

“起碼他還給你自由。他連一個正式場合都不出現，很排斥我們在一起，在車上甩了一張卡讓我離開，很俗套對吧？”

海暮笑了笑，臉上絲毫沒有被羞辱的模樣，反而表現得對這種事很感興趣。

兩人來到廣場，運氣很好剩一個長椅，白鴿在身旁飛舞。

浮岚靠着長椅，雙腿交疊單手搭在靠背上。

“他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托他的福，我十歲在鋼琴的造詣還不錯，其他的也馬馬虎虎拿得出手。”

“那是你靠努力換來的東西，說不上是因為他。蘭蘭，你一直很棒，很美好。”

“美好嗎……？”

浮岚低聲呢喃，擡手接住了一只鴿子，湊近看了看，又微微擡手放飛了。

“你似乎在規則怪談待過了六年，感覺如何？”

海暮語氣低沉，還維持着笑容。

浮岚搖搖頭，“前三年很有幹勁，有目标。後三年，我嘗試找一些樂趣，成功了，但總是有那麽一點感覺以後被其他事情沖淡。”

說完在對方細微的變化中，察覺到與副本中的海暮重合地方。

“很危險，但你不會有事。其他人未必，你雖然冷漠但是不會坐視不理。”

“我都打算在那度過餘生了。六年後的你真的，性格很惡劣。”

說着不自覺的搖頭，轉頭向看看他的反應，卻發現對方笑意全無的盯着他，讓他寒意縱生。

“這場旅行到終點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以自己判斷和決定之後要走的路。作為人性部分的遺留，這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東西。”

“真奇怪，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的你，都讓我自己選，可我都不知全貌，這不公平。”

海暮側着身體，左手撐着腦袋，右手撫摸着他的臉龐，“蘭蘭，一開始你就沒得選，六年後的我讓你選一定因為我很愛你，我為你争取了一個選項。”

浮岚将他的手拂開，眼神銳利，帶着冷意。

“要不是見識過規則怪談，知道你不是人，不能按照人類的邏輯行事。換作六年前的我聽到這話，一定打你一頓。”

海暮沒有生氣，反倒是開懷的笑起來，“去吧，去狠狠的揍一頓真正的我。”

兩人不知坐了多久，互相挽着手回到酒店。

浮岚難得将花插起來，細心的剪了花枝，滴了一點從商店順手買的營養液，這樣可以延長花期不凋謝。

第二天，兩人拿着地圖手冊，跑遍了各處景點。花了幾天在大劇院聽完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去美術館一起鑒賞雕塑，在新建成的水族館喂海豹，在海邊潛水，最後訂了私人小飛機前往最大的利加瀑布。

海暮不出所料訂了他沉睡之前的獨棟別墅，主人用直升機費力的将他們送到那裏，丢下了三天的食物。

浮岚一陣淩亂，在巨大的瀑布面前感受到了壓迫，耳邊是連綿不絕的水聲，進了別墅有隔音夾層才好了一點。

“蘭蘭，這裏可以玩蹦極，你想試試麽？”

浮岚無感，他不恐高，但是也不會特意去找刺激，來之前海暮有邀請過他翼裝飛行。

海暮閑适的躺在玻璃房裏，和浮岚一起拿着一本書翻看。

浮岚放下書，看着瀑布發起呆，今天一上午全在以這種方式耗費時間。

“海暮，你有告訴我過你是什麽嗎？”

海暮頓了頓，搖頭。

“原來我失憶之前也不知道。雖然你六年後也沒告訴我，但是我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了，你是神，對麽？”

海暮低垂着眼眸，放下書。長臂将他攬過，抱在懷裏。

“想知道我名字的由來嗎？”

沒有得到應答，海暮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的意識是在一片全是海洋的地方誕生的，無盡的海岸線構成一片海灘，我偶爾會浮上去獨自坐在那裏，某一天我看到非常美麗的晚霞，是火燒雲。可惜那是唯一一次，持續了短短的一天。”

“當時我不知道那叫什麽，很多年後另一個神明發現了我，教會我很多神明應該掌握的東西，包括規則，我的認知一切是從祂開始的。祂告訴我生于大海，就歸于祂的管轄，祂讓這個名字屬于我，在我的認知裏祂類似于人類概念中的上司，或者應該是教父。”

“我不能離開那片海域，祂說過我還不能控制自己，會影響到其他生物，但是每一千年我會獲準前去千秋節見祂一面，衆神朝聖中送上賀禮。”

“神明之上還有更高存在？”

浮岚發出疑問，不由想起待月樓。

海暮臉上罕見的帶着懷念點點頭，之後換了話題轉向了其他方面，再不提到這位神明。

“聽起來，你很孤獨，那片海域更像是一座牢籠。”

浮岚顯露出憐憫，沒有再掙紮出他的懷抱，繼續坐在他腿上。

“雖然只是一部分，但是我出現在現世這件事，很出格，不被允許。這還影響到了你，我能想到消除影響的辦法就是離開你，讓你忘記我的存在。”

話語出口的一刻，幾乎是同時浮岚看向了他，眼中平靜不複存在，心裏一團亂麻，胸口酸脹有什麽東西在複蘇溢出。

“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

海暮搖了搖頭，他很想告訴他事情的全部，但有些東西需要他自己去悟。

“放開執念，就等于放開我，你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到現世。反之，你需要告訴六年後的我，時間不能将你們分開。”

浮岚感受到這話的分量，不安的詢問，“代價是什麽？”

“近乎一切，包括人類本身。”

說完起身獨留浮岚思考，丢下一句想通在樓下找他。

浮岚無力的癱軟在沙發中，随手拿起方形的抱枕，腦子裏飛速整理現在的信息。

六年前他忘記海暮和他離開是同一個原因，原因就是記憶之外海暮詢問的是否能接受在一起短短的幾十年。似乎還夾雜着神明本身的法則限制，他無法和一個人類在一起。

這狗血理由竟然發生在他身上，實在不可理喻。

整理好思緒面對海暮的時候，下樓便被餐桌上的蠟燭吸引了目光。

這是，燭光晚餐？

踏着紅色玫瑰花瓣，來到餐桌坐下，輕抿了一口紅酒。

默默的吃完了這一盤子東西，海暮也沒有出現，最後紙條上寫着讓他去一樓，有驚喜。

浮岚走下樓梯，剛走一半就愣住了，別墅一樓沒關窗戶，狂風吹來一部分海水，整個地方若是不采取措施一定會被淹沒。

海暮挂着詭異的笑，邀請他來到一處木質的椅子前坐下，他迅速被捆綁起來，海暮還貼心的給他套了一個泳帽，他知道浮岚不喜歡除洗澡之外頭發打濕。

“今天的晚餐好吃麽？肯定很不錯，我照着你收藏的菜譜認真做的。聽好，這裏每一分鐘水位上升兩厘米的高度。在這裏死亡，記憶之外的身體同時也會腦死亡，努力回想記憶。”

說完在他唇角留下一吻，頭也不回的直直跳入海。

浮岚大腦空白，最終破口大罵，千防萬防沒想到在記憶裏來這一手。

眼看着門窗全部關閉，負一層卻被他打開倒灌近海水，心裏就一陣髒話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