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元旦禮

元旦禮

錦伯聞言，神色一黯，卻很快又振作起來，安慰道：「小姐，您別想太多，您現在是輔國公府的嫡女，又是皇上親封的忠武将軍，誰敢看輕您？」

「身份地位，不過過眼雲煙。」

本孤容自嘲地笑了笑。

「若坤澤只能依靠這些外在的東西來獲得尊重，那和那些深宮後院，争風吃醋的妃嫔又有何區別？」

「呼之即來，揮之則去，這就是坤澤的宿命嗎？」

本孤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裏，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坤澤即使有比乾元更出衆的能力，戰事過後，也不會被重用。

「或許，只有坤澤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改變這一切吧？」本孤容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小姐，您……」錦伯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本孤容揮手打斷。

錦伯無奈退下。

。。。。。。

秋風蕭瑟，吹落滿地金黃，也吹進了幽州城，吹得人心頭發涼。

類秋穎站在幽州城門樓上，望着城外一望無際的草原，心中五味雜陳。他堂堂四品京官，竟被貶谪到這荒涼之地，成了個從四品的城門領！

「二少爺，天涼了，您該加件衣服了。」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着幾分關切。

類秋穎回頭，看見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人福伯，手裏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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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秋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接過披風披在身上：「福伯，你怎麽上來了？這裏風大，你身子骨弱，別凍着了。」

福伯嘆了口氣，道：「老奴不放心您啊！您在這城樓上站了大半日了，可是在想皇城的事？」

類秋穎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二少爺，您就別看了，這天都要黑了，再看也看不出個皇位來。」

福伯在一旁絮絮叨叨，「您啊，就是心思太重，老爺夫人要是還在，看到您這般模樣，得多心疼啊……」

「福伯！」

類秋穎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心裏有數。」

類秋穎心裏當然有數，他如今被貶幽州，看似是受了宜雅的牽連，可誰知道這背後有沒有皇帝對他的不滿？他當初為了宜雅，逼着本孤容和離，鬧得滿城風雨，皇帝嘴上不說，心裏指不定怎麽編排他！

福伯讪讪地閉了嘴，他知道二少爺心裏難受，可這幽州城，荒涼偏僻，除了漫天的黃沙，就是沒完沒了的冷風，實在不是個能讓人靜心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匆匆忙忙地跑上城樓，手裏還拿着一封信：「将軍，皇城來信！」

皇城？

類秋穎心頭一動，難道是大哥來信了？自從他被貶到這鬼地方，大哥就四處奔走，想要把他調回去，也不知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他一把搶過信封，急切地撕開，卻在看到署名時，臉色微微一變。

「堯悅明？」

類秋穎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這堯悅明是堯妃的哥哥，仗着弟弟堯悅心（坤澤）得寵，在朝中橫行霸道，欺壓同僚，類秋穎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小人。

「他怎麽會突然寫信給我？」類秋穎疑惑地展開信紙，目光快速掃過上面的內容。

信中，堯悅明先是對他被貶一事表示惋惜，并「好心」地提醒他，如今正是大皇子厲烨玉需要拉攏人心的關鍵時刻，如果他能抓住這個機會，為大皇子立下功勞，将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信的末尾，堯悅明隐晦地提到了即将到來的元旦節，以及皇帝陛下對大皇子獻禮的重視，希望類秋穎能「好好把握機會」。

「呵，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讓我為他賣命嗎？」

類秋穎冷笑一聲，将信紙揉成一團。

類秋穎将信紙扔在桌上，煩躁地在房間裏踱步。

「二少爺，您別着急，老奴看這堯大人不是真心想幫您，您又何必呢？」福伯在一旁勸道。

類秋穎何嘗不知，可他如今已是困獸之鬥，急需一個翻身的機會。

大哥在皇城只是個閑職，勢單力薄，難成氣候。

大哥若是能得堯家提攜，自己将來回到皇城，也能多一份助力。

「那，二少爺，您的意思是……」福伯試探性地問道。

「既然他想要，那便給他就是。」

類秋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幽州地廣人稀，卻有一樣東西，是皇城裏那些人求之不得的，你說，是什麽？」

福伯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二少爺說的是……駿馬？！」

類秋穎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幽州地處邊陲，氣候惡劣，卻也造就了這塞外最烈的馬。自古以來，幽州便是大景的養馬場，每年都會向朝廷進貢大批良駒，以供軍隊征戰沙場。只是……」

「只是這挑選、馴養駿馬，向來是由專門的馬場負責，二少爺您怕是……」福伯欲言又止，擔心地說。

「這幽州城門領雖是個看大門的，但好歹也是這幽州城的将領。這幽州城裏的大小事務，本少爺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類秋穎自信地笑了笑，「你且去備一份厚禮，就說本少爺要拜訪城外百裏坡的馬場主」

「是！老奴這就去辦！」

福伯見類秋穎心中已有計較，也不再多言，轉身退了下去。

類秋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事不宜遲，他得趕緊行動起來，否則錯過了這個機會，他不知還要在這荒涼的幽州待多久！

類秋穎連夜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對堯悅明的「提點」表示感謝，并表示自己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大皇子獻上一份厚禮。

幾日後，類秋穎收到堯悅明的回信，信中對他「識時務」的态度十分滿意，并告知他，已經安排了人在幽州接應，只要他能辦好此事，将來回到皇城，定會「重重有賞」。

信的末尾，堯悅明還特意提到了類秋穎的哥哥類秋懷，表示只要此事辦成，定會想辦法将類秋懷調到兵部任職，讓他「前途無量」。

看到這裏，類秋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堯悅明果然打的好算盤！

。。。。

瑞雪初霁，銀裝素裹。宣化十年的元旦節，在一片祥和喜慶的氛圍中悄然降臨。

皇城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宮牆上，紅燈籠高高挂起，随風搖曳，仿佛在向人們昭示着新的一年的到來。

宮女太監們來來往往，臉上卻都洋溢着喜悅的笑容，為即将到來的新年慶典做着最後的準備。

皇帝厲芮安早早地便起身了，按例先吃了一個象征「歲歲平安」的大紅蘋果，接着來到東暖閣，焚香沐浴後，換上莊重的朝服，開始了一系列繁瑣的祭祀儀式。

皇帝先是鄭重地向列祖列宗的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禮，祈求先祖保佑景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随後又前往太後宮中，向太後請安行禮，噓寒問暖，逗得太後眉開眼笑。

一系列先期禮儀完成後，厲芮安回到乾清宮稍作休息，等待吉時一到，便前往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賀。

辰時剛至，欽天監官員便高聲報時，悠揚的鐘聲響徹整個皇宮。

緊接着，禮部官員來到乾清門，恭請皇帝前往太和殿參加新年朝賀大典。

随着午門鐘鼓齊鳴，身穿冕服的厲芮安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乘坐金碧輝煌的肩輿，緩緩走出乾清宮。

皇帝先是在中和殿稍作停留，接受禦前官員的朝拜，而後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登上太和殿，端坐在金銮寶座之上。

樂聲驟停，文武百官在鴻胪寺官員「排班」的命令下，井然有序地進入太和殿，按照品級高低，依次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準備參加一年一度的新年朝賀大典。

宣表官手捧表文，與兩位大學士并肩走到太和殿下正中，面向北方，雙膝跪地，高聲宣讀起皇帝在新年伊始，向上天和天下臣民昭告天下，表明自己心跡的表文。

莊嚴的表文宣讀完畢，雄壯的樂曲聲再次響起，文武百官神情肅穆，向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山呼萬歲。

「衆愛卿平身。」

厲芮安強忍着身體的不适，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示意衆臣起身。

待百官起身完畢，又接着說道：「今日乃元旦佳節，朕與衆愛卿同樂，擺駕百和殿，開宴！」

話音落下，早已準備妥當的宮女太監們，如流水般魚貫而入，将美味佳肴和美酒佳釀一一擺放在各位王公勳爵的桌案之上。

依照慣例，只有王公勳爵可以進入百和殿內，與皇帝同桌而食，共享盛宴。而其他官員，則只能在殿外原位就坐，一邊欣賞歌舞表演，一邊享用美食美酒。

觥籌交錯間，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厲芮安強打起精神，與王公大臣們談笑風生，推杯換盞，努力營造出一副君臣同樂，其樂融融的景象。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百官們沉浸在節日的歡快氣氛之中，卻無人注意到皇帝厲芮安的臉色漸漸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一只手緊緊握着金樽，指節泛白，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