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丹爐 “難道你不是童子？”……

第14章 丹爐 “難道你不是童子？”……

等謝歸途攙扶着師弟，帶着那群孩童走出山洞，才發現此時外面已經變了個模樣。

他們來時見過的靈木，此時竟然變成了焦黑的枯樹，枝桠上挂滿了灰白的蛇蛻。

至于那些仙鶴、靈鹿，竟然全是些巨大的毒蟲和老鼠。

這所謂的道觀，和那南栖山神廟，竟然真的是同一個地方。

路過大殿的時候，謝歸途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神雕像。

原本的道士雕像也變了個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人身蛇頭的雕像，有明顯的被火灼燒過的痕跡。

那蛇怪細長的豎瞳，光溜溜的頭頂，以及過長的脖子，放在這樣一個人身的塑像上，顯得不協調。

謝歸途擡眼望着那座神像，靜默不語。

他剛剛晉升大乘境，對此再清楚不過。若是想要突破大乘修為，必須要有足夠的“功績”才能完成的。

那蛇怪作為南栖山神，一手造成災厄，命百姓以活人獻祭，最後解決掉自己一手制造的災荒……這樣竟然也能算作是晉升到大乘境的“功績”。

這令他感到十分荒謬。

所謂的“功績”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時候，一陣哭聲打斷了謝歸途的思緒。

方才那些孩子受了驚，原本都有些神情呆滞，直到此刻徹底脫離了危險，走出大殿，看見了外面的陽光，才如夢初醒地大哭起來。

有幾個較小的孩子受了驚吓，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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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哭聲極具感染力，很快越來越多的孩子也跟着哭起來。

四周一片哀嚎聲。

楚風臨站在原地，看着滿地哭鬧的孩子，手足無措。

他自己似乎也只不過是個稍大一些的孩子。

謝歸途哭笑不得：“走吧。送他們回家去。”

好不容易把那群哭哭啼啼的孩子們都帶出了神廟，謝歸途獨自折返了片刻。

師父沒有火靈根，只能用普通的火燒這神廟，沒能斬草除根。

但他卻是有火靈根的。

謝歸途從體內引出了三昧真火，打算徹底燒了這座神廟。

烈火噼啪燃燒，火舌吞噬着一切。

連帶着散落一地的蛇屍，還有那曾孕育過罪惡的煉丹爐。

為煉丹戕害無辜的蛇妖，最終也獲得了同樣的下場，軀體在烈火中化為了灰燼。

離開前，謝歸途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那座道貌岸然的神像在烈火中崩塌倒下。

.........

夕陽西下。

謝歸途和楚風臨兩人好不容易連哄帶騙，把那一群哭爹喊娘的孩子們帶下了山來。

山腳下恰好迎面來了一大群百姓，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抱着木盆，看樣子是準備來救火的。

孩子們看到自己久違的家人，紛紛停止了哭泣，猛地撲進了爹娘的懷裏。

“阿寶，瘦了，都餓瘦了。”

何老太爺用顫抖地雙手，緊緊抱着孫兒，嘴裏還不住地喃喃。

站在一旁的大嬸看不下去，一把從他懷裏搶過了孩子，嚷嚷道：

“老太爺您眼神也忒不好使了，這是你們家阿寶嗎？這明明是我家泥蛋！”

這時候，何家的小孫子阿寶才匆匆從山坡上一溜煙的跑下來。他神情激動，險些把他爺爺給撞倒。

找回了失蹤的孫子，何老太爺容光煥發，連拐杖都不用了，用兩只手狠狠地抱了抱小孫子，老淚縱橫。

“你小子竟然長還胖了。”

把小孫子給塞到了奶娘懷裏，何老太爺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淚，擡起頭來連聲道謝：“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他的情緒太過于激動，似乎一時間找不出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來，只是不斷重複着最樸素的語言表達着感謝。

其他百姓見狀，也紛紛圍過來感謝他們。

楚風臨似乎不習慣被這麽多人圍觀，悄悄後退了半步，躲到了謝歸途的身後。

奶娘抱着受驚的阿寶，一手拍着他的背安撫，一邊道：

“今天早上不見兩位道長，我們放心不下，就出來尋找了。結果找到了這南栖山腳下的時候，忽然發現山神廟不知為何起了火，大家就趕過來幫忙滅火了。”

“不用擔心，這火是我放的。”謝歸途告訴他們，“我們在那座山神廟裏找到了這些失蹤的孩子們。”

何老太爺似乎早有預料，忙問：“那罪魁禍首便是山神？”

謝歸途道：“沒錯。”

其餘的百姓，尤其是稍微年輕一些的，都有些錯愕。

山神是鎮守一方的神靈，怎麽會和吞食童子的妖怪扯上關系？

謝歸途知道這件事對他們而言有些不可思議。

但他也知道，何家在本地頗有威望，有何老太爺的證詞，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何老太爺望着那山頭的滾滾濃煙，為他們憂心道：“可你們燒了神廟，萬一惹怒了山神，被他老人家報複……”

“沒有什麽山神。”謝歸途道，“只有一條成了精的大蛇，我已經将它斬殺了。你們大可放心，不會再有後患了。”

“那就好，那就好！”何老太爺顫抖着雙手，反複撫着自己的心口道。

這懸在他心裏大半生的石頭，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另一邊，何家的小孫子阿寶已經在那邊絮絮叨叨的和家人講述了自己是怎麽被那蛇妖抓走，而這兩位道長又是怎麽殺掉蛇妖把他們都救出來的。

講完之後，他便跑了過來，一把抱住謝歸途的腿不放。

“神仙哥哥！”

其他孩子擦幹了眼淚鼻涕，見狀，也跑過來抱住了他的另一條腿。

百姓們也在自己孩子口中聽說了他降妖伏魔的神跡，紛紛倒頭就拜。

有人提議道：“是我們有眼無珠，還當二位只是尋常的小道士。不知道仙人是何方神聖，名號是什麽？不如把這山神廟重建為二位仙人的神廟……”

什麽？拜他們？

謝歸途險些嗆了一下，連忙把人扶起來。

“這就不用了！大可不必！”

可是話說回來，這些村民有求神拜佛的習慣，一時間大概改不了。

萬一哪天又重建了個什麽神廟，被什麽來路不明的精怪鑽了空子……

于是謝歸途提議說：“我是北鬥神君的後人。至于神廟，你們若是還想重建一座的話，不如就改為北鬥神君廟吧。”

北鬥神君是北鬥劍派的祖師爺，更是正兒八經飛升的正神。拜他老人家，雖然不見得真能管得了娶親求財求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但總歸不會有害處就是了。

任那些山精野怪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不可能敢冒充北鬥神君的。

“北鬥神君？”

南栖山一帶的人們顯然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他們從小生長在蜀地，對這位外來的神君一無所知。

這時老漢抱着椒椒，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我從前就是在雁北長大的，北鬥神君是雁北百姓家家戶戶供奉的一位神靈。我老家附近，到處都是神君廟，他老人家更是時常顯靈呢！”

附近的百姓們求神拜佛，對這“南栖山神”也不見得有多少感情，一聽說北鬥神君更靈驗，當然沒有什麽意見，便紛紛拍手稱好：“好，那就建一座北鬥神君廟吧！”

……

何府的大門外。

聽說小少爺阿寶找回來了，何府上下的家眷和仆從，都跑到屋外來迎接。

“哎喲，阿寶，我可憐的阿寶！”何家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拄着拐杖到門口來接。

何府的仆從們也很驚喜。阿寶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孩子，失蹤了這麽久，都覺得兇多吉少，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兩位活神仙下凡，真的把阿寶找了回來！

阿寶的房間打掃得煥然一新，裏面又添置了不少玩具。整個何府上下都喜氣洋洋的，張燈結彩，放起了鞭炮。

謝歸途帶着楚風臨，正想默默離開，卻被何老太爺攔住了：“道長留步。明日何府要大擺筵席，宴請賓客，兩位道長不如在我府上小住幾日，我定當好生款待……”

謝歸途禮貌地回了一禮：“我們還有要事在身，設宴就不必了。”

“那……”

何老太爺左右瞧了瞧，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道長，多謝你們幫我找回了阿寶。之前說好的酬勞，老朽必定一分不少……”

“不必不必，酬勞就不必了。”

謝歸途連連推辭，何老太爺只好無奈道：“既然兩位道長不肯要酬勞，那老朽讓人去牽兩匹好馬來，也好方便你們趕路。道長千萬不要再拒絕了。”

……

何府門外。

下人們備好了兩匹馬，一黑一白，身形都極為健碩漂亮，毛皮光滑發亮，一看就是身價高昂的良駒。

謝歸途輕輕拍了拍馬背，笑吟吟地回頭對楚風臨道：“你騎哪一匹？”

但是楚風臨沒有答話，銀白的覆面擋住了他的半張臉，金色的眼瞳也不似平時一般有光彩，反倒有點垂頭喪氣的感覺。

謝歸途剛才就注意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但是礙于人多眼雜，沒有直接問他。如今四下無人，謝歸途便湊到他面前問：“怎麽了？”

他們剛剛為南栖山的百姓們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本該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看楚風臨的表情，哪裏像是高興的樣子。

少年怔怔地望了他片刻，滿腔說不出的酸楚。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歸途似乎在這眼神中看出了一絲難過。

半晌，他才啞聲道：“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