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新郎 “想不想知道成親是怎麽成的?”……

第27章 新郎 “想不想知道成親是怎麽成的?”……

聽了這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常老板,楚風臨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謝歸途看多了風浪,神情還算鎮定, 苦笑着搖搖頭:“我大概知道師叔讓我們來的原因了。”

既然鬧出了人命,北鬥劍派絕不能坐視不管。

師叔來這雁陽鎮上買酒時, 發現了一些蹊跷, 但他不問世事已久,又不方便直接出面, 這才找了個借口讓他這兩個師侄來代勞。

謝歸途正想問問常老板,那名死者姓甚名誰。這時候,後院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尖利的叫聲:“啊——!”

驚呼聲中, 夾雜着酒壇子砸碎的聲音。

聽到這動靜,常老板頓時變了臉色,匆忙起身往後面的院子裏跑去:“莺莺!”

楚風臨不明就裏, 和謝歸途對視了一眼,兩人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 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抹豔麗的鮮紅色。

——正在發出尖叫的, 是一位身穿婚服的年輕女子, 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肩上還披着霞帔, 鳳冠卻已經不知道丢落何處, 頭發淩亂地披散着。

不知發生了什麽,她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浸得淩亂不堪,腳上的繡花鞋也跑丢了一只。

這年輕女子,正是常老板的女兒常莺莺。

“樊郎!別攔着我,我要去找我的樊郎!”

莺莺的神智有些恍惚,歇斯底裏的尖叫着, 連從小照顧她起居的老婆子也不認得了。

“小姐,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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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小姐瘋瘋癫癫地從閣樓裏逃了下來,眼看着就要跑出門去了,老婆子情急之下只能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兩人糾纏之間,不小心打碎了旁邊的幾只酒壇,這才鬧出了方才的動靜。

常老板見到女兒這幅模樣,也十分悲痛,連忙沖上去想安慰她,卻被狠狠推搡了一下。

謝歸途在一旁,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幕。

看樣子,這常家小姐對她那位新郎情真意切。可就在她身着喜服,八擡大轎,滿心歡喜準備要嫁給心上人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非但沒能成婚,心上人甚至還丢了性命。

受了這樣大的刺激,常莺莺的精神有些失常了。

院子裏一片混亂,常老板和那老婆子二人合力,一人拉住了莺莺的一條胳膊,不讓她去尋死覓活。可不論怎麽努力,他們都無法讓陷入癫狂的莺莺冷靜下來。

常老板唯恐傷了女兒,不敢用力拉扯,可莺莺卻瘋瘋癫癫地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一下子掙脫了束縛,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外跑去。

楚風臨沒怎麽看過世俗家庭中的紛争,正看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感覺到腰間一輕。

“妄行,借我一用。”謝歸途伸手便抽走了他腰間的那只銀白色的骨笛。

“師兄……”楚風臨眼看着謝歸途拿走了自己常用的骨笛,甚至連擦拭都沒有擦拭一下,就放到了唇邊,随意地吹奏了起來。

流淌出來的旋律極為平緩,可是卻把少年的心緒吹得亂七八糟。

在一段空靈的笛音過後,眼眶通紅、目眦欲裂的常家小姐竟然鎮定了下來,神情變得有些茫然和放空,呆愣愣的。

“這是催眠的音律,三日之內,常小姐的病症不會再發作了。”

見她平靜下來,謝歸途放下了那支骨笛,随手塞還給了楚風臨。

見莺莺果真安靜了下來,常老板終于松了口氣,對那老婆子道:“先扶她回去休息。”

等那老婆子扶着一臉茫然的莺莺,一齊回到了閣樓,常老板語無倫次地開始道謝:“多謝仙君相助,多謝仙君!”

看着那一抹豔紅的嫁衣消失在視野中,謝歸途問道:“常小姐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久了嗎?”

“是啊。”常老板愁眉苦臉地說,“自從那一日,在洞房花燭夜出事之後,小女就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的,把我們都擔心壞了……”

謝歸途點頭道:“常老板,不必太過憂慮,常小姐的三魂七魄也都還算穩固,暫無性命之憂。”

“那就好,那就好!”

聽他這麽說,常老板面露欣喜,趕忙又問,“仙君,那、那小女的病還能治得好嗎?”

謝歸途略一點頭:“常小姐心緒受了刺激,一時間犯了癔症。過一段時日,等她的心緒恢複,或許也就無礙了。”

“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常老板連連拱手,“仙君們願意出面,常某感激不盡!日後您師叔再來買酒,要多少都記在常某的賬上,盡管拿去就是了!”

謝歸途沒說話,但身側的楚風臨卻無奈地笑了一下。

……怪不得蕭無罄師叔這麽爽快地答應借出煉丹爐,原來他打得是這個主意。

借出一次煉丹爐,就換來喝不完的松花釀,這屬實不虧。

……

二人跟随常老板,來到樊宅。

這座宅院看起來新修不久,大門緊閉,顯得十分蕭條。

門口挂着幾對大紅燈籠,燈籠裏的蠟燭早已經燃盡了,只剩下殘燭冷灰。守門的一對石獅脖子上還挂着花團錦簇的紅繡球,可仔細看來,這些紅綢都覆着一層灰蒙蒙的顏色。

滿地的爆竹、紅紙的殘渣,被風吹得滿地亂跑,無人清掃。

……一看就是是非之地。楚風臨邁着步子,走在了謝歸途前面,三兩步就跨上了那石階,正要敲門事,卻聽見常老板說:“小仙君,不用敲了,這裏面沒有人。”

說着,常老板直接伸手用力一推,兩扇沉重的朱紅大門便向兩側緩緩敞開了。

謝歸途拉住了楚風臨,往裏看了一眼。這樊宅裏面靜悄悄的,果真連個下人也沒有。

地上還鋪着紅色的綢緞,常老板領着他們,踩着那淩亂的紅綢往裏走。

“常小姐方才喊的那位‘樊郎’,就是她要嫁的這位夫婿吧?”

謝歸途謹慎确認了一下,這件事裏面到底有沒有感情的紛争。

“是的,正是小女的夫君,叫做樊四。”常老板點頭說。

見這樊宅死氣沉沉的樣子,謝歸途心中已經有個大概的猜測了。

他斟酌片刻,又問:“所以這次婚宴上撞煞而死的……”

“沒錯。”常老板疲憊沙啞的嗓音回答道,“那一晚死掉的人,正是樊四。”

……

樊宅的主堂裏,依然維持着幾日前婚宴的布置。

屋裏張羅了許多的紅燈紅燭,房梁上挂着紅色布幔,牆上貼着鮮紅的“囍”字,喜糖、瓜果之類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此處就是他們洞房的地方。”常老板領着他們,走進了一個房間。

謝歸途随着他進門,看見床上蒙着一大塊白布,依稀能看見下面屍體的輪廓。

“小女對那樊四用情至深,生怕我得知在他們迎親途中撞煞一事,覺得不詳,會阻止他們成婚,竟然硬是瞞了下來……所以,直到那一晚樊四出了事以後,我拼命追問了迎親隊伍裏的人,才知道了有撞煞那麽一回事。”常老板愁眉不展。

“在洞房那一晚,樊四無端橫死……當時屋裏只有他和小女兩個人,小女也受了刺激,神志不清。後來我請了幾位方士來看,他們都說樊四的死與‘撞煞’有關,可我想請他們出手捉鬼的時候,這些雲游方士無一例外,扭頭就走……”

謝歸途大致聽完了情況,對楚風臨道:“妄行,轉過去。”

楚風臨愣了一下,随即就被謝歸途伸手捂住了眼睛。謝歸途把他推到了房間外面,面向牆壁:“小孩子不要看。你就站在這裏,等我叫你了才許睜眼。”

說完,他回到屋裏,掀開了床上那一大塊白布,查看了一下樊四的屍體。

此人身材高大健碩,身上穿戴着結婚用的紅冠紅袍。

但從面容看來,樊四的死狀卻極為凄慘。他面目扭曲,瞪着雙眼,張大了嘴,生命的最後一刻定格在了一個萬分驚恐的表情上——

看樣子,這新郎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謝歸途仔細觀察了片刻,确認他身上并沒有致命傷,也沒看見什麽掙紮過的痕跡,又重新将那塊白布蓋了回去。默默地站了起來。

“确有蹊跷,這人,看起來是被吓死的。”謝歸途告訴常老板。

常老板一聽,額角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這、這,什麽東西能把他一個壯年男子給活活吓死?!這樊四性格粗犷,有一回喝醉了酒甚至打死過一頭狗熊,他可不是那種膽小如鼠的性子……仙君,該不會真的是撞上鬼了吧?”

常老板坐立不安,用袖口擦着額角的冷汗,卻越擦越多:“小女連合卺酒都喝了,偏偏這新郎忽然就死了。樊四家裏也沒有親戚,只能我硬着頭皮來處理……那鬼該不會纏上我們家吧……”

“常老板,你先稍安勿躁。”謝歸途道,“你對這個樊四的了解有多少?事無巨細,都可以先和我們說一說。”

常老板似乎是被吓到了,眼神不自覺地左右飄忽,不敢再去看那樊四的屍體。

“這,我怕小女遇人不淑,所以命人去調查過這個樊四,大概了解一些……這樊四,祖籍是從西邊來的,年輕時候一直居無定所,來到雁陽鎮以後,他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正經工作。”

“不過呢,他有一個優點,就是運氣很好,有個“逢賭必贏”的稱號。這些來,他就是靠着在賭場贏來的錢,迅速發了家,自己也開了幾間賭坊。你看,他還買了這麽大一間宅子呢,這可不便宜……”

謝歸途見常老板神情恐慌,于是和他一起走出了那個有屍體的房間,順手牽走了楚風臨。

“常老板,那樊四的性格如何?”三人一同往宅院外走去,謝歸途邊走邊說,“你有沒聽聞,他與什麽人結過仇?”

常老板遲疑道:“那樊四的脾氣可不小。他的仇人我不太清楚,但想來應該是有的。樊四性格好鬥,醉酒之後時常會和人摩擦争執,我也一直擔心莺莺若是嫁過去,會不會受他的窩囊氣……”

常老板皺着眉,又絮絮叨叨地說:

“我本來也不滿意這樣的女婿,那樊四的年紀都要和我一般大了。但是莺莺不知着了什麽魔,偏偏就是喜歡他,非他不嫁,還說什麽,若是我不答應她就和那樊四私奔,再也不回來了……唉,我就這麽一個女兒,若是她不見了,我也不用活了,我便只好随她去。”

常老板把他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但他畢竟不是親歷者,能給出的線索還是不夠多。

謝歸途擡頭看向了常老板:“常老板,你先前說,‘撞煞’這件事在雁陽鎮上由來已久了?”

“是啊。從許多年前就有發生了,時不時鬧一陣,然後平息下去……只不過這一回,竟鬧出了人命。”

楚風臨抱着劍走一旁,也開口道:“這樣看來,雁陽鎮上有一只盤踞了多年的邪祟,頻頻引發了‘撞煞’的事情。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被除掉,或許是個棘手的家夥。”

他嘴上說着“棘手”,但臉色神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畢竟有謝歸途在。

“常小姐出嫁的那一日,也被它‘撞煞’了。”

謝歸途點頭道,“當時在現場的兩人,一死一瘋。眼下,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就是它了……”

常老板聽得心驚肉跳,結巴道:“什麽?要、要去問鬼?”

“先把它抓出來吧。”

謝歸途很快做了決斷,“撞煞當日死了人,這邪物不得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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