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戀愛第五十年

我叫陳方圓。

方圓這個名字是我外公給我取的, 取自于他自主研發的一款網絡游戲的名字, 裏面所有的腳本劇情都是我外婆寫的, 包括這款游戲的名字。

所以我出生那年, 外公冷着臉給我取了這個名。

我爸媽也是通過《方圓》這個游戲認識的，所以全家人都特別滿意。

但是外公似乎并不太喜歡我——當然這也是我瞎猜的, 因為他看起來誰都不太喜歡, 總是沒什麽表情的模樣, 除了和外婆說話的時候會變個人。

說起我外公外婆的故事，那就可以說上個三天三夜。

……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外公外婆的事情, 外公年輕的時候是青年才俊，後來就開始自主創業，經營了一家有一定規模的游戲公司，還上過雜志采訪。外婆是很厲害的腳本師，後期也開始動手寫一些小說刊物類的東西，她操刀制作的漫畫現在我們班上同學都有人在反複回味。

這都不算什麽, 外人眼中的兩人畢竟只是片面，大部分的事情還是媽媽當睡前故事告訴我的。

外公外婆的相遇非常浪漫，也是在一款游戲裏, 當時大家都覺得網戀不可靠, 偏偏兩人就走到了最後。

兩個人都是生的好的俊男美女，媽媽還拿過他們倆年輕時的照片給我看, 毫不誇張的說，這顏值，比我閨蜜追的那些明星還要高。

而最浪漫的是, 外公比外婆小了8歲，而且一輩子就只有我媽媽一個孩子。

這也是一件很值得說道的事情。

當時的年代還不如現在觀念這麽先進，處于重男輕女和消除重男輕女觀念的過渡時期，聽說外公算是農村出來的人，雖然家庭在當時算是不錯的，但是小城市的觀念還是會比較成舊。

外婆生我媽媽那年，已經一只腳踏進了高齡産婦的門檻，怎麽都生不下來，在病床上疼了兩天兩夜，最後醫生看确實是生不下來，便讓外公簽字做了剖腹。

實際上看到外婆這麽痛，外公早就想做剖腹了，但是醫生說還沒到時候，一直喊等，才讓他們等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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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一出生，外公就決定不會再生下一個，不管他家裏怎麽暗示明示都不接茬，咬着牙扛住了兩邊家庭的壓力。

話怎麽說來着？也不是家裏有皇位要繼承，男孩女孩有什麽不一樣的？

于是我媽媽便成為了家中唯一的小公主。

這話也不太準确——我還能記得我媽媽當時的表情呢，有點咬牙切齒的，“我那麽小哦，你外公就叫我去給你外婆煮湯，我搭個小板凳才夠得到煤氣竈，他就在裏面給你外婆暖肚子。還是家政阿姨來了之後看不下去，才幫我接着弄的！”

我覺得非常好笑，忍不住就笑了。

當然媽媽跟外婆是真的很親，這話也就是開玩笑一樣地說說，要真有個什麽事，她跑得比誰都快，到底是親媽。

就算是媽媽出生了，她也沒當成小公主，家裏只有一個小公主，那就是外婆。

外公說百依百順已經算是比較客氣的說法，應該說是……卑躬屈膝？總之就是在外婆面前一點原則都沒有，一點都不像外面的大老板，外婆還會叫他“小狗狗”，總裁外公居然也美滋滋地應下來了。

外婆雖然溫柔，但是在家裏，那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說往東沒人敢往西。

我聽說是因為外公追外婆的時候花了大心思，生怕外婆跑了，就這樣牢牢地看了幾十年。

媽媽的血淚史可還不止做湯這麽簡單呢。

聽說媽媽讀高中的時候被外公扔去了住宿學校，原因是不想被她妨礙二人世界，本來是初中就要把她送走的，但是外婆覺得不放心，還是把媽媽留在了家附近的初中裏。

高中嘛，正是中二的年紀，媽媽說她差點就要學壞了，結果期中考試降了名次回到家之後，外婆氣了好一會兒，然後外公突然就翻了臉，也不說話，就是瞪着媽媽，她頓時就什麽心思都沒了，乖乖地回學校去好好學習了。

在外人眼裏，外公是很委屈的。

他少年成名，和外婆相愛的時候還沒人能預料到他未來的成就，但是等他功成名就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覺得外婆配不上他了。

對那些無聊的人來說，一生只陪伴一個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特別是外公這樣的有錢人。

他們不能理解兩人之間的感情，只是淺薄地用那種可笑的觀點來肆意揣測別人。

我其實也很害怕外公，相比起溫柔的外婆來說，外公這樣有點冷冰冰的長輩，真的是讓人難以接近，所以每次去外公外婆家玩的時候，我就喜歡纏着外婆。

我那時候不懂事，看了外面的廣告鬧着想吃鳕魚，這東西需要很精細的處理，我媽媽不樂意給我弄，就想讓阿姨給我做了，但是我家阿姨做菜真是太一般般了，一點都沒有廣告裏描述的美味，然後我就去鬧外婆。

外婆已經上了年紀，卻依然漂亮溫柔，她的手也是軟軟的、熱熱的，摸摸我的臉，“好，圓圓乖乖的，我讓你外公做了給我們吃哦。”

然後旁邊一聲不吭的外公就自覺地去廚房做飯了。

當時我是有點害怕的，生怕外公瞪我，但是後來想想，有外婆在，還怕什麽呢？

外婆離開我們的時候，我也到了帶男朋友回家的年紀。

生老病死乃人生長情，她離開的時候很安詳——像她這一輩子一樣，有外公護着，一點委屈都沒受過，所以走也能走得幸福。

外公的天卻塌了。

他肉眼可見地一天天蒼老，到最後連路也走不動，每天把自己關在他和外婆的房間裏，不願意離開一步。

到最後那幾天的時候，他連話都不願意再說，像是一生的力量都被耗光了。

兩人差了8歲有餘，卻在差不多的時間相繼離世。

媽媽被打擊得頭發都白了好多，她雖然不是家裏最受寵的人，但是外公外婆無疑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讓她一生都能走得順遂。

我陪着媽媽回外公外婆的房子去收拾的時候，院子裏的花依然在盛開，愣是在冷風中開出了永垂不朽的意味。

方圓之間，花開不敗。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謝謝大家！下個文再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