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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中午的家宴全是顧家親戚, 只有謝辭這一個外人,不可避免還是成了全場的焦點。

一些人湊在謝辭身邊旁敲側擊,各種打探隐私, 被謝辭一番似是而非的話給糊弄過去了。

讓謝辭有些意外的是,凱特琳竟然沒刁難他,兩人只聊了一些生意場上的事,倒是顧予風的一些叔公叔婆對他和顧予風的緋聞很不高興,當着顧明柏的面不敢明說,各種陰陽怪氣。

這些人都持有顧氏的股份,幾乎都靠着分紅維持體面的豪門生活, 當年顧永年和凱特琳聯姻,顧氏的體量在幾年內翻了好幾番, 就算凱特琳婚後第二年就回D國長住, 也沒人敢多說一句閑話, 還要時不時提點顧永年,讓他積極維護婚姻關系,就怕夫妻倆鬧崩了導致顧氏利益受損。

說白了,在這些人眼裏,利益高于一切。

擎風和顧氏深度捆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顧予風這些年在擎風展露頭角, 接管凱特琳的事業只是遲早的事,這些人當然不希望看到顧予風陷入同性醜聞,甚至影響到未來事業發展,間接導致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

“幾年不見,小風都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了。”餐桌上, 二叔公笑呵呵地看着那邊埋頭幹飯的顧予風,“這都訂婚了,對象是D國商圈的還是貴族?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啊?”

“說不定是咱國內的姑娘呢?”大叔公試探地問,“結婚前,得帶女孩回家認認門吧?”

隔壁的三叔公笑罵:“小風眼光這麽高,能看上的絕對是大家閨秀!家室背景肯定沒得挑,用得着你這糟老頭操心?”

“都說談戀愛要找好看的,結婚得找對自己有幫助的。”二叔婆扯着笑,時不時往謝辭那邊瞥,眼底掩不住的精明刻薄,“小風又不傻,可比你們會挑,怎麽也不可能找拖自己後腿的人吧?”

一群老頭老太的話題始終繞不開顧予風的訂婚對象,只差當着謝辭的面直白地說“小風已經有對象了,不會跟你牽扯不清,別不識擡舉”,既是警告謝辭,又在敲打顧予風,別只顧着玩鬧,忘記家族利益。

顧予風像在聽什麽相聲表演,懶散玩味地笑了一聲,對坐在右手邊的謝辭說:“聽到了?他們在誇你。”

“不是在誇你?”謝辭吃完嘴裏的,沒什麽表情地接了一句。

顧予風:“我的眼光高是公認的,一般人入不了我的眼。”

謝辭揚眉:“他們說了半天,你就只聽得見想聽的?”

上座的幾個長輩見他倆咬耳朵說悄悄話,當時臉色就不好了。

二叔公按耐不住,屈指在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以示警告:“永年啊,你不能只顧着公司,也得好好看着孩子,凱特琳把孩子養得這麽好,可不能讓她多年的心血白費。”

當着顧明柏和顧永年的面敲桌板,擺足了長輩的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顧家的當家。

一群小輩覺得不妥,卻也沒敢吱聲去當這個出頭鳥。

顧永安和顧楚然父子倆倒是興致勃勃,旁觀這一出顧予風被圍攻的好戲。

顧永年正和堂兄聊着書畫,瞥見老爹顧明柏不太高興,沒急着開口,就讓這話掉地上。

大叔公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暗暗用手肘推了推二叔公,示意他點到為止。

可二叔公話已經說出口了,現在這樣讓他下不了臺,一肚子火憋得臉色通紅,又找顧明柏要臺階下:“明柏,你說呢?做長輩的是不是有責任幫孩子挑選合适的結婚對象?我們當年談對象,哪個不是經過父母層層篩選把關?要是誰都亂來,顧氏能走到今天?!”

顧明柏還沒發話,顧予風先開口了。

“拿那麽點分紅還讓他們這麽操心。”顧予風慢悠悠地說,“爸爸,這就是您的不對了。”

幾個叔公臉色驟變,這話就只差指着鼻子罵他們多管閑事,輕慢的語氣和态度完全沒有對長輩的尊敬。

“小風,你這話我不愛聽。”逼到這份上,二叔公硬着頭皮說,“我是你叔公,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

“路邊的癞皮狗竄出來咬我,也說為我好,我是不是得把它當成祖宗供起來?”顧予風反問。

二叔公沒找回場子,還被罵成癞皮狗,氣得差點厥過去,二叔婆慌忙扶住他,對着顧永年就是一頓冷嘲熱諷,指責他沒教好孩子。

大叔公和三叔公一家也覺得自己被掃射,逼着顧明柏和顧永年出面教育顧予風。

可顧明柏只是打圓場,示意他們少說兩句,擺明了不想摻和。

“老人家臉色不太好,還是讓醫生過來看看吧。”謝辭開口提醒。

這一說可不得了,受了氣的幾個長輩一致把槍口對準他這個“罪魁禍首”。

“你一個外人,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要不是因為你,今天根本不會吵起來!”

“最近鬧出那麽多新聞,我看你就是故意迷惑我們小風,好阻礙顧氏發展!”

話趕話說到這份上,算是撕破臉了。

謝辭有些好笑,放下手裏的刀叉,正色道:“我比你們更希望顧氏越來越好。”

二叔婆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虛僞。”

“小謝持有的顧氏股權比你們幾個加起來的還多。”一直沒發話的顧永年終于開口,語氣裏帶了幾分笑意,“你們沒看上季度的財報?”

這下子沒人吭聲了。

幾個長輩一臉菜色,小輩們紛紛朝謝辭看,對眼下這個局面都很驚訝,倒不是謝辭持有多少顧氏股權,而是顧永年護短的态度,像是完全接納了謝辭。

這麽看來顧永年之前的沉默,根本不是縱容長輩教訓顧予風和謝辭,實則恰恰相反,而凱特琳更是從頭到尾沒表态,試探的意味很明顯。

“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操勞,傳出去說我們顧家虐待老人。”顧予風看向顧永年,“不如把股權收回來,給一筆養老費,也好讓他們安度晚年。”

謝辭一本正經:“小股東太多确實不利公司發展。”

幾個長輩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就聽顧永年接話:“我和爸爸很早就商量過,你們要是有這個意思,随時來公司找我,給的價一定會讓你們滿意。”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

沒把謝辭排擠出去,他們倒成了垃圾,要被掃地出門了。

飯後,幾個長輩憋着窩囊氣,私下和顧明柏告狀。

“我就是個糟老頭,家裏的事你們去和永年說。”顧明柏糊弄了一句,拿出手機看論壇,發現自己被踢出群了。

他也不惱,笑呵呵地帶着分家的幾個小曾孫去溫室曬太陽。

“你就看着他們胡鬧?”大叔公追過去。

顧明柏:“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兒孫我享福。”

跟過去的幾個長輩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裏都很明白。

現在的顧家,他們已經徹底沒有話語權了。

另一個小廳裏,顧永安和二叔公獨自坐下來談話,臉色都很難看。

“情況你都看到了,我也幫不了你。”二叔公嘆氣,警惕地看看門口,小聲說,“其實小風和男人搞在一起,不是對你更有利?”

顧永安沉着臉,沒說話。

顧予風真要和謝辭在一起,背後是兩個利益集團強強聯合,等于給顧永年找了個強有力的幫手,對他怎麽可能有利?

家宴結束,指望不上顧明柏,吵架又吵不贏顧予風的凱特琳獨自回了D國,而顧永年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拉着謝辭坐下來下棋喝茶,順便約了一群老友,明天一起賞畫。

顧予風對下棋沒興趣,抱着筆記本坐在邊上辦公,時不時擡頭看看謝辭養眼睛。

謝辭琢磨着棋局,拿起一顆葡萄,餘光見顧予風看過來,随手把葡萄遞到他嘴邊。

顧予風沒多想,微微傾身咬住。

觸碰到顧予風柔軟的嘴唇,謝辭才回過神,擡眸一看,顧永年正無聲地看着他們。

“您也愛吃葡萄?”

顧永年:“……”

話題轉得夠生硬。

一局還沒下完,謝辭的手機震動,他一看是楊樂,随手接起。

“楊哥?”

“小辭,出事了!”

電話那頭,楊樂語氣很焦急,“我陪老師出來采風,本來好好的,老師收到謝誠發過來的消息回撥過去,兩個人在電話裏起了争執,老師現在開車去謝家了,說要和他們說清楚,老師根本不會吵架,一個人去肯定會吃虧的!”

又是謝誠,謝辭皺眉,臉色微沉:“我知道了。”

見謝辭臉色不對,顧永年等他挂斷後問:“出什麽事了?”

“家裏有點狀況,我得回去看看。”謝辭說着起身,“下次再陪您下棋。”

顧永年擺擺手:“家裏的事要緊。”

謝辭剛走出一步,顧予風扣住他的手腕。

顧予風把工作筆記本放到一邊,擡眸看向謝辭:“我陪你去。”

謝家酒店,九層宴會大廳外不少人交頭接耳,人聲嘈雜。

從這些人的穿着不難看出是來參加什麽宴會的,只是此刻都被安保人員引導到各處休息。

“你別推我,讓開!”江辰宇堵在宴會廳門口,正和一排安保人員推搡,“我朋友的爸爸在裏面,讓我過去!”

“抱歉,請您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安保人員機械地重複着同樣的話,就像沒感情的NPC。

任憑江辰宇怎麽擠,還是擠不進這道人牆,聽到裏面傳來碎裂的聲音,急了,攥住安保人員的衣服:“裏面要出人命了!滾開!”

安保人員把人強行扯下來,準備帶走,江爸見狀連忙拖着江辰宇走遠。

“別沖動,冷靜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老謝的爸爸可能被打了!”江辰宇摸出手機要報警,安保人員沖過去警告他,試圖搶走手機。

一番争執,江爸索性帶着江辰宇回了一樓大廳,沒想到這裏也聚集着不少人,熱鬧得像菜市場。

江辰宇走到門口,打了報警電話,還是惴惴不安,擔心得根本平靜不下來。

正準備給謝辭打電話,突然一陣引擎的轟鳴在耳邊炸響,一輛黑色超跑疾馳而來停在酒店門口,江辰宇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看到一條裹着西裝褲的長腿從車門裏邁出來,而後露出謝辭沉靜清冷的臉。

“老謝!”江辰宇飛奔過去,看到駕駛座又下來個人,形容散漫淡漠,穿着一身休閑的運動服,正是許久不見的顧予風,“老顧?!”

兩人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

“那人不是DR的謝總嗎?他怎麽來了?”

“後面那個是擎風的小顧總?!今天出的事不小啊。”

謝辭掃了一眼大廳裏的狀況,問江辰宇:“什麽情況?”

“邊走邊說!”江辰宇帶他們回九樓,“不知道謝叔叔有沒有被欺負,他們不讓我看!”

到年底了,各種酒會越來越多。

江家和謝家有項目合作,江辰宇被爸爸帶來一起參加謝家的酒會。

十五分鐘前,謝謙突然闖進宴會廳,在所有人都穿着西裝和禮服的場合,謝謙休閑的穿着極其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幾乎當着所有人的面,謝謙上去就給了謝誠一拳,直接把人打倒在地。

有人叫了安保想拖走謝謙,謝誠卻讓他們別管,爬起來就和謝謙扭打在一起。

已經回去休息的謝鴻光趕回來,遣散大廳裏的賓客,把整個廳包圍起來,現在除了還在裏面的人,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電梯裏,顧予風見謝辭臉色越來越冷,問江辰宇:“有沒有聽到是為什麽打起來?”

“我當時離得遠沒聽清。”江辰宇仔細回想了一下,“就聽到什麽照片,什麽敗類,一起死之類的?”

叮得一聲,電梯門打開。

謝辭沉着臉大步往外走。

“老謝,這樣闖不過去的!”江辰宇連忙跟上,剛拐了個彎就看到兩排安保人員堵在通道裏,防禦得跟鐵桶似的,根本過不去。

前排安保人員見謝辭來勢洶洶,擋在他面前:“請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

謝辭:“我爸爸在裏面,請讓開。”

安保人員重複:“請去前面的休息室休息等候。”

說不通,謝辭不再管他們,徑直往前走。

安保人員後退了兩步,見擋不住,伸手試圖把謝辭往外推。

謝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擰,肘擊下颌骨。

“唔!”安保人員猛地歪向一側,站都站不穩,趔趄後退,幾個人合力都扶不住。

謝辭往前走了幾步,有膽子大的安保沖出來擋在前面,被謝辭拎小雞似的拎起甩到一旁。

後面的江辰宇看傻了,這才想起來,謝辭在高中時是出了名的能打,只不過後來“從良”了,改和人講道理,讓他完全忘了這茬。

五年了,老謝的拳頭還是這麽硬!

顧予風看幾個安保想從後面制服謝辭,一把攥住其中一人的後衣領往後拖,擡腿踹向膝蓋彎,一招把人撂倒。

“拿這點工資值得你們拼命?”

接連四五個安保被打,其他人怕了,想想顧予風說得也有道理,看到謝辭三人過來就躲。

邁進宴會廳,眼前的一幕,連謝辭都不由得腳步一頓。

顧予風後腳跟進,好看的眉頭皺起。

奢華的大廳裏如今只剩寥寥幾人,一群安保圍在那裏不敢動彈,謝鴻光神色慌張,他夫人邊勸架邊哭,而在包圍圈中,謝謙正拿着一把餐刀對着謝誠,神色狠厲,兩人臉上都有被打後的紅腫,衣服被扯得淩亂變形,狼狽不堪。

謝誠手背上還有被刀割出來的傷口,血沿着手指往下滑,一滴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看向謝謙的眼神像看着一頭失控的野獸,除了憤怒還有恐懼,抑制不住的恐懼。

“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放過我的孩子?!”謝謙失聲厲喝,眼眶通紅,“折磨我不夠,還要把手伸向小辭,是不是非要同歸于盡才滿意?!”

“你要殺我?”謝誠喘着粗氣,一把推開旁人想要捂住他傷口的手,扶着桌子站穩,“你是我哥!!”

謝謙一下子被激怒,三兩步走過去,扯住謝誠的頭發就往桌上砸。

“啊!”遠處有謝家旁系的人看到這一幕,失聲尖叫。

“別打了,你們別再打了!”謝家老夫人哭得要抽過去,想去阻止,卻被旁邊兩個年輕人扶着往後退,怕她被謝謙手裏的刀誤傷。

謝鴻光又想讓安保把人攔下來,又怕刺激謝謙,害他自殘,只能不停地口頭勸阻,也已經濕了眼角。

頭撞到桌面哐哐直響,謝誠奮力掙紮,被謝謙摁在桌上,餐刀的刀尖就懸停在他的眼睛上方。

“我這麽相信你!”謝謙咬字極重,憤怒的聲音裏透着難以察覺的哽咽,“當年他們把我逼出來,就因為你是我弟,你說要偷偷來看看剛出生的侄子,我把住址告訴了你,結果你背叛我,小曼被他們逼走了!你毀了我,毀了我的家庭,現在又想毀了小辭的人生!你這畜生!”

“背叛?”謝誠慘笑,“打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讓你如願,怎麽算是背叛?只能說你太天真了。”

謝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難以消化這句話裏的信息量。

謝誠一把擒住謝謙的手腕,發狠般怒吼:“憑什麽只有你能做喜歡做的事,只有你能和喜歡的人結婚?!你想繼承家業就繼承家業,你想丢掉一切就頭也不回地走掉,憑什麽——?!因為你,我的人生也毀了!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謝謙火氣蹭蹭上湧,摁在謝誠肩上的手重得指節泛白,咬牙握緊餐刀一把刺下去。

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中,刀尖離眼睛只剩幾公分的距離突然停住,謝誠瞳孔一縮,控制不住全身發抖。

謝謙惡狠狠地轉過頭,看到是扣住他手的人後,一怔,臉上的表情頓時松散下來:“小辭……”

謝辭站在桌旁面容沉靜,看看被壓在桌上驚慌失措的謝誠,又看向謝謙,低聲說:“這一刀下去,我就沒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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