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絕望日出（八）

絕望日出（八）

帶陸遙絲去商場買了手機和三套夏季常服以及，一套陸遙絲堅持要的真絲睡衣。其實悅千千并不想買那套睡衣，有點貴了，“你又不常住，睡衣嘛，我們人類都是随便穿的。”

奈何陸遙絲就站在睡衣旁不走，嘴裏塞着滿滿的小料，倉鼠一樣鼓着臉頰，費勁兒的模樣怪可愛嘞，悅千千實在不忍心拒絕。

陸遙絲咂着珍珠粒，看悅千千糾結的樣子好笑，想給她順個臺階，“其實，住你那兒也行，你的出租屋用不着這樣的睡衣….”

“買它。”出乎意料，悅千千霸氣十足讓店員打包，結賬的時候肉疼的把臉扭到一邊。

除去睡衣價格超标，其他衣服還好，畢竟是夏季不是冬季，不然憑悅千千的財力，商場的大門她都不會踏進一步。

“在買點洗漱用品就齊全了，回頭有什麽缺的淘寶買，你自己也要想辦法賺錢，不能總刷我的卡。”

陸遙絲推着購物車跟在悅千千後面，看着她在一排排置物架前挑選比價，主要是比價，她總是能從一堆商品中找到九塊九的那個。

洗漱區旁是護膚區，護膚區裏的男士區僅占了五分之一，少的可憐，悅千千在為數不多的護膚品裏搜尋：“男士水乳….水乳套裝…..找到了。”

“陸遙絲，你是油皮還是幹皮？”悅千千舉着手裏的兩套護膚品，沖着陸遙絲晃了晃瓶身。

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陸遙絲手搭在小推車上不說話。

“算了，說了也不懂。”悅千千抱着護膚品走過去，騰出一只手摸他的臉，摸着摸着捏了起來。

陸遙絲由着她胡作非為，嘴裏含糊，“不是油皮不是幹皮，這是臉皮。”

“你臉摸起來，好滑啊！”悅千千揉臉如揉面，不可置信，怎麽有人的皮膚觸感如此舒服，光滑細膩，有種毛茸茸的柔軟。

這時洗漱區來了不少人，兩人外形本就出衆，舉止又過于親密，頻頻有路人往他們這瞄。

陸遙絲察覺各種探尋的視線，不躲不閃的通通看了回去。

殺人如麻的boss，看人的眼神從來帶着審視獵物的意味，路人一和他對視莫名感到壓力，迅速別過臉逃也似的走了。

悅千千默默放下護膚品，只拿了一支洗面奶。

“像你這樣天生好皮，最适合吃辣，走，我們去零食區！”悅千千迅速轉戰零食區，“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

陸遙絲想了想，“沒有。”

悅千千刷刷往小推車裏扔薯片、堅果、餅幹、辣條、巧克力………

陸遙絲看了看最上面的零食，封面寫着軟軟果凍，急忙補救：“我喜歡吃肉。”

悅千千點頭，招呼他走到貨架的另一端，刷刷扔了幾大包牛肉幹、牛肉粒、牛肉絲…….

“不是這種肉，”陸遙絲語氣有些艱難，“要沾血的，新鮮的。”

悅千千這次聽懂了，驚訝的瞪大眼睛，再開口說語氣有些豔羨，“你還會做飯啊！我都不會。”

算了，累了，陸遙絲不再解釋，推着小推車冷漠地轉彎走了。

“走反了，生鮮區在那邊。”悅千千又随便抓了幾包零食，小跑着去追人。

兩人離開商場時收獲頗豐，陸遙絲拎了滿滿兩包東西，主要是悅千千認為他需要，既然已經做好辭職的打算，悅千千就有了報複性消費的意思，她不認為自己會迷失在副本，只要撐過副本結束，窮或富其實沒差別。

謝竹知的房子在離商場不遠的市中心，直到進門，悅千千才發現她們買的東西純粹是多餘。

從進門玄關自然亮起的燈光，到客廳緩緩拉開的窗簾，蔚藍晴空在窗外的天際，三人全家福照片在客廳的牆壁，雅致家具遍布毛絨地毯……..踏進這個家的大門空氣中彌漫的暖意撲面而來，如同愛意在身邊輕輕綻放。

很明顯，謝竹知來自一個富裕且充滿愛的家庭，悅千千站在玄關不免有些愣神，在心底某個角落生出一絲羨慕。

陸遙絲沒有這些煩惱，換鞋撂東西興沖沖跑進卧室，看見兩米寬的大床總算漏出滿意的表情。

“就這麽喜歡？”悅千千的聲音在客廳響起，不遠不近，陸遙絲從卧室出來自然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俯身時說：“還行吧，床和睡衣，我都很喜歡。”

“喜….喜歡就好，你可能要在這住一段時間或者出去走走，開心最重要。”暗自較勁兒的別扭消失不見，悅千千沒出息地耳垂發熱，偏偏罪魁禍首對此熟視無睹，可憐巴巴的追問：“你要把我丢在這，自己走嗎？”

“不然你回我的出租屋？”

“你願意讓我和你媽媽接觸？”

悅千千想不明白話題怎麽扯到了她媽身上，“什麽意思？三個人住一起很尴尬啊。”

雖然一開始就說要給他找房子，但節奏也太快了，明明早上還興高采烈說要請他吃飯，要辭職，現在卻急匆匆地要把自己甩掉，故意挑标價貴的睡衣，她也真的同意買。

“你不喜歡你的媽媽，但還是希望我和她不要有過多的接觸，”陸遙絲也不在裝傻，直白地說：“我告訴過你這個副本很危險，你是會審時度勢的聰明人，以你的性格，這種時候你會拉上謝竹知待在我身邊，而不是把我推開，其實你不相信我，認為我會傷害你媽媽，對嗎？”

悅千千大腦一片空白，她明明掩飾的很好，陸遙絲卻靈敏嗅到異常，只是猜對了一半，不希望他們有接觸的原因，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自己的媽媽。

是媽媽自己先選擇不參與她的人生。

“不是你吵着要自由，寧願死也要和系統翻臉嗎？哪怕我們只是游戲裏的隊友，我也希望你可以享受這個世界，沒必要參與我那些無聊的生活，我說了，我一個人就可以挺過去，謝竹知不也沒有尋求幫助嗎？”

“連自己的關卡都過不去，憑什麽通關打boss。”

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發洩似的沖陸遙絲大吼，這已經是第二次情緒失控，她很清楚副本對她的影響，她以為每天晚上回家開門便會看見母親的屍體，母親可以消失可以死亡，但不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活着。

有些卑劣的情緒不想讓別人看見，尤其是陸遙絲，所以希望他沉迷吃喝玩樂，離她的小小出租屋越來越遠，因為昨天晚上的勇氣他已經給過了。

兩人就這麽面對面不說話，溫馨的氛圍一下被沉默熄滅，自顧自吵完悅千千的不耐煩也漸漸歸于平靜。

我跟他有什麽好吵的？悅千千在心裏唾棄自己，簡直像和同桌畫三八線的小孩子，不好意思也不道歉，悅千千這張嘴除了怼人講不出好話，于是企圖用行動緩解尴尬：将購物袋裏的菜品飲料整齊擺放進冰箱，然後開窗通風沒找事兒做。

“別弄了，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見了更煩。”陸遙絲知道她的脾氣，生氣了踹門走從不受委屈，猜測她可能還不想離開，但是眼下陸遙絲很煩，她居然拒絕自己的幫助！

于是不慣她的臭毛病，冷漠下了逐客令：“既然不需要我管，那同你說的那樣，你過你的關，我過我的生活，快走，別在這礙眼。”

陸遙絲越過她坐在了沙發上，別過臉看全家福看落地窗就是不看她。

悅千千放下幹淨透明的玻璃杯和新抽的紙巾。一言不發走向防盜門，手搭在門把手遲遲不往下按，躊躇間轉過身，挑釁似的說：“陸遙絲，你生氣的點不是因為我不接受你的幫助，而是我拒絕你的介入，我脫離你掌控的時候，你在為此煩躁。”

智能門鎖關閉的電子音響起，陸遙絲轉頭連個背影也沒見着，那人倒是溜得飛快。

走廊裏悅千千靠着牆，重重吐出一口氣，那股洋洋得意的勁兒又回到她的胸腔，面對陸遙絲的失控純屬意外，但是這局，她贏了！

很幼稚也很重要，她不想示弱，不能被別人看不起。

不知道為什麽，悅千千低低笑出聲，擔心房間的隔音效果，她捂着嘴挪步拐角的電梯，包裏的手機嗡嗡響，電話打了進來。

悅千千掏出手機，屏幕顯示來電為悅栀子，傻樂的嘴瞬間合攏，她盯着手機足足有一分鐘，直到震動變成未接來電也沒有接通的想法。

電梯下行停在所屬的樓層，悅千千走了進去，直到紅色數字變成1，悅栀子也沒在撥通她的電話，悅千千浏覽未接記錄，給領導撥了過去。

對方毫不意外，秒接：“悅千千！曠工是吧？扣工資！這個月的工資你一分也別想拿！給你半小時，我要是沒在公司看見你，你以後就不用來了！”

“好。”

“什麽玩意兒？”

“麻煩通知人事安排工作對接，我現在就回來辭職，哦，對了，上個月拖欠的工資和上上個月的團建費記得讓財務報銷給我，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錢辭職，你就去稅務局喝茶吧。”

對面的中年男人張嘴想臭罵，悅千千不給他發揮的機會，冷漠的挂掉通話。

去公司鬧了一通，用同歸于盡的氣勢逼迫老板，悅千千拿着她的辛苦費走了，辦公桌上的東西她一樣也沒帶走，她不值錢的青春就像電腦裏重複的方案，被留在這個窒息的垃圾堆。

她站在公司樓下，街道上是裝扮漂亮的學生和逛街的閑人，沒有穿着制服的白領、藍領，這是個普通的下午，沒有淩晨夜裏的孤獨，不同的是悅千千辭職了，她總算能活着喘口氣。

“千千。”有人遠遠喊了她的名字。

悅千千回頭，許雲出現在公司門口，比她高出幾級的臺階上。

“怎麽了？”悅千千說。

“沒….沒什麽，”許雲的表情有些複雜，她久久凝視悅千千，忽然笑了，像第一次在公司見到身為新人的悅千千時，溫柔地笑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好像突然很讨厭你，如果你不在我微信置頂的話，我可能真的信了。”

“再見，千千，我應該很喜歡你的，恭喜你啊千千，辭職快樂！”

悅千千眼睛一酸，努力克制想哭的沖動，向許雲揮手，“還會一起吃小蛋糕的，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看吧，這個副本也沒有很可怕，有人在掙脫桎梏說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