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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天關如歲醒來時，家裏已經沒有人了。

他拉開窗簾，收拾好自己下樓。

211早已經把早餐熱好，擺放在實木餐桌上。

然後電子屏幕上的兩個圓圓的大眼睛，也不會眨，就那樣期盼地盯着關如歲。

被注視的人慢慢悠悠地享用完三明治，又細細品嘗今天香氣馥郁的咖啡，奶泡上的拉花是一朵盛放的玫瑰。

終于在211即将忍不住的時候定下時間，“午後管家會送你們去機器店更新電池的。”

221從遠處歸來，兩個小機器人站在一起，露出同樣的表情(￣▽￣)。

關如歲上樓換了一身适合見朋友的衣服，簡單的白體恤和牛仔褲，像鄰家哥哥一般青春洋溢。

搭配上那張連任了五年“聖禮亞斯學院校之星”的臉，一整個青春校園劇男主。

于是出門時受到了兩位機器人的熱烈歡送。

約定的地點在聖禮亞斯學院旁邊的書店。

那是關如歲最喜歡去的地方，他曾經為了解“玫瑰與藤蔓”的過去，翻閱了書店裏所有相關書籍。

可惜，星歷741年，所有人類星球都在忙着和異形生物打仗，沒有詳細的記載新出現的人類基因。

星歷760年，人類大獲全勝，聯邦政府發布通知，建立“明日聯盟”。

星歷765年，由聯邦主導，邊遠星系各國參與的“星際聯盟”成立，同年，聯盟總署建立，相關軍事學院，醫學協會與研究院拔地而起。

星歷766年，“玫瑰與藤蔓”基因優化産物說出現在大衆視野。

但是經過關如歲在聯盟總署醫學研究院觀察的一年來看，那裏可能早在星歷740年就已經建立。

所有他兩年前所找到的資料，大概都是經過上層階級美化後的産物。

關如歲在書店落座，在智能選書網頁上尋找聯盟總署醫學研究院的歷史相關書籍，認真搜尋一遍後無果。

能找到的報道都是從前他翻過的內容。

于是他切換至學習資料區域。

關今月現在14歲，對理科一竅不通，偏愛學習遠古時期的歷史。再這樣下去，有可能無法順利從聖禮亞斯學院畢業。

連爺爺也十分苦惱，偶爾嘟囔是不是小姑娘太像她的父親了。

這是管家偷偷告訴關如歲的。

剛選擇好大概需要買給妹妹的輔導書，面前就坐下了一個年輕人。

“親愛的歲歲，真是好久不見了。”

金發碧眼的少年動作很輕地坐下，聲音壓低了一點。

他穿着洗得發白的黑色T恤，笑着和關如歲打招呼，如今棱角分明的臉上還帶着點可愛的小雀斑，眼睛亮亮的。

一點也不像一年前在荒星撿垃圾而活的落魄少年。

“在聖禮亞斯學院的生活還好嗎，姆利斯？”關如歲問。

“哦，這裏簡直就是天堂，真的謝謝你能帶我逃離那個苦難的星球。”

少年像是回想到那些悲慘的生活，眼神暗淡了一瞬。

“哦對了，我轉到了心理專業，也報名了聯盟軍事學院呢！”

聖禮亞斯學院是聯邦最好的院校，接待貴族和實力超群的少年，直至他們十七歲，報名各個星球的大學。

他很激動，連帶着聲音都大了點，看了眼身邊沒什麽人，才沒那麽心虛。

關如歲笑着點頭，“不要激動姆利斯，希望以後能在聯盟軍事學院遇見你。”

一年前關如歲去往荒星，在照片拍攝地旁邊撿到了姆利斯，小小的少年因為營養不良躺在地上。

十五歲的孩子瘦弱的像是十歲出頭的樣子，關如歲給了他一塊餅幹和從聯盟帶去的橘子。

是他走之前老師擔心他許久不乘坐飛行器暈眩，特意塞給他的。

餅幹和溫水喂下去，少年才緩緩恢複神智，向面前漂亮的青年道謝，砸吧着嘴巴裏餅幹的香氣。

倏爾很落寞地說：“以前媽媽也會給我烤小餅幹的，”

關如歲不知道如何安慰，坐在少年身邊為他剝桔子。

那時候是寒冷的冬日，雪花覆蓋荒漠，尋常人不幸的情況下會在雪夜裏被凍死。

姆利斯說他的父母死于戰争，在荒星人類大遷徙的前一天，為了保護姆利斯被異形生物的利爪刺死。

那一晚異形生物在荒星肆虐，溫熱的血流過姆利斯稚嫩的臉龐，逐漸冷卻結冰，父母的最後一句話是要姆利斯離開荒星，好好活下去。

其實第二天很多還活下來的人并不能上遷徙的飛船。

因為飛船根本不夠，勢必有些人是要留守荒星。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自然無人在意，他拼命向前擠，最終還是留在荒星，親手将父母埋葬。

關如歲一邊剝桔子，一邊聽姆利斯的過往，在他說完以後問對方，還想要完成父母的遺願嗎？

父母死後的第三年，姆利斯又迎來了生的希望。

于是他拼命點頭。

少年接過很久很久沒見過的剝好的橘子，有些舍不得吃。

在關如歲的哄勸下，道了很多聲謝謝後才掰掉一瓣送入口中。

一瓣連白色經絡都被撕得幹淨的橘子，沒有絲毫苦澀，只有橘子香甜的汁水在唇齒間炸開。

那之後關如歲又在荒星待了三天，基本把荒蕪星球上有人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少年也時時跟着他。

告訴他哪裏的路難走，哪裏會被人打劫，怎麽過去目的地更省錢省力。

離開之前關如歲帶上了姆利斯，補辦了一張身份卡，為他買了去聯邦的飛船，讓他去找元帥府。

“你今年還會去荒星嗎？”姆利斯眨着眼睛問。

關如歲點點頭，琥珀色的瞳孔裏滿是他堅定的決心，“我必須找到他。”

姆利斯了然，據聯邦基因學給出的結論，玫瑰藤蔓一定要找到對方，長久沒有精神互動，對二者都會有傷害，甚至是致命的危險。

在這方面沒什麽可說的，機器人适時把書籍拿了過來。

姆利斯熱心地幫忙挑選了兩本書，又放下了三本，聲稱太多了會引起小姑娘的逆反心理的。

然後站起身，邀請關如歲去吃飯。

關如歲沒有拒絕，看了一眼窗外，聖禮亞斯學院放學了。。。

姆利斯聳聳肩，看來他們要等一會兒再出去了。

等到外面的學生散了，他們才出門。

然後在校門口看見了關今月，小姑娘輕輕一瞟，把書包丢進車廂就飛奔過來。

關如歲正準備張開自家的臂膀，就看見自家妹妹水靈靈和姆利斯來了個擁抱。

“好久不見姆利斯！”

“是的今月小姐，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在家能鬧翻天的女孩十分羞澀的笑着問，“你們是要去吃飯嗎？我可以去嗎？”

姆利斯自然不會拒絕，笑着點頭。

因為姆利斯主動要請客，他要關今月選擇吃飯的地點，關今月一口應下，選擇了聖禮亞斯學院附近的一家空中餐廳。

那裏的餐飲性價比很高，是學生們都愛去的地點。

姆利斯有些猶豫，似乎是覺得那家餐廳對元帥家的少爺小姐而言有些廉價了。

最後還是關如歲說有些想念學校外面的餐廳味道了，才徹底決定下來的。

餐廳裏還有一些學生，看見校之星後都有些激動，不過沒有過激地跑過來打擾三人用餐。

簡單的飯和小菜，帶着煙火氣，南瓜湯甜甜的十分軟糯。

關如歲确實已經很久沒有吃這些了，在學校基本是咖啡面包之類的，很忙的時候就靠喝營養劑。

久違的溫暖籠罩着他，因為精神力波動帶來的沮喪都消散了很多。

吃完飯後姆利斯學校裏有事情，回了學校。

關如歲說自己有事情，發簡訊給管家讓他來聖禮亞斯學院接人。

等到關今月帶着自己送的輔導書上車後，關如歲才離開。

在聯邦首都，有一片遠古建築，是大帝建國後修建的，聚集了很多人類文明遺産。

各色建築放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工匠師打造了四個園，藍星東西南北的國家濃縮在園區內。

關如歲一個人在街道上走着，許久不回首都，這座城市并沒有什麽變化。

沒有四季變化的城市，風都溫和地拂過臉頰，只有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為自己的生計而忙碌。

關如歲走進東園，尋着古樸的路找到記憶中的地址，輕輕扣一下，再跟上兩下，中間停留兩下。

木門随之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半晌一個小沙彌探出頭，“師傅閉關了，施主下次再來吧。”

關如歲點點頭，神情不變地道了聲謝謝。

他在園區裏逛了許久，第一次過來時是15歲，關如歲撿了一只小黑狗，對方明明很黏他但是走丢過一次。

小黑狗跑到了東園，就消失不見。

關如歲着急地在園區四處搜尋，喊着小黑的名字，但怎麽也找不到。

後來他坐在寺廟門前，一個人默默失落。

一個師父打開門，讓他進去。

關如歲抱着自己的書包，踏進了寺廟之中，大步邁過門檻。

師父和他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有緣自會相見。”

然後留關如歲一個人坐在石凳之上，面對桌上的棋盤，關如歲看了很久很久。

眼睛都酸澀得有些痛了。

他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說他們生來就是為聯盟效力的，于是把剛出生的自己丢在家裏。

後來妹妹也是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丢在家裏。

他們急匆匆回到聯邦，只是為了把孩子放下，又快速離開。

自己的大兒子長多大了，是什麽樣子，他們連看一眼的時間都不留。

連關晖都有些看不慣，他批評完自己的兒子，卻得到“伴侶高于一切，聯盟利益高于一切。”的回答。

是的，在玫瑰與藤蔓的觀念裏，伴侶高于一切。

而聯盟利益高于一切是聯盟經年累月對玫瑰藤蔓人群進行的洗腦。

這項洗腦在後續因為不符合人類道義而被阻止。

阻止活動主要推動者就是聯邦元帥。

後來關如歲再得到父母的訊息就是死訊，白布之下的軀體他甚至沒有看一眼的勇氣。

那時他看着妹妹稚嫩懵懂的模樣，想着也許生而不養是有好處的，至少妹妹不會因為他們的離去而過度痛苦。

所以七歲的時候，關如歲就告訴自己不要渴望父母的愛，八歲的時候，關如歲徹底失去獲得父母的愛的可能性。

所以命裏無時莫強求的道理他很早就懂了，懂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