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陸绾寧沒等到嬷嬷的長篇大論，等到的卻是外面嘈雜的争執聲。

她心下一緊，站起身來，一側身子貼着門框，細細聽着屋外的聲響，隐約間聽到的男聲，似乎是沈鶴竹的。

她不敢确定。

但是如今已然沒有了聽嬷嬷娓娓道來的心思。

“陸姨娘。”

所謂拿人手短，教習嬷嬷對陸绾寧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少有的心平氣和地問了一句：“可要出去看看？”

陸绾寧點頭，徑直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了好些人，有皇後，也有沈鶴竹，還有一群看熱鬧的宮妃縮在不遠處。

或許是開門的“吱呀”聲太過突兀，衆人的視線一時間都落在了陸绾寧的身上，尤其是沈鶴竹。

他快步走近，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依舊眉頭緊鎖，滿臉不愉，“受委屈了嗎？”

“沒有。”陸绾寧垂下腦袋，緩緩搖了搖頭，只是她的眼皮耷拉着，似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她口中的“沒有”是在安慰人的。

沈鶴竹将人拉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轉身看向皇後的時候，眼中的柔情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漠，“皇後娘娘，寧寧雖然只是本世子的妾室，但是也容不得你對她指手畫腳。”

他大概是氣狠了，連皇嬸都不喊了。

“你！”皇後跺了跺腳，“這是本宮與陸绾寧之間的事情，世子插手不太好吧？況且，世子如此寵妾，也不怕寒了雅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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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陸绾寧縮在沈鶴竹胸前的腦袋微微向上擡了擡，忽閃忽閃的大眼眸望向他棱角分明的臉廓。

皇後定然是不知道沈鶴竹和趙雅娴之間真實關系的，只不過越是這樣，就越覺得皇後的話像是笑話一般。

“本世子的事情，不勞皇後費心。”

沈鶴竹拉着陸绾寧要走，但沒想到陸绾寧卻定在了原地一般。

他疑惑回身，說話聲語氣都不自覺地放輕了些，像是怕吓到嬌貴的女孩，“怎麽不走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不是。”陸绾寧輕咬着下唇，遲疑地往身後的屋內看了一眼。

教習的嬷嬷早就躲到了一邊去，離陸绾寧要多遠有多遠。

她又不是傻子，沒道理站在那邊承受世子的不滿。

況且，她自覺對陸绾寧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但沈鶴竹并非如此想，他将陸绾寧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本世子的人自己教就好，別什麽奴才被冠上教習兩個字就為所欲為。”

陸绾寧拉了拉他的袖子，頗有些不好意思，“世子，妾身沒事，只是如今想回府休息了。”

“那我們回去。”

陸绾寧：......

她深深地懷疑沈鶴竹學過變臉。

......

陸绾寧自打回了府，便好幾日沒有出去過了，整日縮在自己的院落裏，忙着做梨膏糖。

外界的事物被她抛在腦後，直到最後一批梨膏糖出爐，她才有些恍惚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突然想到沈鶴竹似乎好久沒有來她的院子了。

她拉住要去收拾廚房的小竹，“你這兩日沒少往外跑，可見到世子了？”

小竹搖了搖頭，“沒有，白木兄說世子已經好幾日不在府中了。”

“哦。”

陸绾寧隐隐有些失落。

而此時她口中的男人，正坐在京都城最大的紅顏院中喝酒聽曲。

他的身旁圍了四五個莺莺燕燕，披了一身薄紗的身子，巴不得貼在他的身上。

“世子，您這幾日不回府去，世子妃就不會生氣嗎？”

“聽說您和世子妃感情頗好，如今可是與世子妃生氣了？”

“......”

沈鶴竹煩不勝煩，将身旁的女人撥開，問向一側悠閑喝酒的男人，“你就不好奇我這幾日為何天天在這裏？”

男人手中拿着酒盞，有一搭沒一搭的晃着，聽到沈鶴竹的問話，有些好笑地看他，“浪子處處留情，說的不就是你嗎？這有什麽好問的。”

沈鶴竹一噎，幽怨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那你堂堂太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陪你。”男人将酒盞擱置在桌面上，“孤若不是怕你日日沉迷女色，身體抗不到與孤出城辦事那日，孤會搭理你？”

他是當朝的太子沈耀風，行事沉穩、冷靜自持，若不是他父皇常讓他多看着點沈鶴竹，他壓根不想踏入這煙花之地，無趣又讓人心神煩躁。

也不知他這堂弟是怎麽喜歡上這地方的？每隔幾日就要來逛上一趟，前陣子以為他終于收斂了，沒成想如今變本加厲了。

“怎麽會......”沈鶴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堂兄，不瞞你說，我感覺我最近邪門的很，尤其是我府上那姨娘，不知怎的總想起她。”

沈耀風哼笑出聲，“見色起意不是你一貫的行事作風？”

對于陸绾寧這個人，沈耀風印象不深，只是以前遠遠見過一眼，姿色上乘，但脾性太差。

他瞧不上。

沈鶴竹心裏明白的很，但他不想承認，又或許是不想承認自己這糟糕的性格。

他眯眼看向簾後依舊在撫琴的女子，嘆了一聲：“堂兄，你瞧瞧這紅顏院的女子，哪個長得不漂亮？哪個不比陸绾寧厲害？所以啊，只要在這裏呆的夠久，就能夠忘記府裏那群女人。”

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伸手攬過替他倒茶的女人。

歪理。

沈耀風沒再搭理他，扭頭看向窗外，天色已經不早了。

“今天早些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城。”

“哦。”沈鶴竹松了手，“要去幾日？”

“最少一月。”

......

陸绾寧給糖鋪起了個“有心糖鋪”的名兒，開業前一天，她讓小竹将制作完成的梨膏糖分批運到了糖鋪中，又傳了信給李大壯和瘦子兩人，讓他們按照自己設計的圖紙，将鋪子內簡單布置。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晚上總算有些時間能閑下來的時候，小竹趴在桌子上問：“姨娘，你有把握能将鋪子開起來嗎？”

“沒有。”陸绾寧沒有半絲猶豫，她沒有經商的經驗，更沒有做銷售的能力。

在現代的時候，她只專注于梨膏糖，至于梨膏糖的售賣、講解等，雖然她的師父提及讓她多觀摩觀摩，但每次，她都找了理由糊弄了過去，以至于，她現在對于這家糖鋪也是茫然的。

小竹“啊”了一聲，沒抱多大希望，悻悻出了屋子。

第二日，陸绾寧特意換了身長衫，從世子府的後門溜了出去。

畢竟是要在外面一整天的，為了以防萬一，她特意将小竹留在了世子府，好生交代了一番，無外乎有人來也不要讓她進院子等諸如此類的老生常談。

有心糖鋪內，李大壯和瘦子兩人一早就到了，陸绾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鋪子整理後的樣式，別說，還挺別致。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天是第一天，任務就是讓百姓關注到咱們的鋪子，買不買都無所謂。”陸绾寧看的很開，給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有人買，一小罐5文錢。”

“只要5文？”李大壯瞪大了眼睛，“聽小竹那丫頭說，這東西是姑娘你辛辛苦苦自己做出來的，5文錢是不是忒便宜了？”

聞言，陸绾寧笑了，她歪了歪腦袋，下巴輕擡，“那你覺得，這一小罐值多少錢？”

“起碼一兩銀子！”李大壯伸出一根手指，說得一本正經，“況且，我聞着還挺香，必然是好吃的。”

陸绾寧勾了勾唇角，不得不說，被人認可的确是一件很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只可惜在現代的時候，她并沒有得到多少認可，只有無盡的壓力，一層又一層。

“走吧，去外面看看去。”

陸绾寧在糖鋪的門前擺了一張長桌，放上了一些用碗碟裝着的梨膏糖，還有一部分用小罐子包裝完整的，被她用來疊高做了裝飾。

她問李大壯要來了紙和筆，随手寫下了“買一送一”四個大字。

李大壯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姑娘，這買一送一的意思，莫不是他們出了五文錢，卻能拿走兩罐的意思？”

陸绾寧點頭，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聰明。”

“可是姑娘，這買賣虧了呀。”李大壯直拍大腿，“這點錢，都不夠您買制糖的材料吧？”

“确實不夠。”陸绾寧湊近李大壯，見他吓得跳開了幾步，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不如往後就由你來替我準備材料？”

李大壯連連擺手。

陸绾寧笑容一收，面無表情地往外頭走去，“就這麽說定了。”

李大壯：？？？

他剛才擺手的意思，難道不是很明顯地拒絕嗎？

但如今由不得他多想，鋪子外面因為陸绾寧的四個大字，三三兩兩聚了些人，他連忙走過去幫忙。

“李大壯？”

圍觀的百姓中有人認出李大壯，吓得退後了幾步，眼看就要離開，卻被李大壯一把拉住。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層次不齊的牙齒，“別怕，俺從良了。”

這大概是更可怕的事情，畢竟沒人敢相信一個惡霸會改邪歸正。

果不其然，下一瞬，惡霸就揪着人的衣領，提溜回了鋪子前，指着桌上擺着的梨膏糖，說：“一罐5文錢。”

那語氣，頗有些威脅的味道在裏面。

“這不是買一送一嗎？”有人弱弱問了句。

“嗯？”

衆人只覺得威脅的意味更濃了。

“買！買！”

有些被李大壯欺負過的百姓率先示弱，上前一步，問陸绾寧：“這是什麽？”

“梨膏糖。”陸绾寧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可以美容養顏，保您容顏煥發。”

李大壯：？？？這姑娘怕不是個神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