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這紅色讓她恐怖，好像那一場滿天的爆炸和火焰。

她不知還能說什麽，只好看着這碗長壽面，祝他生日快樂。

張澤默默給阿明打去電話，他正在北京忙，聽到她想起了一些零碎東西後，緩緩開口“要是你沒跟他求婚多好，現在分開，傷人心。”

“我對不起他，就這樣放棄了他。”

“不到黃河心不死，懸崖勒馬也好。”

“可是我難過。”

“沒事，習慣就好。”

“要不咱兩訂婚吧，讓他忘了我。”

阿明話筒都摔掉了，大吼“張澤你這個神經病，老子沒害你吧，你對我這麽狠，他會不會忘記你我不知道，那我肯定完了呀，你以為我很抗揍？我對你夠好了吧，恩将仇報啊。”

張澤低頭“那我該怎麽辦？”

“找個真英雄，檔次別太低，最好是你喜歡的類型，然後在一起，不然你騙不過他的。”

張澤點頭，阿明又勸她“你別沮喪，他應該不會打你，你忘了麻柳灣婚姻條例中，不家暴還是他提出和支持的。”

張澤心裏更難受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把所有的時間用在工作上，強行給自己加壓力，要給人生換方向。

育容他們已經到了南昌，紅領巾，左臂纏白毛巾，日夜作戰。

張澤控制不住的去看報紙，揣測他們進軍到哪裏了？還順利嗎？有吃的和穿的沒有，冷不冷，餓不餓，有沒有受傷？

他的信以前都是規律的，兩天一封，參軍以後，條件艱苦，并不能按時寄出，但是他的信封變厚了，紙張上的痕跡顯示他輾轉各地。

哪些信，叫她不敢打開，藏到箱子裏。

而育容則是格外的興奮，戰場激發了男人的荷爾蒙，高強度的作戰和生死之間的驚險，刺激着他飛速成長。

軍營駐地需要保密，張澤的信沒辦法寄來，但是羽絨親了親手裏的小石頭，是他撿來的，用匕首慢慢的刻出一個女孩笑眼圓圓的輪廓，好像脫口而出“育容，我們結婚吧！”

看一次笑一次，越看越愛。

石雕邊緣已經被他摩挲成圓潤的弧度，每次看摸到，心裏都會淌過暖流，她的信不能來，但是必定同現在的自己一樣，因相思而輾轉難眠。

他注重練兵，注重戰略戰術，帶頭沖鋒在前，戰鬥力在鐵軍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因為能力出衆，所以他上升的速度非常快，半夜，聽到戰士們悄悄說話，

男人多的地方，總愛讨論女人。

一群連女人手都沒摸過的小戰士，格外精神，聽他們越說越離譜，育容打斷，“你說的是蛇精，怎麽會是女人。”

育容注重團結同志，戰士也不怕他，反問“營長你又沒結婚，你怎麽知道我說的錯了。”

“我未婚妻在武昌呢，她跟我求的婚，你說我懂不懂女人。”

戰士們發出吃驚地叫聲，為營長的八卦而興奮。

那必定得是把女人拿捏得十分精準才能做到了。

營長不光打仗牛，感情方面也是一代宗師啊。

佩服佩服。育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得過分的男人，就是這麽恰巧的喜歡上一個人，而她也喜歡自己，早早地明白了心意，對未來只有甜蜜的期待。

身逢亂世，他希望為國而戰，還天下一片太平。也希望為自己的小家而戰，讓妻兒不用受到戰火威脅。

看着月亮，缺而圓，圓而缺，不變的是對她的思念。她在幹什麽？

是眼睛溜溜轉，想着暴揍敵人的機靈，

還是坐在工地和工廠間奔波，監督小區修建或者是檢查産品質量。

這個小沒良心的，一定只有在忙完了才會想起自己，她有沒有好好吃飯？會不會被商業對手對手起到吃不下飯？如果她晚上起來想找人說話，可是自己卻不在怎麽辦？

育容越來越憂心，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老媽子，擔心她的衣食住行，擔心她的點點滴滴，越想越操心，平白無故的給自己加上了心理負擔。

如果自己不在，她不開心了怎麽辦？

第二天一早，育容去指揮部投入全部精力，快點打贏，就能早點回去見她了。

戰事有勝有敗，他不能脫離戰鬥，只是随身帶着一個小小的雕像。

轉戰閩贛湘，離武昌越來越近，張澤的信還沒來。

育容內心有些枯萎，他是渴望知道她的任何信息的。

自己駐地經常變化，收不到信，是正常的，她一定非常擔心自己吧。

反複的摩挲小小的女孩雕像，光是想着她，就足夠甜蜜，內心的空洞越來越大，戰鬥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期待見她一面，哪怕說一句話也好。

伴着思念入眠，天上的月亮已經挂得老高，小澤，當你看月亮的時候，就知道是我在想你了。

得到消息，将要去井岡山。

跋涉而至，山上條件艱苦至極，一切物品都奇缺。

但是石主席還是鼓勵大家，說他已經設法用電臺聯系上了後援，不日就将有驚喜來。

當育容看見熟悉的米線時，當育容看見成箱成箱的雲夢澤香皂時，一股難以置信的驚喜席卷了他。

騾馬隊伍上，五十斤一大包的鹽和白糖，無數麻袋的大米，數不清的香腸和臘肉。

還有神神秘秘的醫生帶着小號的玻璃瓶，保護醫生的還有成箱的槍支和子彈。

還有其他物品，數不勝數。

是麻柳灣生産的東西，經歷許多天，終于到達山上。

石主席讓後勤把東西煮好分給大家，調劑常年陷入南瓜裏的單調。

育容招來負責人，問她的近況，但是商隊的負責人并不知道，只說工廠不停擴大規模，引進的生産線更多了，能造槍彈化肥，還有生活用品。

育容把自己積攢的信全部交給他，讓他送回。

可是馬柳灣第二波補給物資到的時候，張澤的信只有薄薄一張。

期待已久的育容等不及便立刻拆開，短短一行字。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願寫。

世界變成黑白色，他罕見有些失态，像一個漏氣的皮球，頹然的不合時宜的矗立在這裏，不知道東西方向，不明白天旋地轉怎麽突然發生。

羽絨緘默得好像從來不會說話，秋天的葉子一片片從樹頂上落下，飄到肩頭，把他埋葬。

一群大雁往天上飛，就剩下他這只孤雁。

是的，他錯了，在外行軍，在她需要自己的時候，長期不在身邊，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的許多話無法說出口，紙短情長，一頁頁訴說思念的情書沒有送到她的手裏。

也許她只是賭氣，惡作劇的怪自己，第二封來信，會是厚厚的，張牙舞爪的警告自己，別想忘了她，并且要懲罰自己背着她在月光下轉圈圈。

心裏苦得很，育容仰天，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就到了分手的地步了。

她貪玩，不成熟，想一出是一出，孩子氣，可是求婚那天，她眼裏的愛和真誠不是裝的。

悲觀絕望，迷茫無措，前途在哪裏？

他的心氣都好像被滅掉了，曾經毫不懷疑的熊熊烈火，現在只剩下若隐若現的幾粒火星。

石主席路過，看他神色凄惶，不似往常，育容是他親自帶的部下，十分器重，已經展露出将星的風采。

“你怎麽了？”洞察力過人的他已經感到這個小夥子是為情所困。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回我信了，怎麽樣才能讓她理理我呢？”

“你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她。”

這麽猝不及防又決絕的分手，打他一個趔趄連連，猝不及防，毫無還手之力。

斟酌了又斟酌，熬夜又寫一封信去問她，幾乎有些悲憤了，讓他死個明白也好，勝過這樣多的折磨。

石沉大海，毫無回音，育容終于明白了一個抱起來柔軟的女人，心有多硬。

說要結婚的是她，可是現在把他撇下，不給任何理由的也是她。

可惡的女人，把他玩弄的團團轉的女人。

悲憤，擔憂，倉皇，寂寞，自憐，

育容幾乎把月亮看出一個洞來。

月亮啊月亮，我在想她的時候，她有想我嗎？

突然把頭仰得更高，怕眼裏的濕意掉下來。

秋風凄涼，不似他內心的凄涼。把心事寫在一片紅葉上，看它無情随水流，就像一個無情的女人，把他的愛付諸東流。

張澤還是沒有回信，阿明的回信支支吾吾，十分心虛，可疑。

就只是因為時間嗎？就只是因為自己不在身邊，她便受了別的男人的蠱惑了嗎？他們的情意是假的嗎？

育容無法自控的陷入懷疑，秋，增厚了思念的無奈，回首武昌方向，重重疊疊的山阻礙了他元調的視線。

迷霧，只有迷霧在前，愁悶無法派遣，都蹙攏在他粗濃的眉間。

物資照常送來，她卻在躲避自己了，斜陽灑落，照透了霧氣，花與樹便顯現出真身，他堅持給她寫信，要為自己幾年的愛戀，求一個結局。

很快，他從報紙上，看到張澤與唐生傑訂婚的消息。

阿明的堂弟，但是這內容，像一把長滿鐵鏽的鈍刀，狠狠地刺傷了他，要走了半條命。  育容消瘦得很快，因為作戰太過費腦，因為環境過于惡劣，因為某個不知名混蛋重傷了他的心。

三重夾擊，鐵人也受不了。他把痛苦深埋心底，醞釀出苦澀的酒，獨自看向武昌的方向。無能為力的感覺真不好受，無處訴說的悲憤和失落緊緊捏住他的心。

人生處處是坎坷，他仍不肯死心，反複思考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她，哪裏讓她這樣避之如虎，哪裏惹怒了她。為什麽她要用這麽無情的方式結束兩人的關系。

一想到她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和別的男人生兒育女，度過無數個春秋，他就一陣顫抖，她們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快樂和心意相通都是假的嗎？

如果不是戰事未竟，他真恨不得長出翅膀飛過去，好好的問問她，就算肆無忌憚的傷害他，也不會引起她的鐵石心腸一點顫動和猶豫嗎？

下午的會議上，育容像一朵陰郁的蘑菇，獨自在角落下雨。

會議結束，大家免不了喜滋滋的說起那青黴素多好用，“聽說外面賣五兩黃金一瓶呢，這個無常捐助的女商人真是厲害，這麽大手筆了不起。還有外科手術的醫生，這麽多的紗布和藥品，救了我們同志多少條性命啊，要是見面了，我一定得好好謝謝她。”

“吃了幾個月南瓜紅薯了，這一下子幾百箱的臘肉香腸送來真是滋潤得腸子都滑了。”

“東西的種類也豐富，布料、草鞋、大米和面粉，油、糖、鹽、肉，真虧她怎麽弄來，花樣多，數量也多，這下大家可以吃點好點了，不少戰士都病了，治完病，補充營養就能好起來。這重重封鎖，她怎麽運輸過來的？”

“還有這個香皂也是，噴香好用，洗得也幹淨，不過咱們能不能給她提個意見，現在香皂和肉可以不要，把物流空間節省下來換點鹽和武器。肉可以不吃，但是武器一定要跟上呀。”

在物資困難的時候，竟然有人雪中送炭，大家都如渴了許久的人喝到了清泉。主席為了提高大家的信心，還說“小澤的心是真誠的，後續物資還會源源不斷松來。咱們把物資分一半給老鄉送去。”

一聽以後竟然還有，大家渾身都舒暢了。

有人提出，“咱們的錢不多了，要精打細算，就買彈藥和武器和藥品就行，其他就不要了，要不然讓人家吃虧也不好。”

“那我去搜羅點山貨，雖然不夠貨物價格，也是個心意。”

閑聊中，有人送來新的電報，代號金魚。

石主席煙瘾犯了，但是卻沒有存貨了，強忍着，一看電報就笑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過來“咱們的小金魚搞錢可是一把好手，最近又去抓了肥羊，現在外面風聲緊，她做得太過火，外面呆不住，所以只能來我們這裏躲兩天。”

“哦，她幹什麽了？”育容聲音顯得刻意的平靜和不以為然。

“打劫了一個軍閥”。

衆人都愣住了，驚訝聲此起彼伏，還忍不住笑起來“我們這小金魚同志可真是個人才。”

“敢想敢做，巾帼不讓須眉啊！”

育容頓時不安起來，“怎麽這樣冒險，她沒有武力支援，她沒有腦子嗎？就不怕出事嗎？”

主席看完了電報，告訴大家“小澤說她看見軍閥拿着羅盤在算命，沒忍住去聊了幾句，一投機，就接下了給他找長生不老藥的活，拿了大洋還是心虛，就趕緊跑了。”

全場大笑，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紛紛表示想見見這個奇女子。

“不知道張姑娘婚配沒有，我們這裏可有好些好小夥呢！”

育容搭話“曾經有，現在已經被她氣死了。”

電報裏推算大概還有兩天就到了。

育容不能離開駐地，可是想她的心已經飛遠了。

回去把屋子趕緊打掃好，桌子擦得幹幹淨淨，把衣服和澡洗了，躺在床上後悔，要是當時在黃埔趕緊結婚，沒準現在孩子都有了，現在這樣，算什麽事呢？

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張澤的運輸隊像一輛慢慢蠕動的火車，人馬騾子都超負荷的背着盡可能多的東西。

她知道山上還有幾百人，主席的日子不好過，秋收的時候，總指揮犧牲，四個團長或戰死、或被俘、或變節、或反戈一擊。但是他在極度困難的情況下還是保留了火種，以待從頭再來。

張澤短短幾個月，已經送了三次物資上來，山上物資匮乏，傷病饑寒困擾着他們。

她能送上來就是靠的和唐生傑深度捆綁。本來家族期望的合作對象是阿明，但是阿明唯恐避之不及，就便宜了垂涎張澤掙錢能力的唐生傑。

育容看到了那個白底藍花的小棉襖，蜿蜒的山路上，很艱難的跟隊伍一起送貨上來，該，累死你！

說完，就把自己團裏的人全部派下去接。

他躲回房間，而其他的人都争着去看稀奇，看看這個女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張澤知道育容也在這裏，心裏全是逃避和退縮，跟主席報告完，看見湧上來的大家裏沒有他，心裏稍微松了一下。

跟大家聊了幾個小時，說說外面的形勢，還會馬柳灣基地、桃源新村入住後的現狀，還有九州商貿和三虎軍工的産業現狀，

讓大家知道後援是不會斷絕的，大家需要什麽，都可以寫下來，自己能産的自不必說，不能産的也能買。

資金也有幾百萬，讓大家放心。

大家直呼這日子比地主老財還好，十分感激她。

張澤卻不敢接受，她的力量太小了，改變世界，還是要靠這些火種。

他們一路奔波勞累，十分辛苦，安排到最好的房間裏去休息。

條件太艱苦，最好的房間也十分破爛，房頂漏雨，牆壁漏風，薄薄的墊子，什麽都缺，張澤還是覺得自己東西送少了。

她把門關上就藏起來，生怕被育容找過來，她該怎麽應對呢？

裝蝸牛吧，把頭埋起來吧。

可是下午吃飯怎麽辦？總會遇見的。

張澤決定裝病不去，

育容本來在房間裏等她，私下裏兩個人有什麽不好說的，可是她躲避之意太明顯了。惱怒、焦慮、糾結，都到這份上了，她還不想見自己，真想把她捉過來打一頓，可是又怕吓到她。

育容強忍下心中的痛苦，叫曾志給她送飯去，曾志也是個活波開朗的小姑娘，兩人應該聊得來。

有人敲門，張澤不敢開，一定是育容來了，沒想到是一個清脆活潑的女孩，“吃飯啦，香噴噴的臘肉哦。”

心裏送了一口氣，跳過去開門，啊，阿志白淨臉蛋，笑容直達眼底，多可愛漂亮的姑娘啊。

兩人坐着一起吃飯，

“你好厲害，能弄來這麽多物資，不然我們就只有吃一年南瓜和紅薯了。”

“這算什麽，後面我還給你們送棉衣上來，現在工人還在加班加點做呢，要是沒有戰争，咱們中國這麽多人勤勞幹活，地裏能長出來的東西數不勝數，人人都能吃飽，你們要什麽跟我說，別客氣。”

“送了這麽多東西，那你的工廠和商店能運轉走嗎”

“怎麽不能，現在人工低，管飯就行，再發點津貼，工人們生産可厲害呢，我們還有便宜的原料，而且引進了生産線，生産效率也高，我又能全部賣出去，資金上沒問題，再說了，沒錢我就找肥羊想辦法。”

張澤跟她說起了自己怎麽從資本家身上賺錢，怎麽打劫了羅盤将軍，兩人都哈哈笑了，一見如故，結為朋友。

張澤心慌意亂，還是沒忍住打聽育容的消息，

“你說林團長啊，打仗可勇猛了，別人都怕他，戰鬥力最強的就是他們。”

他竟然升得這麽快，可是背後又是怎樣在槍林彈雨中掙紮出來的呢？

阿志拿着碗離開了，很快又把門敲響。

張澤去開門“阿志，東西拿掉了嗎？”

門開，赫然站着育容，猝不及防的，長期分別千裏，好久不見的兩人就這樣在不到一米的距離碰面。

張澤臉上的表情騙不了人，她思念，她無措，她舍不得又拼命躲避。身體下意識的想撲過來，又硬生生的截住。

想關門，育容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單手把人一抱，門一關，空間裏只剩他們兩人，

他的氣息太猛烈，完全壓制住張澤，兩人緊緊抱着，暴風雨一樣不停的親吻她。

張澤是迷醉的，是掙脫不了的。

育容終于覺得想了這麽久的人，終于變成一個實體，他就在手中，跑不了了，才穩住心情，親親她的側臉，在耳邊問。

“你這個壞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麽不給我回信，為什麽突然就對我這樣冷漠，為什麽一直躲着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這樣惹你厭煩？”

張澤說不出話來，低着頭不敢說話。

“你說呀！”育容聲音提高，緊緊抓住她“讓我死個明白！讓我明白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無情女人究竟還有什麽樣的花言巧語來把我耍得團團轉！”

可是張澤真的想不出來借口騙他，有些真相也無法說出口。

“有人威脅你，是誰？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是阿明？還是你那個未婚夫唐生傑？”他的眼神實在兇狠，張澤害怕，他又放軟了聲音“我不相信你不愛我，小澤，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也想我，你也愛我，那這一切是多麽的不合理，是什麽讓你要逃離我身邊，”

他的聲音悲憤“這是不合理的，這是不公平的，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你怎麽能用一把刀，一次次戳爛我的心？”

張澤根本受不了他的情緒，她承擔不起這麽多的委屈和難過，她是一個肆意破壞後就離開的不負責的人。

裏面兩個人的情緒都到了繃不住的地方，沒想到門外響起敲門聲，“小澤你在嗎？我想跟你談談育容的事，他情緒很不對。”

張澤趕緊拍他，兩人擠成一堆趕緊從床上爬起來，開門，育容還拽着她的手，怕她跑了。

主席一看，兩人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尤其是育容，平時面無表情，現在多了些破碎和不甘，還有被拒絕後的哀傷。

“好了，你們吵架我來當和事佬，育容不許跟着，小澤跟我去轉轉吧。”

張澤跟主席走了，主席沒說什麽，帶她去看了看開墾的荒地，還有戰地醫院，裏面幾十個受傷的戰士們被醫生用藥物挽救了生命，青黴素和從鴉片裏提取的麻醉劑，讓他們少受了痛苦，

護士給傷員送飯，他們還不肯吃，要把這麽好的夥食留給別人。

張澤看着眼睛就起霧，他們是高尚而偉大的，他們是國家的希望。

這裏多了她的物資，因為武器、醫藥和食物的就位，每個人的心裏燃起了希望。

張澤也被這種情緒感染，逼仄哽咽的內心開闊起來，看她情緒好起來，帶她漸漸走遠，在人群聽不到的地方說。

“你現在和阿明當年很像，他當時還很小，是我的學生，每天不知道為什麽悲觀憂慮，後來他告訴了我他的來歷，可是覺得自己能力太弱小，甚至連歷史都不記得許多而難過，可是你看，現在他經歷多了之後現在也成熟了。你跟育容又發生了什麽呢？”

“我突然想起一點片段，沒有辦法接受結局，也怕改變不了他，所以想離開。”

“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你做得沒錯，又為什麽要哭呢？”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他，也對不起他，甚至覺得沒有臉面再見他。”

“那你為什麽不給他寫一封分手信呢？”

“寫了，可是他還放不下。”

“那像這樣，我去跟他說，讓他徹底放下念想，不再糾結你們的愛情了好不好？”

主席要回去，張澤卻像一根紮了根的竹子，半步都移不開，她又開始逃避，不回答。

“那我就一個人回去跟他說了喲。”作勢要走。

張澤急了，趕幾步攔住“其實也不用急，他自尊心極強，自己會想通的。”

明白了她其實不舍之後，心裏有了底“分開的想法沒有錯，為什麽讓你們兩這麽痛苦呢？因為你在用沒有發生的事懲罰他，也懲罰自己。幾十年後的事還早，現在且不用想，多看看眼前的困難，不要被最大的目标困住。我看你現在選擇分手，就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善待他，也要善待自己呀。”

張澤被開解後，心裏輕松了許多，不如珍惜眼前人。

她心裏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傷害，想要回去道歉和好，雖然臉面上還有些挂不住，但是他肯定會無條件的原諒自己，一定會的，笑着往回跑，

到了地方就聽到育容的聲音，帶着贊許和欣賞“阿志，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姑娘，心細如發，善良大方。”

張澤的心碎了，腦子一熱就跳過去。育容和她正拿着紗布說話，雖然隔着半張桌子，但是已經遠遠打破了他平時和其他女性保持的安全距離。

張澤看他們的眼神，阿志是坦坦蕩蕩，育容又些神色莫名，似乎故意想她誤會什麽。

阿志笑出白牙“小澤，你來看我把紗布這麽改造後，不但能節省很多，而且也十分好用。”

張澤看了她手裏的東西，果然如此，笑着說“阿志，你真了不起。”

“那我去跟醫生說說。”說完歡快的跑了。

這裏就剩他們兩人，育容難掩得意，只覺得終于可以重歸于好，他英氣逼人，衣服整齊，正襟危坐，嚴肅認真，顯得不怒自威，他在等待她的投降并且準備原諒她。

“主席都跟你說了？現在想明白了嗎？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育容最了解她，甚至已經預設好接下來的幾步，

這小混蛋幹的事太不像話了，稍微被有分量的人點撥一下，就會明白自己的錯誤，臉皮薄對他有愧疚，自己最好趁現在，給她演個戲，吓唬一下。哼，我可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還不把危機意識拉起來。

好好的讓她明白，被丢下是一種什麽感受。

叫她以後不敢再這樣任性了。想起前些日子的心酸，育容內心還是難以平靜。

可是事情的發展很快脫離了掌控。

張澤心裏已經翻過了千山萬壑。

“我們分手吧。”

育容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抓住她，拉過來抱在懷裏，失了分寸。

好像怕她再突如其來的冷暴力，遠在天邊又不理他。

不對啊，張澤最聽主席的話，怎麽會勸了沒效果？這，打亂了他的部署。

小聲的說道“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和阿志，”

張澤搖頭“是我的問題。”想起了阿明說的，另外找男朋友要找一個質量過硬的，不然太假了育容不會信她眼光這麽差。

所以育容并不相信她和唐生傑有什麽關系，而且他總是格外敏銳，想吓唬她，找來演戲的阿志也很優秀，

可是眼睛裏的愛是演不出來的，肢體的親密也是演不出來的。找來好的演員也演不出那真摯的愛。

張澤只是很沮喪和疲憊，為了做好一件事，但是卻做錯了更多的事。

好像把生活搞亂成了一鍋粥，

阿志的出現，讓她明白，原來世界上還有那麽多可愛的女子，會仰慕英雄，也會被英雄喜歡，從來不是育容只有她，她只有育容，世界的選擇是多樣的。

而她，還遠遠不夠成熟，還有太多的缺點，他們現在和好了，不改變自己的缺點，能長久嗎？

張澤心裏對他是有深深愧疚的，不夠愛他，也不夠尊重他，也沒有負起責任來，輕率的求婚又輕率的離開搞單方面失蹤，搞冷暴力。

而他咽下了所有委屈等她。

她做不到同甘共苦，有困難的時候急電他回援，但是他的迷茫彷徨和持續性的痛苦，确是自己帶來的，育容現在沒有做錯任何事啊，可是自己的卻用未來的錯誤去懲罰他，這合理嗎？

自己把自己摘幹淨，可是他呢？自己有為他以後考慮嗎？

育容越是真誠熱烈，張澤就越羞愧難當。

她低着頭說“育容，我的心靈還不夠成熟，負擔不起對你的責任，等我再長大一點，自己能處理好感情問題了，能做一個成熟的人了，再來追求你吧。”

育容氣笑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咬着牙花子把她緊緊束縛。

“你再跑試試看。”

“可是我現在缺點太多了，還不成熟，不能對你負起責任。”

半晌，育容像是徹底認輸失敗，扳過她的腦袋，捏一捏嘴唇“我就喜歡缺點多，愛搞破壞，不長腦子，求婚了就跑，不負責任的女人。”

說出真相好紮心，張澤有點繃不住了“你不應該安慰我嗎？說我聰明善良又大方，就跟你誇阿志一樣。”

育容故意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她，搖頭，露出老中醫的沉重“不夠聰明，是笨蛋，對我這麽壞，也不夠善良，嫉妒阿志，也不夠大方。”

張澤唔的一下就要哭，育容把她抱進懷裏，脖子上溫熱的皮膚貼着她的頭發，就跟哄一只剛把窩蹬爛的兔子一樣。

“好吧，好吧，就算是這樣，我也愛你。愛你魯莽，愛你輕率，愛你沖動不顧一切，也愛你熱情如火，只要是你，我認栽了。別去禍害別人，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小笨蛋，我愛你。”

矛盾和誤會，痛苦和糾結好像一下子消散了，他受的苦，遭的罪也已經輕舟已過萬重山，他想過收拾她的一百個辦法，他想過報複回來的一百個計劃，可是，看到她的眼睛，她的青澀和懵懂，試探和擔憂，她的愧疚和痛苦。

一切都算了，他自己能夠承擔一切負面的東西。

她甚至不用說話，眼神就告訴了他一切。

這個草率拙劣的選擇，同時也像絞肉機一樣，折磨着她。

好吧，他原諒了，男人的胸懷可以包容自己的小公主，也可以幫她遮風擋雨。

她這樣害怕的與自己劃清界限，不就是沒有安全感嗎？那是他的失責與錯誤，沒有保護好她。

此刻，育容的嘴唇貼着她臉頰，

“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如果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就告訴我，我改好嗎？”有什麽問題不要自己扛着，告訴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擔、解決。永遠可以依靠和信任我。我愛你。”

和他的深情相比，張澤覺得自己真的好禽獸，真不是人啊。

兩人和好如初。

第二天一早，雞鳴日升。

阿志歡快活波的聲音響起，拍門“小澤，快來和我一起看南瓜花去，摘下來吃，甜絲絲的。”

裏面有驚慌的動靜，隔了好一會兒，張澤才隔着門支支吾吾的說“早上好冷，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我一個人去了哦”。等她離開，裏面兩人才有些不好意思。

“你快走！不然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答應你的求婚啊，不然還能怎麽樣。”他有笑聲。

穿好衣服，小心的開門出去，結果沒想到阿志去而複返。

兩人大眼瞪小眼。

阿志愣住了“我，我是問小澤怕冷的話，和我一起去烤紅薯不。林團長，你，你怎麽也在這兒？”

育容控制住表情，心中起伏，卻不顯露，淡淡地說“我也是來叫她一起去烤紅薯的。”

阿志看着林團長走遠，自己一溜煙進了屋子，哦哦哦的取笑張澤。

張澤怪不好意思的，捂着臉“你來得太早了！”

“林團長不是比我更早，不對，他昨晚就沒離開對不對？”阿志一臉感興趣。

“哎呀，哎呀，別說了，”張澤臉紅得跟個番茄一樣。

“哈哈哈”阿志大笑“什麽時候喝喜酒啊？”

“他這就是去跟主席說了，我估計就是這兩天吧。”

阿志喜歡熱鬧，也為他們祝福，談起了自己犧牲的先夫和現在的伴侶。

張澤吃驚地聽着，才發現殺了我一個，還有後來人這句名言就是先夫的哥哥說的，現在的老蔡也對他極好。

又說起了女人結婚後會懷孕生子，可是因為物資極為匮乏，鬥争激烈，所以大人小孩都有極大的危險，很多孩子生下來只好送給老鄉，後面丢失再也找不到了。

張澤聽完，十分難過，她也知道一些故事，掃蕩來了，母親為了保護士兵，不讓孩子哭，用身體捂住孩子，等到掃蕩過後，孩子已經悶死。

她能為大家做點什麽呢？

阿志是一個女戰士還有自己的工作，她本想約張澤中午去山上跑跑，練練腿腳，但是一看張澤有了新情況，自然把時間留給小兩口，自己聊了一會就離開了，給她講講夫妻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