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章

第 23 章

廣德樓是大晉最有名的酒樓,也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存在,前一世花若經常聽到花悅榕提起,雖然多說是故意說給她聽,就是想和她顯擺。

但這道八寶葫蘆鴨的味道的确是不錯,花若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起來,美味總是會讓人感到幸福,她忍不住笑眯眯的晃了晃腦袋,像個吃到糖的孩子似的。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若是喜歡,日後想吃可以長喜買回去給你。”

他這段時間的改變,讓花若有些受寵若驚,想起今日他說的事兒,她不解的說道:“國公爺既然不喜歡那位姑娘,大可以和陛下說,何至于國公爺要讓奴婢陪着您演這一出?”

害得她日後這條小命都搖搖欲墜,眼下這事兒發展的,不管是她将來留在國公府還是離開京城,都有性命之憂。

紀清塵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她的碗中,目光帶着幾分審視的看着她,有些話不能輕易對外人言。

可眼前的姑娘……紀清塵冰冷的心生起一絲的動搖。

猶豫半晌說道:“這便是陛下的意思。”

花若啃着壓腿,茫然的看着紀清塵,這下她更糊塗了,明明是陛下要給他賜婚的,甚至選了很有實力的戶部尚書,怎麽又成了陛下讓他推拒的?

看着她這副傻傻的樣子,紀清塵那張冷肅的臉,難得笑了起來,“假如這府中有一人專門負責守護宅院,這院子裏的護院皆聽他的,即便是主子發話也未必好用,但此人極為忠心,若是和這府中的賬房家女兒聯姻,你猜對主家會有什麽威脅?”

花若瞳孔一縮,心頭跳動起來,“架空主家。”說完,花若也逐漸品過來味兒,原來鎮國公看破了陛下的試探之意。

她垂眸盯着虛空,甚至都忘記吃掉送到嘴邊的菜,須臾她不敢置信的說道:“可您和紀家為大晉立下汗馬功勞,這些難道都換不了一份信任嗎?”

“功高蓋主可不見得是好事,畢竟坐在那個位置上,又有幾人不多疑。”紀清塵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神色十分的淡然,顯然他早已接受這般事實。

也難怪他會突然轉性,向來低調的人,卻帶着她招搖過市,這何嘗不是在向陛下展示出他的态度。

這一刻,她都能感覺到那份不甘,全家十幾口人的犧牲,卻換來君主的試探和懷疑,果然這些高門世家的光耀,背後卻藏着不為人知的疼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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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花若覺得嘴裏的飯菜都不香了,更不羨慕那些世家大族的榮華和權利。

“奴婢曉得日後該怎麽做了。”她淡淡的說了一句。

而坐在她對面的人,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終究也沒再說出其他的話。

只是嘆息一聲,說了一句花若聽不懂的話,“算了,來日方長。”

吃過飯,長喜已經趕着馬車等在樓下,追月此刻也不曉得去了哪裏,花若站在廣德樓門口東張西望着。

跟過來的男人渾厚的嗓音帶着幾分笑意,“追月被送回別院。”

聽到這話花若放心了,踩着早已準備好的腳凳欲要爬上馬車,一轉身餘光看到了不遠處的人,對方此刻正在對面的茶鋪裏,站在窗邊望着他們。

花若裝作沒有看到的,猛然轉身撲向身後的男人,“太高了奴上不去,國公爺抱~”

對上她突如其來的撒嬌,紀清塵微微挑眉并未多言,伸手将人打橫抱了起來,踩着腳凳抱着人鑽入馬車。

一進馬車,車簾被長喜放了下來,花若陡然松了一口氣,掙紮着要起身離開男人的懷抱。

“剛才我瞧見戶部尚書家的姑娘在對面。”她紅着臉解釋着自己剛才的行為。

可惜男人眼神溫和的欣賞着她的臉紅,并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意思。

“往日怎麽不見你如此說話?日後你可以多說點……”他在軍營中聽慣了糙漢們的生硬話語,這會兒陡然聽到她捏着嗓子說話,小腹像是被人點了一把火,怎麽都壓不下去。

不僅如此,這人抱着她的手還越發的不老實起來,察覺到對方的意圖,花若頓時慌了,用力推搡着對方。

“國公爺,這在外面呢……唔嗯……”

馬車晃晃悠悠,花若根本不曉得長喜趕着馬車轉了快十圈了,眼瞧着天色都開始暗了,車廂裏的動靜卻仍未停歇,他臉色漲紅到發紫,呼吸都不由得重了幾分。

幸而,在他快要崩潰之前,紀清塵暗啞低沉的聲音終于響起,“将馬車趕到前院停下。”

天色已暗,長喜将車趕到了前院的門前才停下,他十分識趣的停下車就退了下去,臨走前還叮囑徐媽媽和翠雲過去服侍。

花若發髻散開,頭上的發釵早已不知甩去何處,眼尾沾染一抹薄紅,柔情媚态的樣子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女子看了,都覺得有些心癢骨酥。

紀清塵給她穿好衣服抱下車,徐媽媽曾經是宮裏的人,現如今也是這國公府的老人兒,什麽事兒沒見過,于是這會兒便也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等着主子吩咐。

翠雲到底是年紀小些,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瞧見花若那副桃夭柳媚的姿色,頓時自己先臉紅了起來,羞答答不敢上前伺候。

“來人,備水。”冷峻渾厚的嗓音落下,徐媽媽當即行禮應了一聲,接着冷臉拽走了有些恍惚的翠雲。

耳邊終于清淨下來,只有男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花若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看了一下,确認周圍沒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沒好氣的擡手在紀清塵的胳膊上捶了一下,她也算是執迷不悟,每次和紀清塵的動手,痛的唯有她一人,可每次都會忍不住動手。

看着懷中人嬌嗔的目光,還有剛才那暖綿綿的一拳,紀清塵目光一暗,暗啞着嗓子說道:“不許撒嬌。”

他可扛不住她撒一點嬌,若是她再自不量力亂撒嬌,只怕明天可就下不來床了。

花若正因為拳頭疼委屈巴巴的抖着手,聞言頓時一愣,她什麽時候撒嬌啦?!

等人被放在了床上,花若這才半撐着身子坐起來,幽怨的看向紀清塵,“以後我在這府裏還怎麽做人?!”

想到長喜還有徐媽媽和翠雲都曉得此時,花若的臉頰就紅的不成樣子,羞答答的雙目含霧,像枝被雨水滋潤過的海棠,讓人見了忍不住動心。

今日做了荒唐事,紀清塵也有些懊惱,他曾引以為傲的定力,好像在花若這裏總是變得功虧一篑,最後潰不成軍做下一件又一件的荒唐事。

想起從初遇到今日的種種,紀清塵舔舔唇角一副意猶未盡的神色,花若本還想着再說兩句,可見男人眼神裏翻湧着黑淵般的濃霧,她很識時務的忍住了沒有說。

不一會兒,徐媽媽和翠雲安排人提了水,須臾站在屏風外說道:“國公爺,淨室已經準備好了。”

“好,你們退下吧。”男人的聲音再次恢複了清冷渾厚,好像今日之事并沒有什麽,十分自然的面對所有人。

花若将他這些表現看在了眼裏,心裏暗暗驚嘆,到底是上位者,這臉皮可真是比城牆還厚,難怪那些外邦宵小打不過的。

畢竟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嘛……

聽到徐媽媽等人退出房間的腳步聲,花若顫着腿扶着床架站起身,朝着衣櫃走去,這些日子因整日裏留宿在主屋,她的東西也在潛移默化的占據着這個房間。

比如此刻的衣櫃裏,就不僅僅只有紀清塵的衣服,還有她的衣裙小衣,挑出一套抱着慢慢的移到了淨室門邊。

男人從剛才她下床開始,就抱着手臂靠在對面的桌子上,目光噙笑的欣賞着,見人夾緊腿走路的樣子,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見人終于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淨室門邊,他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嬌氣,不過要了你一回,怎麽就成了這樣子,要不要我進去幫你?”

聽到他這副稍顯得意的聲音,花若咬牙切齒的回道:“不用!”

休沐一日,紀清塵又如往昔一般天不亮上早朝,日落方才回府,可這些日子花若卻不需要再跟着他出門了。

戲演一演就好,至于其他的事兒,花若也未放松。

在府中待了兩日之後,這日她帶着圍帽,穿着繡娘剛給做好的新衣服,帶着徐媽媽一起出了門。

她得和姨娘說說去莊子上的事兒,別的花若不擔心,只怕她姨娘拒絕她和紀清塵的安排,雖然姨娘平時不說什麽,可花若瞧得明白,她姨娘其實心裏有她爹。

這女人一旦被感情束縛住,便是菩薩降臨也難救她出苦海,花若滿心忐忑的敲開了花府後院的門。

今日花夫人在家,按理說花若作為庶女回府,照規矩是應該先去前院給花夫人請安,可想到這人竟然暗中給她的姨娘下毒,花若心裏就咽不下那口氣,更不想見到她,仗着鎮國公現在需要利用她,花若也算是有人撐腰。

便也做了一回目中無人,左右拜鎮國公所賜,她的名聲遲早要在京城敗壞幹淨,現在再多加一條目無尊長之類的,她也不會在意。

看守後門的小厮見她回府有些意外,但看看她身後的徐媽媽,雖不是花府的管事,但徐媽媽那一身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仍舊壓得小厮不敢多說話,乖乖讓開門。

說到底花若也是這府裏的二小姐,雖不是正經主子但也高于他們這些奴才。

或者這個府中,也只有花夫人将她們母女看做下人吧……

花若帶着人十分順利的來到了後院,劉姨娘的神色的确比之前好了許多,見到花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小院門前,劉姨娘臉上滿是驚訝和擔憂。

“你這孩子怎麽又回來了?可是在那邊府中遇到了什麽事兒?”她目光擔憂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花若細細打量着姨娘,這麽多年她姨娘受盡苦楚,人也滄桑很多,但她眼角眉梢卻仍是那個風情萬種的美人,可謂是風韻猶存。

曾經病恹恹的,花府中的人私底下都叫她“病西施”,現如今人的氣色好了許多,眼睛也明亮有光,再見更是讓人眼前一亮。

她娘的确是個美人,也難怪他爹明明懼內的很,卻敢為了納她姨娘入府,頂着花夫人的威脅吵鬧,絲毫沒有退步。

“姨娘放心,我在那邊府中過得很好,國公爺心善待我們下人都十分尊重。”雖然花若不管是信裏還是當面,都和她說過此事,但劉姨娘仍舊有些擔心。

看看她身後的婆子,只當自家閨女是礙于徐媽媽不敢亂說。

徐媽媽臉冷心細,見劉姨娘不經意的看了她一眼,徐媽媽曉得這人母女二人有體己話要說。

便也上前行禮,“老奴去門外等着姑娘,出府也是有時間規定的,姑娘且緊着些。”

“好的,多謝徐媽媽提醒。”國公府自然不會有什麽時間規定,徐媽媽之所以這樣說,便是在暗示她躲開花夫人,畢竟這裏是花府,若是真有什麽事兒,她一個國公府的老奴,怕是幫得了她卻幫不了劉姨娘。

等人一出門,花若也不敢再多耽擱,便将那日鎮國公和她商議的事兒,細細和劉姨娘說明。

聽到她的話,劉姨娘臉色大驚,“我既未犯錯為何要自請去莊子上?”

“國公爺叮囑,怕是花夫人會趁着我們不在京時,對您下毒手,您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好,這和花家多少有些關系的人,也都曉得此事,現如今但凡您突然出事,衆人也不會覺得奇怪,只會說是您病痛纏身不治身亡,到時候大夫人那邊掉兩滴眼淚,既可以博得善名,又除掉了心頭刺……姨娘,今日我冒着風險着急回來,您可切莫糊塗。”

原本還有些不理解,但眼下聽到兒女這般說,劉姨娘心裏一凜,“老爺……”

花若眼圈都紅了,她最怕的就是她娘對她爹有情,“我爹若是能護得住您,您這些年又怎麽會受這麽多苦,若說你我不曉得大夫人下毒之事,可他作為一個丈夫,可曾關心過您的病情?但凡他有心請個太醫院的郎中過來,便也能瞧出問題,您無藥可用之時,他可曾在意過?!”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一字一句的紮在了劉姨娘的心頭,花若看着她逐漸泛紅的眼圈,終究是心有不忍。

“姨娘放心,國公爺指點咱們此事,是擔心我離京之後無人照拂您,所以讓您先去莊子上住着,他也會安排人暗中保護着您,等着我随行歸京後,您若是想回來,咱們再想法子回府便是,只要你活着人好好的,花夫人為了賢名總不會攔着您。”

劉姨娘抹了一下眼角,“好,這事兒我曉得該怎麽和老爺說,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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