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隐市

30   第三十章·隐市

◎一葉障目◎

連珊娘自幼父母雙亡，由祖父撫養長大。在她十四歲那年去到連珊爹家裏的藥鋪做幫工，第二年她祖父意外過世，連珊爹一家幫她渡過難關。也是那時，連珊爹娘互生情愫，後來兩人走到一起。

連珊爹娘成親一年便有了第一個孩子，可惜孩子早夭，連珊娘受到很大打擊，郁郁寡歡，直到七年後才又有了連珊。

連珊爹說，連珊祖母是穩婆，所以連珊娘生産時都是由連珊祖母親自接生。雖然連珊祖母已過世，但兩次生産連珊爹都守在門外，所以他确定連珊娘不可能是妖。

蘇羽琰查驗過連珊，沒有任何妖氣，陳詞也能保證連珊是個普通人。可就算連珊是人，今日那個連珊娘也一定是妖，或許是生産時用了障眼法，或許是妖殺了真正的連珊娘取而代 之，有太多可能性。

陳詞與連珊爹娘接觸很少，一是陳詞平日比較忙，二是兩位老人喜歡安靜，三是山路偏僻難行。可即使接觸少，但這些年也曾一起吃飯、一同出游等等，然而他從未在連珊娘身上發現過妖氣。

前兩日他送連珊和孩子過來，剛好連珊娘沒在家。他上一次見連珊娘是年初，那時沒發現什麽異常，如果出問題，很可能是在最近。可是連珊爹說今年一直平平安安的，沒有奇怪的事，而且連珊娘和往常一樣，不像被妖怪上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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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珊娘逃走後沒多久，蘇朽之和蘇須驀便來了，幾人查探一番，除了連珊娘為連珊爹治療後殘留的極少妖氣，并無其他。

連珊爹只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從高處摔下，然後暈了過去，醒來後就在家裏，只是腳受了點傷。連珊娘在照顧他，說是恰好有人路過救了他。

連珊今日帶着孩子出門玩，回家時爹娘已在家裏，好在她爹傷得不重，所以她将孩子哄睡着後就開始做飯晚，而後陳詞和蘇羽琰便來了。

家裏應該查不出什麽，于是陳詞留下陪伴家人，蘇羽琰一行三人去往山裏搜尋連珊娘。可惜三人搜尋許久都沒有任何發現。

三人皆認為此事不簡單，莫名覺得是沖千止而來，背後可能還有更大的陰謀。于是接下來兩日三人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查探關于連珊娘的事情，可惜仍舊一無所獲。

直到朔日，三人要準備嘗試進入集市，連珊娘的事只能緩一緩。

午後，三人将孤昧山莊附近轉了個遍，能進到集市的那條小巷更是看了個仔仔細細，可惜還是和往常來探查的人一樣，沒什麽發現。

到了晚上，千止的人開始分散在孤昧山莊外的街道巡查。剛到亥時，果然出現了十分微弱的妖魔鬼怪的氣息，這氣息只有靈力高深之人方能察覺到。

三人和慕容傾悄悄在小巷彙合，可惜嘗試了兩刻鐘也未能進入集市，四人只好先離開。

慕容傾去了離孤昧山莊更近的大路，三人繼續到其他小巷轉轉。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三人遇到了一個搖搖晃晃的醉漢，那就是千止長留不欲山的另一名男弟子。

其實那名男弟子千杯不醉，只是一喝酒就容易上臉，正好經常裝作醉酒到處晃。他已經在不欲山待了五年，曾經想去當打更人，可惜打更這類和當地生活息息相關的活兒只讓當地人幹，很多還是上輩傳下輩，旁人想插手根本沒機會。

在不欲山查探向來艱苦且枯燥，就這一日的不停轉悠便讓蘇須驀煩悶不堪。此刻已是醜時，疲憊的蘇須驀走在小巷裏心神不定，不經發牢騷道：“怎麽什麽都沒有啊？這附近的路我閉着眼都能走了，要不我去屋頂看看？”

“我們才轉了一日，長留在此地的弟子可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蘇羽琰擡頭望了望天繼續道，“屋頂有人負責，你別貪玩。”

“哎，扶杳的人呢？”蘇須驀突然想起從未聽過扶杳在不欲山調查的情況，“他們進入過集市嗎？他們查得怎樣了？”

“謹言慎行，有的話在外面別說。”蘇羽琰警醒地四處望了望後道，“有些事沒表面那麽簡單，因此各自行事，互不幹預。”

“哦。”好不容易想起點有意思的事也不能提，蘇須驀很是郁悶，快走兩步轉身面對兩個哥哥，一邊倒着走一邊說道，“今晚不會一整夜都如此吧？這樣一直轉也沒進展啊！會不會要做點其他什麽事？或者……哎呀！”

倒着走的蘇須驀不小心踩到顆石頭，因為太過疲乏，直接摔坐到地上。

“毛毛躁躁。”蘇朽之輕笑一聲，伸手去扶蘇須驀，“你這是要試試能否摔進入集市？這進入方式可真夠特別。”

蘇須驀抓住蘇朽之的同時，蘇朽之忽然感覺遠處隐隐有光亮，他擡眸一看，熱鬧的集市正漸漸出現。

“哪有摔進去的？”一旁的蘇羽琰搖搖頭，盯着遠方，毫無反應。

蘇朽之立刻用另外一只手拉住蘇羽琰。

“怎麽了？”蘇羽琰低頭輕聲問道，還未等蘇朽之回答，他已感受到遠處有光亮，一擡頭，巷口正是熱鬧非凡的集市。

“竟然還真摔進來了。”蘇朽之笑着拉起蘇須驀。

“哈哈，真的摔進來了？”蘇須驀心花怒放，“我們快去瞧瞧，別晚了集市又消失了！”

“淡定點。”蘇羽琰把蘇須驀拉到他身後，“此處陰氣極重，謹慎觀察，見機行事”

“知道了。”蘇須驀迫不及待想進入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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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從小巷走入集市，集市裏和慕容傾描述的一樣，全是妖魔鬼怪，頭上時不時還有巡邏的燈籠。

三人一邊往孤昧山莊方向走，一邊暗暗觀察。集市裏賣什麽的都有，吃穿用玩，奇珍異寶，交易時也是什麽都用，有以物換物的，有用修為靈力凝成的珠子的，還有用黃金銀兩的。

三人剛過一個轉角，一個身影摔倒在蘇朽之腳下。定睛一看，是一名少女模樣的小鬼，蘇朽之俯身将其扶起。

少女正怒火中燒，沒空道謝，一站起身便沖着旁邊的小攤大罵：“血殇墜我已經買了！你憑什麽拿回去？你不講信用！”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個小鬼耍詐！幾個破錢就想買血殇墜，沒門兒！”攤主是個獅子精，本來只顯了尾巴，為了吓唬少女，顯出獅頭吼道，“快滾，不然我叫巡邏抓你！”

争吵引來越來越多的圍觀者。

蘇羽琰和蘇朽之拉了蘇須驀悄悄往後退，雖然他們帶着能隐匿人氣的符咒，可并不是萬無一失，若遇上道行高的妖魔鬼怪，很可能會暴露。千難萬難才進入集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正事要緊。

“我又沒錯，是你不識貨，見我發現寶貝就想反悔！”少女一點也不畏懼，指着獅子精繼續大聲說道，“這隐市雖是你們妖界在管，可建這地方我們冥界出了大力！說好衆生平等，我不信巡邏會包庇你！你別想欺負我！”

“亂七八糟說些什麽？我沒收你錢！血殇墜現下在我手上，你就是個擾亂我生意的小鬼，是你想強買，你……”獅子精氣勢洶洶說個不停。

少女見獅子精耍賴，氣得一腳踹翻小攤。驚訝的獅子精還沒來得及叫巡邏，又被少女搶去手中的血殇墜。接着少女扒開人群往外逃走。

混亂中蘇須驀似乎瞥見一個認識的人——八重樓的王弄，可他還沒來得及确認就被兩個哥哥給拉走。匆匆一眼，隔得又遠，那人身邊還有兩個五大三粗的人，和王弄本人極為不搭，或許是認錯了。

蘇須驀正想着，不知不覺到達孤昧山莊。此時的孤昧山莊大門敞開，門口排着好些妖魔鬼怪，比白日裏還要熱鬧。

“門庭若市呀。”蘇朽之望着孤昧山莊門口輕輕一笑，“有趣。”

“我們現在混進去嗎？”蘇須驀快速掃視不遠處的妖魔鬼怪，“看起來大家都能進，不像白日裏還要挑挑選選。”

“恐怕我們無法從大門進去。”蘇羽琰四處打量，将聲音壓得更低，“我們身上的氣息瞞不過孤昧山莊，門口有十個守衛，此處上空的巡邏燈籠比街道多出一倍，一旦被發現，只能兵戎相見，說不定連大門都進不了。”

“那怎麽辦？”蘇須驀雙手抱臂，“好不容易進到集市，總不可能止步于此吧？就算是闖，也得試試呀？”

“路又不止一條。”蘇朽之和蘇羽琰相視一笑，“抓緊時間。”

“朽之留在門口打探。”蘇羽琰對蘇須驀道，“我和小驀分別沿牆壁尋一尋，看有沒有能進去的地方。只查探，不要單獨行動，半刻鐘後門口彙合，若人未到，便是有意外。”※

“好。”

三人立刻分頭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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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朽之緩緩步入人群，他原本是想先看能不能從他人的對話中聽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可沒想到有一畫皮鬼一直盯着他看，還主動找他搭話。

“你這相貌可真不錯。”畫皮鬼雙眼放光，目不轉睛盯着蘇朽之的臉，“尤其是這張臉，畫都畫不出這樣的美，太難得。”

“過譽了。”蘇朽之見眼前的畫皮鬼一心盯着他的臉沒心思注意其他的，說不定能從對方口中問出點有用的東西，于是繼續道，“姑娘才是豔色絕世。”

“我見過無數好看的容貌，但要我說，就連傾國傾城的絕世舞姬和擲果盈車的翩翩公子，在你面前也得黯然失色。”畫皮妖盯着蘇朽之看得入迷，“怎麽就沒讓我早點看到如此好看的容貌。”

蘇朽之低頭笑笑，再擡頭時趁機換了話題：“我是第一次來這兒，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真怕惹出笑話。”

“怎會？要不我帶你逛逛？”畫皮鬼沒等蘇朽之回答又繼續自顧自道，“我太喜歡你這張臉了，無與倫比。”說着，她擡手變出一支筆，往臉上一頓狂畫，好一會兒，畫出一張和蘇朽之一模一樣的臉。

畫皮鬼甚是随性，毫不在乎臉的主人就在她面前，變出鏡子，如癡如醉地欣賞起來。

眼前的畫皮鬼只變了臉，依舊穿着豔麗的女裝，戴着華麗的頭飾，雖然看起來并不違和，可落在蘇朽之眼裏，一個穿女裝的自己突然出現，別提有多別扭。

“一會兒交易完，我帶你去逛逛。”換完臉的畫皮鬼神采飛揚，“隐市裏有趣的地方多得是，有些地方可不是誰都能去的。”

“我不是來做交易的，只是好奇來看看。”蘇朽之往孤昧山莊門口看了一眼，“聽聞此處很不一般。”

“也沒什麽特別的。”畫皮鬼說着又舉起鏡子欣賞自己的臉，“不過是莊主是妖界的九滅。妖界九滅确實是厲害的角色，各有千秋，但對我們冥界來說也沒什麽稀奇的，畢竟再厲害的角色最後也得去冥界。”

畫皮鬼說話的同時，蘇朽之注意到孤昧山莊門口的守衛開始盤查外面的妖魔鬼怪，頭頂的巡邏燈籠也降低了飛行高度。見形勢不對，他立刻悄聲離開，能得到孤昧山莊莊主是九滅這個消息已經足夠。

自顧自欣賞的畫皮鬼好一會兒才發現蘇朽之沒了影兒，不過她沒多想，繼續變排隊邊欣賞新得的美貌，無法自拔。

離開正門的蘇須驀沿着牆壁快走，發現整個孤昧山莊被結界保護着，牆外還一直有巡邏燈籠，守衛森嚴。走到山腳下也沒找到什麽漏洞，他便往回走。

回到正門，蘇須驀先遇到同樣剛回來的蘇羽琰。兩邊情況都一樣，沒守衛漏洞，但蘇羽琰發現靠近山腳處有很重的妖氣，而且那裏的妖氣和平日裏遇到的不太一樣，很是奇怪。如果硬要進去，或許從山腳進能有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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彙合後的兩人在山莊門口的人群中尋找蘇朽之。不一會兒，蘇須驀看到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身着女裝的蘇朽之走進孤昧山莊。蘇須驀驚訝地擡腳往山莊門口走，結果被蘇羽琰一 把拉住。

“那不是他。”蘇羽琰盯着山莊門口，眉頭微蹙，有些擔心，“估計是出了什麽意外，他不在這裏，我們先離開。”

“可……長得一模一樣。”蘇須驀被蘇羽琰拉出人群，疑惑不已，“不用走近去确認嗎？萬一……”

“他回來了。”蘇羽琰盯着前方，順着他的目光而去，正是快步走來的蘇朽之。

“方才山莊這裏突然開始盤查，我便離開避一避。”蘇朽之邊解釋邊将兩人往更僻靜的地方引，“似乎發生了什麽事，街道上的燈籠也開始四處巡查，不知是不是因為……還有，孤昧山莊莊主是妖界九滅。”

另外兩人立刻會意，他們很有可能被發現了。

“沒有守衛漏洞，但山腳處有很奇怪的妖氣。”蘇羽琰當機立斷，“我們想辦法從那裏進。”

三人即刻往山腳處去。

三人還沒到山腳，一處上空的巡邏燈籠突然一陣躁動，接着離開了一半。

“似乎不是因為我們。”蘇羽琰四處觀察，“這裏守衛變少，我們就從此處進。”

“我去引開守衛，你們先進去探查。”蘇朽之道，“若無意外，一刻鐘後在山腳處彙合，否則，顧好各自。”

“二哥你萬事小心，自身安危最重要。”得知孤昧山莊莊主是九滅後蘇須驀格外心憂。慕容傾當年是誤入，被發現後只是被趕出去乃情理之中，可他們三人此次別有用心，萬一被抓住，恐怕不會被輕易放過。

“裏面才是龍潭虎穴。”蘇朽之看出蘇須驀的擔心，“九滅的地盤，放手一搏便是，別想太多。”

“時間緊迫。”蘇羽琰催促道，“趕快行動，萬事小心。”

“好。”

蘇朽之從地上拾起幾顆小石子，走上前去，一揮手，石子飛出擊中燈籠，彈無虛發。上空的燈籠迅速朝蘇朽之襲來，蘇朽之随即轉身往熱鬧處跑去。

待燈籠一離開，剩下兩人趁機破了結界潛入孤昧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