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17、盛夏白瓷

17、盛夏白瓷

她撲進懷裏的那一刻, 梁燃整個人一僵。

少女的身體柔軟，兩只細軟的胳膊緊緊地抱着他的腰，發頂還有很甜的栀子花香。

撩撥得人心亂。

然而他剛生出些旖旎的心思，懷裏的少女就嗚嗚哭起來, 他身前的T恤被溫熱的淚水一點點浸濕。

梁燃心疼又不明所以, 他就是送了塊蛋糕過來, 怎麽還把小姑娘惹哭了呢？

他手輕輕拍着她背, 柔聲地哄：“寧寧怎麽這是了，乖, 別哭了啊。”

盛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 但就是突然想哭。被他輕拍着哄了一陣，她漸漸地止住了哭聲。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 瓷白的小臉浮上一層緋紅, 她怎麽就沖動地抱上去了呢？！

她耳朵尖燒起來, 從他懷裏出來。他黑色的T恤上濕了一大片，全是她的眼淚，搞得他衣服髒兮兮的。

盛寧更加不好意思了。

“怎麽哭了？”他找出張紙給她擦臉，柔聲問道。

盛寧濕漉漉的眸子望着他, 小聲又難為情地道：“我感動的。”

其實除了感動, 也有一絲委屈，還有些……她暫時也沒想明白的情緒。

梁燃看着她滿是淚痕的小臉, 笑話道：“今天一過都成年了，怎麽還那麽愛哭。”

盛寧：“……”

嗚嗚好羞！

兩人找了個長椅坐下, 他拆開紙盒子, 裏面的蛋糕只有巴掌大小, 不是完整的圓形, 而是被切出來的其中一片。

但就是這麽丁點小的一塊蛋糕, 也是梁燃騎摩托繞了大半個江市才買到的。

梁燃把蠟燭插上，一個“一”和一個“八”，他拿出打火機點燃，有點兒惋惜：“可惜已經過了生日。”

現在是十二點過五分了。

盛寧低下頭擺弄了會兒自己手機，舉起給他看，還泛着紅的大眼睛看着他：“誰說我的生日過了，還差三分鐘呢！”

梁燃看見她手機上顯示的時間，１１點５７，明顯是剛才自己調了的。

對于小姑娘這種明顯自欺欺人的行為，他好笑又無奈，卻也縱容。

“行吧。寧寧的生日還沒過，快來許願。”他彎了彎唇。

晚風微涼，淡淡的月季花香從不遠處的花圃裏吹了過來，草坪裏的小蟲子很小聲地唧唧叫。

盛寧閉眼，雙手合十地對着蠟燭許願。

這次的願望和上次一樣，依然是希望他以後的生活越來越好。

最後這塊巴掌大小的巧克力蛋糕被兩人分着吃完。梁燃從褲兜裏摸出個精致的小方盒子：“給，生日禮物。”

盛寧回去時家裏還是一個人沒有，安靜又漆黑，可她沒了之前萦繞在心底的淺淺失落感。

十八歲的生日她并不是一個人過的，有人記挂着她，趕在十二點前來陪着她。

她脫下外套躺到床上，打開那個小盒子，裏面是一支純黑色的百樂鋼筆，做工漂亮精致。

筆身上還刻着兩個字。

是她的小名。

她特別喜歡，拿在手裏看了許久，又珍惜地放回小方盒裏。

這一晚她盛寧得失眠了，翻來覆去地也沒有睡着，一直到後半夜，她聽見窗戶外下起了雨。

春雨綿綿，有什麽在動，似是少女的心。

－

弟弟是中樞神經系統感染起的發燒，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之後的幾個星期程音和闫鵬飛一下班就往醫院跑，有時十二點多才回來，有時幹脆就不回來了。

教室黑板前倒計時的日歷越撕越薄，三位數轉眼變成了兩位數。

明晃晃的數字６０提醒着所有人離高考只有最後兩個月了。

班上的同學YHDJ越來越少，有的已經辦理好出國讀書手續直接不來了，有的去參加藝考了，還有一些去參加各大９８５學校的自主招生考試。

四月中旬，京大自主招生的初審階段結束，附中今年報名遞交了材料過去的十個同學全通過了審核。

其中也包括盛寧。

考試的時間在五月初，闫嘉在醫院還沒回來，程音這段時間忙着照顧，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太好。

盛寧本來想問媽媽能不能陪自己去京大考試，江市離京大很遠，她還沒有獨自一個人出過遠門。

可看着程音為難的表情，她改了口：“沒關系，學校安排了一個帶隊的老師，我跟着老師去就行了。”

程音松了口氣：“那好，媽媽把路費和去那兒的住宿費給你，你在外面要小心，有什麽事給媽媽打電話。”

她知道女兒的這次自主招生考試很重要，可兒子才一歲多，現在病恹恹地躺在醫院，每天還要打針吃藥。

她舍不得扔下他去那麽遠的京市，兒子黏她，每天見不到她就要哭。

而且相比起這麽點小的兒子，女兒一直獨立懂事，很少讓她操心。

一行人先在學校門口集合，除了學生還有家長，有的是爸爸陪着，有的是媽媽陪着，還有父母兩個都來了。

大巴車把他們送去機場，學生和家長坐一塊兒，盛寧坐在帶隊老師的旁邊，她還是第一次坐飛機，透過機窗看見外面萬丈高空覺得好新奇。

帶隊老師正巧是教盛寧歷史的王老師，她一直很喜歡盛寧，小姑娘聰明刻苦，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可比她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兒子強多了。

“你怎麽一個人來的，你的父母呢？”帶隊老師關心問道。

俗話說十年磨一劍，孩子學了十幾年就為了高考的那一場考試，而京大的自主招生考試要是過了，高考的錄取線能直接降幾十分！

這麽重要的大事，怎麽能放心讓孩子一個人來呢？父母陪着來，不說能幫到什麽，至少能給孩子心理上的慰藉吧。

盛寧轉頭看着她，乖巧禮貌地回答：“我弟弟生病了，他們要在醫院照顧弟弟。”

“哦這樣啊。”情況特殊，王老師也不好再說什麽：“那你這幾天有什麽需要別不好意思，記得第一時間和老師說。”

“好的，謝謝王老師。”盛寧感激道。

飛機下午落地，酒店已經提前訂好了，就在京大學校旁邊。

明天就要考試，現在學習也學不進去了，家長幹脆帶着孩子去逛京大，一來是放松心情，二來好熟悉校園，感受一下京大沉澱厚實的人文氣息。

盛寧也拿着手機和錢包去逛了。

她在校門口的書店買了張校園地圖，照着上面的路線先找到那個很著名的湖。

一路邊逛邊拍照，時不時拿着手機和梁燃發個消息。

“京大學校好大啊，我照着地圖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個湖，好多游客在那兒拍照呀，我也拍了一張，給你看。”

“我去吃飯啦，食堂的夥食好好，而且還好便宜呀，我點了幾樣菜還有甜品只花了十塊錢！”

每條發過去的消息梁燃都有認真地回複，雖然是她一個人在逛學校，可一點兒也不覺得孤單。

晚上七點多，梁燃提醒她：寧寧早點回酒店，天黑了，女生單獨在外面不安全。

盛寧打字回複：知道啦，我馬上就坐校車回去。

第二天筆試，考語數外三門，考完休息一天，緊接着就是面試。盛寧被問到近期的一個社會熱點，剛巧是她之前關注過的，她回答得比較流暢。

答完之後她對着面試的考官鞠了個躬，考官也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回去那天，飛機四點鐘在江市落地，其他學生和家長一起回去，盛寧拒絕了随行老師要送她回家的好意。

“謝謝王老師，我有家人來接，您不用送我了，您先回去把。”她撒了個小謊。

王老師對她這話沒有懷疑，只是還有點不放心：“那你就在大廳裏等着，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到家之後也給我發條短信。”

“好的。”她乖巧地點頭。

盛寧抱着書包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看着王老師的身影走遠了，拿出手機，點進□□給梁燃發消息。

-我到啦。

她擡起頭四處張望一番，剛要把具體位置給他描述一下，肩膀被人從後面輕拍了下。

同時響起的是一道熟悉帶着笑意的嗓音：“我也到了。”

盛寧立刻站起身轉回頭，一見到他就先笑了，亮着光的大眼睛倏地一彎，成了小月牙的形狀。

笑容又甜又軟，比蜂蜜釀的桂花酒更讓人心醉。

梁燃唇角也不由往上一勾，伸手從她懷裏撈過來自己拎着，擡腳往前走時頭側向她這邊問：“想吃什麽？”

“麥當勞就行啦。”

明黃色的M标志很顯眼，兩人一下就找到了。盛寧坐着等，梁燃去排隊買，沒多久端着餐盤回來。

盛寧視線最先被餐盤上的一個櫻桃小擺件吸引，她拿起來看，發現是個印章，往掌心蓋了一下。

她掌心出現一個笑臉的圖案：“哇，好可愛。”

“我看到今天的兒童套餐送這個，就買了一份。”梁燃不知道這個卡通叫什麽，只記得小時候的盛寧很喜歡這個短頭發的卡通女孩兒。

盛寧清楚這當然是為她買的，笑着說了聲謝謝，把這個小丸子的印章放到書包裏。

吃完梁燃在機場外面叫了輛出租。

他對司機報了酒吧的地址，先前答應了小姑娘，等她去京市參加完自主招生的考試就帶她來看看他每晚工作的地方。

出租開進了一條霓虹閃爍的街，七拐八繞的，最後停在了深藍底色，寫着“夜霧”兩個字的酒吧前面。

梁燃付錢，領着盛寧從旁邊的側門進去，到了後臺樂隊幾人的休息間，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面吃泡面的兩人聞聲齊齊扭過腦袋。

“燃哥今來得這麽早……”

最後那個“啊”字沒出口，在看到從他身後又走出個妹子時卡在了嗓子眼。

少女紮着馬尾辮，長得漂亮又乖，打扮得也很學生。白t恤牛仔裙，配着一雙匡威帆布鞋，氣質幹淨得出塵。

胖子和徐揚這才發現梁燃手裏還拎着個淺粉色，挂着個小熊玩偶的書包。

“燃哥，這你妹啊？”胖子脫口而出。

問完覺得這話有點像在罵人，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是你的妹妹？”

梁燃：“我朋友。”

見兩人臉上露出揶揄之色，嘴一咧，下一秒就要起哄，又道：“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梁燃神色正經，語氣裏不帶絲毫的暧昧。

胖子和徐揚也不是沒眼力見的，把那些打趣調侃都咽回了肚子裏，又好奇地去瞅盛寧——

真是越看越漂亮，五官無一處不精致，比最近娛樂圈很火的，號稱長了張國民初戀臉的女明星還更勝一籌。

怪不得之前那麽多找梁燃要q.q的美女他一個也沒給呢，從小身邊就有個這麽漂亮的女生，那眼光不得高得上天了！

休息間胖子和徐揚兩個待的時間多，兩人都不是講究的性格，這裏倒是不髒，就是亂得很。

梁燃掃視一圈愣是沒找到個能讓小姑娘坐會兒的地方。

胖子和徐揚也意識到了這點，忙把沙發上堆着的外套，枕頭，充電線一收，騰出了位置對盛寧笑道：“來來，你坐這兒。”

盛寧走過去坐下，眼輕輕彎起，臉上露出一個有點羞澀的笑：“謝謝。”

兩個糙慣了的男生哪禁得住，心都快被甜化了，連忙擺手：“哎呦客氣了客氣了。”

梁燃拿了瓶礦泉水在她身旁坐下，擰開了給她：“還有二十分鐘才上臺，你先在這兒休息坐會兒。”

盛寧喝了幾口，手撐在沙發兩側，目光四處看了看，最後落在一個牛皮本上，上面寫了梁燃的名字，表明是他在用。

梁燃見她在好奇地看，直接拿起來給她：“這是我平時扒譜用的。”

盛寧疑惑地眨了下眼。

“就是聽一首歌時把裏面樂器的旋律和節奏記錄下來，長期這麽做能提高聽音辨音的能力。”【注1】

他這麽一解釋盛寧就明白多了，翻開手裏的本子，紙上一排排的數字，每個數字上還有各種符號。

看着和五線譜有點像，有些地方又有區別。

“燃哥的音感絕了！”一旁吃泡面的胖子聽到他們說起這個，忍不住插話，語氣裏滿是欽佩。

“随便拿首歌給他，不出一天他就能把裏面所有細微的聲音找出來，準确無誤地确定弦色彩和弦的屬性。”

盛寧聽不懂這些專業術語，但知道這話是誇梁燃厲害就夠了，嘴角往上翹了翹。

梁燃看着小姑娘臉上一副與有榮焉般的驕傲表情，整顆心像浸泡在了溫水裏，變得溫暖又柔軟。

他一直怕她瞧不起現在的她，可她從來沒有，現在還為他驕傲。

-

上場的時間快到了。

胖子拿發膠噴霧往頭上噴了幾下，手抓了抓把劉海都弄上去，搞出了個造型。徐揚不知從哪兒翻出個很嘻哈風的帽子戴上。

梁燃領着盛寧去了離舞臺近，視野也好的卡座，從褲兜裏摸出一個嶄新，連外包裝都沒拆的口罩。

他撕開，手指勾着兩邊的繩子給她戴在耳朵後。

小姑娘極漂亮的臉蛋被白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只露出一雙黑溜溜，澄澈幹淨的大眼睛在外面。

那雙大眼睛和他對視上，眨巴了一下，似是不解他的舉動，可也很乖，一動不動地任他這樣做。

困惑的聲音從口罩裏面悶悶地傳出來：“幹嘛給我戴口罩呀？”

這酒吧算正規的，也有安保的工作人員，但到底是喝酒玩樂的地方，有時也有喝醉的鬧事，小姑娘生得太漂亮了，戴上口罩才能讓他稍稍放心。

也有一部分自私的情緒在心底作祟。

來這兒的男人很多，他不願意那些人把觊觎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

“酒吧很多人抽煙，煙味重。”他扯出個理由。

盛寧本身不喜歡煙味，聞言沒有懷疑，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對他彎了彎：“你想得真周道。”

怕耽誤他正事，又連忙道：“你快去準備吧，不用管我，我就在這兒坐着。”

胖子和徐天已經去了臺上，梁燃跨上去，幾人調試了一番演奏設備。

八點整，熾白的光束燈打下，原本黑着的舞臺瞬間亮了起來。架子鼓和貝斯配合着發出律動的節奏。

梁燃坐在高腳椅上，極簡的黑t長褲，骨節分明的手中一只黑話筒。沒有開場白，他頭低了下來。

下一秒，話筒裏傳出少年好聽的，低磁而有質感的聲音。他唱的是一首粵語的歌。

盛寧聽不太懂歌詞，隔着距離和他對望，他漆黑的眸子漾滿了缱绻溫柔，她便猜測他唱的應該是首情歌吧。

舞臺的燈光溫度很高，沒多久梁燃身上出了汗，微濕的劉海被他擡手往上一撩，露出額頭和英氣鋒利的眉骨。

汗水順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墜落，順着脖頸滴到鎖骨上。

這模樣實在性感。

盛寧看着他，腦海裏想起從前他從前的模樣。

白襯衣，斯文俊逸的小少年端坐在鋼琴前，修長好看的手在黑白琴鍵上彈出肖邦的夜曲，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還手把手地教她彈歡樂頌。

然而不管是過去的小少年，還是現在的梁燃，盛寧都覺得很好。

三個打扮得清涼又時尚的女生盛寧身側經過，小挎包長長的金屬鏈子“啪”的一下甩到了她胳膊上。

有點疼，盛寧蹙了下眉。

其中一頭大波浪的女生看到了也沒在意，徑直往盛寧對面的卡座坐下，她把身上的那件蕾絲的開衫一脫，裏面是條大紅吊帶裙。

對侍應生要了兩倍雞尾酒，随後和朋友談起來。

“你看臺上那個唱歌的，他叫梁燃，才十九歲，是不是比咱們圈裏那些男模特強一百倍。”

她咬着雞尾酒上面的吸管：“诶，你說我等會兒約他出去宵夜他會答應嗎？”

“怎麽可能不答應？”同伴的一女生噗嗤笑了聲，語氣肯定：“你外套一脫，多少雙男人的眼睛往你這兒盯呢，就連你說的那個唱歌的，不也總往我們這邊望嗎？”

紅裙吊帶的女生被一提醒，擡頭一看，果真看到了臺上的梁燃投向自己這邊的目光。

她故作驕矜地“哎呀”一聲：“也不一定是在看我啦。我聽薇薇說這男生又冷又拽，上次薇薇她去要q.q就沒要到。”

另一個同伴有些巴結讨好道：“薇薇那個整容臉哪裏能和你比啊。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看你這前凸後翹，36D的身材，是男人都喜歡好不啦。”

“這邊就兩個卡座，不是在看你，難道是看那女生？”

那女生怒了努嘴，示意她去看戴着口罩的盛寧，神色裏帶着絲嘲笑的不屑，話也說得刻薄——

“身材那麽平，沒一點料，連來酒吧玩兒還戴着張口罩，肯定是臉醜不好意思見人，梁燃怎麽可能看她。”

兩個卡座離得近，盛寧聽見了她們對自己的議論，她覺得她們好沒禮貌！可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走過去摘下口罩說自己長得不醜。

口罩下的臉生氣地鼓了鼓，她扭過頭不去管她們了，繼續看臺上唱歌的梁燃。

卻不知怎麽的，腦海裏還回響着她們的那句話。

——男生都喜歡身材前凸後翹的女生。

那……梁燃也是嗎？

作者有話說：

提前更啦，會拉快進度噠！

【注1】參考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