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30、盛夏白瓷

30、盛夏白瓷

淩晨兩點半, 盛寧從噩夢中驚醒。

那個噩夢光怪陸離的,裏面的人和景象很模糊,看不真切卻反倒更讓她害怕。

醒來時她心突突地亂跳,夢裏那種緊張恐懼的情緒還殘留着, 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後半夜她一直沒睡着, 眼睛閉了又睜, 怕吵到室友也不敢翻太多次身, 好不容易熬到破曉,她才淺眠了一小會兒。

這導致她早上第一節課上得無精打采的, 被老師叫到了學號還半天沒反應, 直到向寒撞了下她胳膊,盛寧才如夢初醒地站起來。

下課的鈴聲一響, 盛寧就去自助飲料機前買了一罐咖啡, 好歹是把上午的課撐過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怎麽睡好。

幾個室友察覺到了她的反常。

“寧寧你怎麽回事呀?天天喝咖啡, 咖啡裏面有□□啊,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的。”向寒關心道。

“是啊。”石鷺也擔憂地望着她:“你這幾天看着心神不寧,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可你每天明明是我們幾個最早上床睡覺的啊。”

方晴晴拿了小鏡子比在她眼前: “寧寧你看你眼下的黑眼圈, 都快成了小熊貓啦。”

盛寧也很為此苦惱, 就把自己這幾天總做噩夢的事和她們說了。

石鷺最近正好在看盜墓筆記,聞言邪乎地揣測:“該不會是我們寝室進了什麽髒東西吧?我之前刷貼吧, 好像我們這棟宿舍樓出過事的,就有個女生好像是。”

“啊啊啊啊我膽子小, 你別瞎說啊。”方晴晴嘶了聲, 害怕地搓了搓手上起的一層雞皮疙瘩:“完了, 我估計我今天晚上也要失眠了。”

向寒安慰道:“今天晚上你寫張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的小紙條貼床頭, 保證一切妖魔鬼怪都離你遠遠的!”

晚上方晴晴當真這麽做了, 還用酷狗音樂在寝室大聲公放了幾遍大悲咒,手機屏保換成了童年的男神齊天大聖——一切魑魅魍魉都休得靠近!!!

盛寧是不信這些的,可她今晚仍然沒睡好,胸口像被什麽壓着,有種悶悶的,不安的感覺。

第二天吃了午飯,室友們都回寝室睡午覺去了,她則拿着手機獨自去了樓上的天臺。

今天天氣很好,欄杆上曬滿了被子,她走到角落蹲下,水泥的縫隙間生出了青苔,一只小蝸牛慢悠悠地從眼前爬過。

她給梁燃撥去電話,小聲道:“我這幾天總在做噩夢,心裏很不安,就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那邊靜了好一會兒。

“寧寧沒聽過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嗎?”他嗓音和往常一樣,低沉又溫柔,“今晚睡覺前你喝杯熱牛奶,看能不能改善睡眠。”

盛寧聽到了他的聲音,稍稍安心了些:“好呀,那我今晚試試看。”

又軟聲叮囑他:“最近天氣溫差大,早晚很冷的,你多穿點別凍感冒了。晚上也不要學得太晚了,還是身體最重要。”

-

梁燃挂斷電話,推開樓梯間的門走出去,醫院走廊的白熾燈亮得刺眼,鼻尖蔓延着一股強烈的消毒水味。

柳珊才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但還處于植物人的昏迷狀态,靠着呼吸機輔助呼吸。

那一晚她老公找了過來,被梁燃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頓,拎着衣領就要把鼻青臉腫的男人往外面甩。

男人掙紮間從茶幾上摸到一把水果刀,擡手往他的身上刺去,胳膊上的鮮血把那件黑t浸染得顏色更深。

這時一直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柳珊終于鼓起勇氣走了出來,拿起一個碗往男人腦袋砸去。

可她太害怕了,力氣也小,砸下去只讓他流了點血,反倒是更激怒了那男人。

他反手一推,她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頭正巧磕到鄰居放在過道裏的一塊玻璃。

梁燃拿着繳費單去窗口辦理了住院手續,他銀行卡上最後的七萬被劃走,還有三萬是找酒吧老板借的。

而這僅僅只是半年的費用。

醫生無法确定她什麽時候能醒來,甚至連是否會蘇醒都不能保證,所以才會在手術中途出來,詢問家屬是否還要繼續搶救。

梁燃對她其實沒剩下多少母子親情了。

他忘不掉當年她抛下他的事,那時他才十五歲,被要債的圍堵,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哪會打架?一次次滿身傷痕後才學會了怎麽用拳頭擊退那些要債的混混。

然而他也沒有忘掉很小的時候,她抱着咿呀學語的他,耐心地教着他一個個認字,在小學時風雨無阻地開車送他去各種競賽班。

她只是吃不了生活的苦,在條件富足優渥的時候,她可以是個很好也很溫柔的母親。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他沒辦法說出“放棄搶救”這四個字。

-

一進入六月,京市就熱了起來。

大的階梯教室坐得人滿為患,兩個班擠在一起上思修課,老師在講臺滔滔不絕,底下同學大多做着自己的事,只在老師強調重點時把書翻開劃一下。

下課前的五分鐘,大家自覺又默契地開始把課本收進書包。

“這張請假條,晴晴你明天幫我交給老師行嗎?”盛寧從筆袋裏拿出張輔導員開的請假單,小聲拜托室友。

“沒問題呀。”方晴晴一口答應,好奇問:“寧寧你怎麽突然要請假啊?”

“就家裏有點事,我回去一趟。”

鈴聲打響,老師沒講完也不拖堂,爽快地關了投影儀:“下課吧。”

滿教室的同學烏泱泱地奔向教學樓對面的食堂,盛寧沒時間和室友一塊兒去吃午飯,她回了宿舍。

她把書包的課本拿出來,放進去充電線,錢包和兩件換洗的衣服。

今年的高考在周五,周六兩天。

別的學生高考都有家長陪着,她不想唯獨梁燃是孤單的一個人,她想過去陪着他。

正是午飯的點,校車上沒什麽人,盛寧從書包裏拿出早餐時特意多買的一個奶黃包。

奶黃包被透明的塑料袋包着,已經涼透了,但是現在天氣熱,吃起來沒多大影響。

高鐵晚上六點鐘到達江市,她又換乘地鐵和公交,到梁燃家時已經是快八點了。

門敲了兩下,沒人來開,倒是家裏的甜甜圈聽到了動靜,對着門叫LJ起來:“汪汪汪。”

“甜甜圈乖,不叫啊,晚上啦,不要吵到別人。”隔着防盜門,盛寧對小金毛道。

甜甜圈很聽她的話,樓道重新歸于安靜,盛寧給梁燃撥去電話,打了兩遍都無人接聽。

她只能在門口等着,大晚上蚊子很多,她一身的細皮嫩肉,一眨眼的功夫胳膊和大腿上被叮了好幾個紅腫的小包,越撓越癢。

又一只蚊子落到了她白生生的胳膊上,盛寧屏住呼吸,悄悄地擡起另一只手。

一巴掌剛要拍下,耳邊響起腳步聲,她擡起頭。

少年從漆黑的樓道走上來,随之亮起的感應燈投下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盛寧立刻不管那只叮了她幾個包的壞蚊子了,抱着書包站起來:你總算回來啦。”

她鼓起臉,小小埋怨的語氣:“我給你打了幾遍電話你都不接,我要把你們這兒的蚊子喂飽啦。”

等靠近了,她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在狹□□仄的樓道間很明顯。

“對不起,我手機忘帶了,你怎麽過來了?”梁燃震驚又愧疚,抽了一整包煙的嗓音格外啞。

盛寧也沒真生氣,下一秒臉上就對他露出個甜滋滋的笑:“明天你就要高考了,我來陪你嘛。等你考試的時候我就來給你做飯,外面的飯菜太油膩了,萬一不幹淨你吃了還會肚子疼。”

小姑娘好得讓他心疼。

梁燃眼底情緒晦澀,低頭摸出鑰匙開了門。

在門邊趴了半天的甜甜圈激動地往盛寧身上撲。

她笑着把它抱在懷裏,擡頭看向梁燃:“你剛剛去哪兒了呀?”

“随便出去走了會兒”

他去找了酒吧的老板,和他說好了暑假在他這兒上兩個月班抵債。然後又去了江邊,在除夕夜晚上他們坐的那張長木椅上坐了一下午,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看着太陽慢慢地消失于江的另一頭,深黑的夜幕籠罩下來,他的心也似墜入冰涼的江底。

盛寧聞言,便以為他是考前壓力大,出去走走散心了,吸煙很可能也是這個原因。

梁燃找了瓶驅蚊水,在她腳邊蹲下,倒了點兒在食指指腹,小心地塗在她被蚊子叮咬了小包上。

驅蚊水塗在皮膚上冰涼涼的,止癢效果很好。

“還有哪兒被咬了?”

盛寧兩只胳膊主動朝他伸去,笑吟吟的:“這兒。”

少女白嫩的胳膊上幾個包,還有抓過留下的紅痕。

梁燃難受得皺起眉,小心地擦完,又說了遍:“對不起。”

“就是被蚊子咬了幾個包,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呀。”盛寧不在意地笑笑,背上書包站起身道:“我在你家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間,我先過去了。”

梁燃和她一起出門:“我送你去。”

這是家24小時快捷酒店,算是很正規的,她前一晚在網上預定了,現在拿着身份證辦理入住手續。

梁燃把她送到房間。

“晚上睡覺的時候拿個椅子把門抵着,手機放在枕頭邊,有什麽事和我打電話。”他叮囑。

“知道啦。”盛寧抱了抱他,在他懷裏仰起小臉,那副模樣特別乖巧可愛:“你快回去吧,早點睡,等我明天給你帶早餐。”

想起什麽,又軟聲軟氣地叮囑:“要是你緊張得睡不着了就給我打電話,我陪你說話,別抽煙了,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的,而且煙味好難聞的。”

他擡起手摸摸小姑娘的頭,聽話地答應:“好,以後都不抽煙了。”

接下來的兩天,盛寧一大早就買了早餐給梁燃送去,陪他去了考場之後又坐車去他家附近的菜市場。

她熬了湯,還做了兩道家常菜,客廳的空調風吹不進廚房,忙了一早上,她一張小臉熱得紅撲撲的,額頭上一層汗。

卻半點不覺得辛苦,飯菜端上桌,她手撐着下巴,滿心期待地等他回來。

最後一門英語五點鐘考完。

梁燃走出學校大門,一眼看見人群中的小姑娘。

她站在一棵香樟樹下,周圍是許多等着孩子考完的父母。

樹蔭下的少女穿了件紅色的娃娃領海軍連衣裙,可愛又漂亮,小腦袋四處張望,在一群考生中尋找着他的身影。

不少出來的考生都在看她。

梁燃走過去,盛寧終于看見了他,笑着小跑向他,動作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奶茶舉到他面前。

她嗓音輕快又甜:“我剛買的,你快喝,上面的冰淇淋還化。”

周圍的考生:“……”

他們也是辛苦考完的,怎麽就沒有漂亮女朋友送奶茶的待遇呢?

這個點剛好是下班的高峰期,又因為高考,很多家長開了私家車出行,路上比以往更堵。

出租車緩慢地往前開,隔一會兒碰一個紅綠燈。

盛寧之前怕影響他的心态都沒問過,這會兒才敢小心地問:“你覺得考得怎麽樣呀?”

梁燃手裏握着她買的奶茶,冰涼的溫度滲透到掌心,塑料蓋子上凝了許多細小的水珠。

“還不錯。”他說,握在掌心的奶茶卻被微微捏變了形狀。

這比他任何一次都考得好,然而他心裏清楚,就算考再高的分數也沒有用。

盛寧聞言如釋重負,笑着問:“那你晚上想去哪兒玩,我們去慶祝你考完試。”

她滿眼期待,亮晶晶地望着他,梁燃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情緒:“我有點累,寧寧,我想回去休息了。”

盛寧愣了下,旋即很理解地點點頭:“那你回去睡覺吧,我也回酒店休息。”

他這一年比她高三時辛苦多了,那麽多張的卷子要做,那麽多的知識點要背,每天睡覺的時間少得可憐。

後面一段路她沒怎麽說話了,像是怕吵到他休息,腦袋安靜地靠在他肩膀上。

乖得要命。

到最後還是她先睡着的,清淺的呼吸纏繞在梁燃的脖頸上,細細的胳膊還牢牢地挽着。

這兩天他高考,反倒是把她累壞了,一大清早來找他,來回奔波幾趟。

“往大橋那條路開吧。”他壓低聲音對司機說。

“這個時間大橋上車輛特別多,一堵就是四五十分鐘。”司機好心提醒。

“就往那兒開。”他堅持。

盛寧醒來時,出租車剛巧開到了酒店門口。她揉了揉眼睛,窗外天色一片漆黑,比她預想的時間晚多了。

看來今天是真的很堵。

“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她聲音裏帶着剛醒的鼻音,眼彎彎地笑,沖他揮了揮小手。

梁燃看着她走進燈光明亮的酒店,又等了會兒,才報了個地址讓司機開去。

等紅綠燈的時候,前面的司機問:“你是剛參加完高考啊?”

梁燃“嗯”了聲。

司機開了一天的車,無聊得慌,就算只得了他一個字的答複也沒潑滅交談的熱情,繼續興致勃勃地問道:“剛才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看着好乖的長相,沒想到也會早戀啊。”

哪怕對方是不認識的人,梁燃不想聽小姑娘被這麽被說:“我是複讀,她已經上了大學,在京大念書,這兩天回來陪我考試的。”

再沒文化的人都知道京大,司機驚訝地“哇”了聲:“小姑娘厲害的哦,考上了這麽好的學校,以後前途無量啊!對你也真是好,大老遠的陪着你來高考。”

梁燃抿緊唇,沒有再和那司機搭話,車窗外繁華的霓虹夜景越來越模糊。

打碎了牙都能和着血吞的少年第一次紅了眼。

他有好好打算過,複讀考個好大學,學一個賺錢的專業,周末也可以去酒吧兼職,等畢業三四年了應該能存夠個首付錢。

到時候小姑娘就二十五歲了,他會和她求婚,和她一起去挑選她喜歡的房子,按照她鐘意的風格裝修。

結婚之後要不要孩子都沒關系,最好是不要,對她來說又疼又危險。可她實在喜歡的話,那就絕對只生一個。

可現在的他,連這樣一個未來都給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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