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29、盛夏白瓷

29、盛夏白瓷

新學期開學時, 冬天尚未完全過去，京大的樹木還光禿禿的。

方晴晴回來時書包裝得滿滿當當的，全是一袋袋塑封着的火鍋底料。

她們宿舍很早就買了一個小鍋，在規定的安全用電限額內, 于是盛寧每天下午下課就和向寒去校外的超市買魚丸肥牛這些食材。

火鍋香味順着門縫傳到外面, 隔壁和對面寝室的聞着勾人的香味來敲門, 這一個星期她們寝室都十分熱鬧, 小日子過得滋潤。

然而暴飲暴食是有代價的，幾人輪番上秤, 體重都上漲了幾斤, 一個個的紛紛哀嚎起來。

幾個室友又催着盛寧去稱，她于是放下書也走到體重秤前, 脫了棉拖踩上去。

“寧寧你多少斤啊？”向寒坐在桌前, 手指扒着面膜往臉上按。

盛寧低頭看了眼體重秤上的數字：“94斤。”

“我記得開學那會兒體檢, 寧寧你好像也是這個體重吧？”方晴晴問。

盛寧對這個沒印象了，回想了下，點點頭：“好像是的。”

寝室衆人：“……”

“嗚嗚嗚這就是傳說中怎麽都吃不胖的體質嗎，我可太嫉妒了！”

“寧寧你比我輕也就算了, 胸還比我大, 我要對造人的女娲提出抗議了！”石鷺故意做出氣鼓鼓的表情。

寝室有暖氣，盛寧洗完澡就穿了件夏天的睡裙出來, 裏面也沒穿內衣，就看着挺明顯的。

她高中時其實還沒怎麽發育起來, 過了個暑假不知怎麽回事, 臉上的嬰兒肥漸漸褪去, 那裏也開始長了。

“我在微博上看到別人說男生親吻時下意識就會去摸女朋友, 寧寧你男朋友是不是也特別喜歡摸你那兒啊？”向寒露嘿嘿笑着問, 露在面膜外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沖着盛寧眨。

她們寝室關系好，平時熄了燈之後談的話題葷素不忌，各種姿勢啊長短啊什麽的，盛寧每每聽得面紅耳赤。

這會兒她的臉也好紅，小聲地給梁燃正名：“他還沒、沒摸過呢。”

“哇！我佩服你男朋友的忍耐力。”向寒看着香香軟軟的室友，服氣地豎起個大拇指。

石鷺一臉很懂的表情道：“寧寧長得這麽乖，就像是只喝露水的小仙女一樣，我要是她男朋友，絕對也舍不得動一根手指。”

盛寧：“……”

倒也不是一根手指沒動，他就還挺喜歡親她的。

還每次都把她親得喘不上氣。

第二天晚自習下了之後，向寒她們幾個商量好了決定去操場跑圈，盛寧也跟着一起去了。

操場一圈是400米，兩圈跑下來，方晴晴最先累得不行，氣喘籲籲道：“我、我我不行了，我要休息會兒了，你們……繼續跑吧。”

“別啊，馬上夏天就到了下，你想想漂亮小裙子和露在外面的大長腿！”石鷺給她鼓勁。

“今天多跑一裏步，靠近帥哥一大步。今天多跑一公裏，明天于晏來娶你。”向寒網絡順口溜脫口就來。【1】

方晴晴：“……”

方晴晴：“扶哀家起來，哀家還能再跑十圈。”

跑到第三圈時，盛寧捏在掌心的手機響了，對室友道：“我去接個電話。”

她走出跑道，劃下接聽鍵，喘着氣道：“喂。”

梁燃要說的話一頓，轉而問道：“寧寧你在跑步嗎？”

“對啊，上個星期我和室友連着吃了一個星期的火鍋，就想着運動一下，我已經跑完三圈啦。”

她語氣還有點驕傲，只是氣息本就沒平複，一口氣說這麽一段話，氣又沒提上來。

冬夜裏的學校操場安安靜靜的，少女輕軟的嗓音帶着喘息，一下下清晰無比地落在梁燃耳裏。

盛寧說完了半天，那邊卻一聲沒有，她疑惑地喊了聲：“梁燃？”

梁燃：“……”

他喉結滾了滾，啞着聲撒謊道：“我這邊信號有點不好，沒怎麽聽清，寧寧你給我發語音吧。”

盛寧沒懷疑有什麽不對：“哦，那好。”

她挂了電話，手指點到微信裏，手指按住說話鍵又把剛才那段話說了遍，喘着氣道：“上個星期……”

不知道的是，那段語音最後被他在夜裏聽了一遍又一遍。

四月草長莺飛，柳樹抽出了細嫩的綠芽，京大池塘裏結的冰融化了，幾只小天鵝在裏面劃來劃去。

盛寧所在的英語2班和隔壁的法學2班搞了個團建，約在周六上午一起去爬山郊游。

租了兩輛大巴，早上他們七點鐘在學校門口集合出發，到了中午十二點才到。大家都帶了零食，在車上邊吃邊聊，到山下時反而都不餓了。

山峰巍峨聳翠，底下有纜車能夠直達。同學們可以自行選擇是坐纜車上去還是自己爬上去。

石鷺平時就喜歡在網上研究星座，有點小迷信：“我聽說山上有棵千年的銀杏樹，許願很靈的，我們爬上去顯得更誠心吧。”

方晴晴看着那直插雲霄的山峰心裏有點發怵，遲疑着道：“但這山也太高了，我怕我爬完這兩條腿就廢了。”

“寧寧你是爬上去還是坐纜車啊？”她轉頭問盛寧。

盛寧早就決定了，笑着道：“我爬上去。”

“那我也爬吧。”向寒想了想，握拳道：等爬上去之後，我要向那棵銀杏樹許願我追的番永遠不爛尾！”

最後一番讨論下來，她們一個寝室都選擇了爬山上去。

那山看着高，爬起來感覺更高了，初春還料峭的天氣，盛寧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一路上有本班的，還有法學院的男生熱情地問她要不要幫忙背書包，都被盛寧客氣拒絕了。

好不容易爬了半山腰，她們實在是累得不行了。歇了半個小時，才繼續往上爬，終于在三點多鐘到了山頂。

頂峰天高雲闊，空氣新鮮得沒一絲雜質。千年的銀杏樹有種歲月沉澱感。

她們一人花十塊錢買了根紅色絲帶。

盛寧垂着眼，神情認真虔誠，一筆一劃在紅絲帶上寫：希望梁燃得償所願，考上理想的大學。

她踩在一塊方形的大石頭上，踮起腳，将手裏的絲帶系在了銀杏的樹枝上，怕一次沒系緊，特意多打了幾個結。

一旁還有賣各種祈願牌的。

盛寧挑了一個刻着“金榜題名”的小方牌，賣祈願牌的老婆婆笑得慈眉善目的，問她：“小姑娘長得真漂亮，有沒有交男朋友啊？”

“阿婆，我有男朋友了。”盛寧也笑着，溫聲細語地回答。

“那你再買個這個呗。”老婆婆拿起一個，笑眯眯地向她推薦：“買兩個少你五塊。”

盛寧低頭一看，那個方形的小木牌上刻了“白頭偕老”四個字。

對才談戀愛的她和梁燃來說，這四個字還太過遙遠。可這樣美好的祝福又讓她心底隐隐生出歡喜的期待。

“好呀，那我兩個都要了。”她臉紅了紅，從書包裏拿出錢包。

晚上回到學校之後，白頭偕老的祈願牌被她放到枕頭邊，金榜題名的牌子被她用快遞給梁燃寄了過去。

晚上九點鐘，梁燃對照着參考答案改卷子，昨天和今天兩天的時間他做完了去年的高考試卷。

最後六門分加一塊，587。離去年那所科技大學計算機系的錄取分數線還差20分。

還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梁燃心裏有六七成的把握。

他看了眼手機裏的短信，走到小區對面的一家快遞取貨點，報了驗證碼後取到了兩個快遞。

一個是巴掌大的小盒子，他拆開，裏面一塊方方的小木牌，上面刻着金榜題名四個字。

不用問都知道是誰送的，梁燃笑着把那塊牌子放進上衣的口袋。

另一個快遞箱很大，沉甸甸的，他抱在臂彎間，覺得這應該是一箱水果。

他沒猜錯，回到家用刀劃開，裏面整齊地擺着十多個鮮紅的蘋果。

【梁燃】：牌子和蘋果我都收到了，謝謝寧寧。

【盛寧】：那你要記得每天吃一個蘋果哦，補充維生素C~

柳珊從卧室裏走出來，搬來這一個多月，她很少看到梁燃眼裏露出這般溫柔的神情，除了和那個小姑娘打電話時。

她又注意到茶幾上那塊“金榜題名”的小木牌：“是寧寧寄來的？”

梁燃低頭，十分聽話地給小姑娘回消息，對她“嗯”了聲，算是回應。

兩人幾年沒見，親生的母子相處得卻如陌生人那般生疏。

那次在商場，柳珊和盛寧見過一面，小姑娘比小時候更标志，聽說還考上了京大。

這樣的模樣和性情，大學裏絕對大把優秀的男生會喜歡她，優渥富足的生活對她唾手可得，可她卻選擇了和沒考上大學，什麽都沒有的梁燃在一起。

“寧寧真是個好孩子。”她情不自禁地感慨一句。

梁燃回完了消息，擡起頭，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是，她很好。”

柳珊心裏陡然生出自愧不如的羞愧感，接了杯水放在他手邊，語氣裏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媽媽不打擾你學習了。”

她重新回答卧室。

梁燃又拿了一套新卷子，坐在茶幾前開始寫。

這間房只有一個卧室，被讓給了柳珊住，這半個月來他都在客廳裏學習睡覺。

半個月前，柳珊再次找到她，掀開袖子給他胳膊上的淤青，全是被她那個新老公打的。

起因不過是樓上的鄰居敲門借梯子，她開門時身上就穿着條睡裙，和那鄰居多說了幾句話，最後禮貌地笑了下。

正好被她的新老公看到了，以為她又在勾搭，等人走後便對她好一番拳打腳踢。

柳珊趁着他睡着跑出來，在小區底下的長椅子上等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晨，梁燃帶着甜甜圈下來溜。

女人哭得滿眼是淚，臉上帶了傷痕，抽噎着哭訴：“小燃我報過警了，可是沒用，我警察只負責調解，等警察一走他還是會打我，你看，這都是他打的！我踢了離婚，可他不同意。”

她着急地撸起袖子，語氣凄怆決絕：“小燃你要是不管我，我就真的走投無路，只能找個江跳下去了。”

梁燃到底是沒有狠下心，暫時讓她在自己家住下，等高考完再去找她那個老公。

一套卷子寫完已經是十一二點了，他拿起紅筆剛要對答案，門被人在外面捶得哐哐響，随即響起男人憤怒的聲音——

“柳珊你給我出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外面找了男人？！！”

作者有話說：

注【1】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