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應再芒又從醫院打車回來,到家附近的巷子口下車,想着房子這麽多年都沒人住了,裏邊的東西也不一定能用,應再芒又到路口的超市買了點日用品,一天都在坐車,飯也沒好好吃一頓,這會應再芒餓的前胸貼後背,索性拿了兩桶泡面。
結完賬出來,應再芒步履悠悠地往家走,這片區域算得上老小區了,設施老舊,也沒電梯,很多人都已經搬走,應再芒踩着臺階一步一步上去,逼聳的樓道間有錯亂的腳步聲,對面來了人,應再芒下意識側身讓路,就在那人擦身而過時,應再芒突然聽到一句:“诶,你是應齊遠他弟吧?”
應再芒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愣了愣。
應齊遠是他有血緣關系的親哥,他背的債也是應齊遠的。
應再芒不明所以,還是點了點頭:“對。”
這人大概是應齊遠的朋友,不然不會認出他,聽語氣他們挺熟絡的:“回家了啊,可好長時間沒見你們了。”
應再芒無心多說,匆忙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應再芒加快腳步上樓,來到家門前,應再芒掏出鑰匙,開門時發現門鎖處好像有被撬過的痕跡,但不是新的,看上去也有段時間。應再芒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把鑰匙插進鎖孔,但因為很久沒有使用,鎖有些生鏽,門開的非常吃力。
終于打開門,應再芒用力一推,摸索到燈的開關,奇怪的是,家裏還是很多年前他離家時的模樣,并沒有被偷過或者被人翻動的痕跡。
難不成只是惡作劇?
應再芒從門鎖上的劃痕聯想到不久前在樓道裏見到的那個人,種種跡象組合起來就有點詭異,應再芒直覺他今晚最好還是去外邊找個酒店,家裏不太安全。
老舊的小區裏監控很多都是擺設,找也是白費時間,為了确認家裏是否真的進了小偷,應再芒把手裏的東西放下,翻找家裏有沒有丢失什麽貴重或者很明顯的東西。随即應再芒又覺得偷他們家很沒必要,當年為了還債家裏的東西已經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不值錢的。
應再芒翻着家裏的櫃子、抽屜,沒發現有什麽很明顯的東西丢失,他每個房間都檢查過一遍,最後來到他自己的房間。
記憶裏的房間時隔多年再看,應再芒覺得突然變得狹小,因為家裏的房間不多,他只能和應齊遠擠在一起,每天因為不同的事吵架打架,應再芒走進去靜靜地看着承載他長大的木板床、壞了一條腿的書桌和到十二歲之後就戛然而止的身高線。
應再芒走過去,在床邊輕輕坐下,有灰塵,但他不介意,他滿懷着悵然的心情看着小時候的房間,視線落在書桌時一頓,他看到在書桌最下方的抽屜和地面之間還有一個夾層,應再芒有些好奇,上前拽住夾層的木板用力把它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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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有幾盤CD,一些零錢,玻璃球,游戲的卡片,過期十幾年的泡泡糖,還有一面銅牌,上面刻着應齊遠的名字。
應再芒想起來,他們兄弟小時候會為了一個小玩意兒又争又搶,而應齊遠居然自己搞了個夾層把他的東西都藏起來?
應再芒嗤笑,随手翻着盒子裏的東西,藏在盒子底部的物品被翻出來,應再芒定睛一看,動作霎時間僵住了。
那個出現在他夢裏的,也是商恪書房裏商寧親手做的卡通手表此刻竟然在這個盒子裏,不,細看的話和商恪書房裏的不完全一樣,這個很明顯要小一些,顏色和商恪的也有區別,可只要見過,就會知道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這兩個卡通手表拙劣、幼稚,沒有販賣的價值。
所以這是一對手表,由商寧親手做的,他一個,商恪一個,商寧走丢的時候身上還帶着他的手表,可為什麽,商寧的手表會出現在他的家裏?
應再芒又想起了那個夢,夢裏看不清臉的小男孩,他最開始的猜測沒有錯,商寧也有白血病,他們小時候曾經共處過同一個病房。
有人把他和商寧搞混了,這才是商恪能找到他的原因。
不對,還是不對。
這種邏輯說不通。
如果一開始就搞錯了,那麽在檢測dna的時候就該得到驗證,這件事根本沒有稀裏糊塗的餘地。
應再芒怔怔地望着手心裏的卡通手表,記憶裏好像有什麽在尖銳地浮出。
醫院、病房,在一個午後。
他住進了白茫茫的醫院。
空蕩、恐懼,他生病了,他可能會死。
死是什麽?會痛還是會苦?
醫院裏很安靜,他旁邊的病床上躺着一個很白很漂亮的男孩,他的枕邊放着一只彩色的手表,這是整個病房裏唯一鮮亮的色彩。
剛住進醫院的男孩還有活力,他望着旁邊病床上的男孩,和他的手表,最後沒忍住悄悄爬下床,拿起那只手表,眼中透着渴望和羨慕。
“你如果喜歡可以拿去玩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男孩吓了一跳,他立刻把手表放回去,病床上的男孩醒了過來,看上去很虛弱。
應再芒有些無所适從,挪動着小小的身軀想回到他的病床上,男孩主動說起:“你也生病了嗎?”
應再芒想了想,點頭。
“我們是一樣的嗎?”
應再芒說:“不知道。”
男孩又把手表遞過去,說:“可以給你玩的,我們做朋友吧,好嗎?”
他們是同一間病房裏的朋友,雖然還不知道彼此叫什麽,應再芒剛住進醫院,好動,總是被護士批評,那時他就會偷偷去看他,他笑着,他好安靜。
無聊時他們會坐在一張病床上聊天,偶爾連接男孩身體的機器會發出尖叫,他會被推出去,再回來時會睡很久,不能和他說話,應再芒覺得很無聊。
他們被困在同一間病房裏,他們需要等待配型,據說男孩已經等了很久,能治愈他的骨髓很稀缺。
不能上學,應再芒覺得醫院裏的時光很乏味,盡管有朋友,也還是乏味。在他住院一個月之後的某一天夜晚,病房裏不知道連接誰身體的機器發出尖銳的爆鳴,應再芒醒來時發現有很多醫生圍在旁邊的病床,嘭——嘭——嘭——他的身體為什麽垂下去,醫生在對他做什麽,他為什麽不哭?
一片混亂中,那只手表掉在了地上,應再芒急忙下床去撿,醫生斥責他不要搗亂,應再芒的心跳加速,感到一陣眩暈,手表被他緊緊攥在掌心裏。
那沉重的悶響不知持續了多久,一道綿長尖銳的聲音刺入應再芒的耳膜,他看到原本還忙忙碌碌的醫生全都停下來了,男孩的身體蒼白,透明,輕盈。
那是死亡對于十二歲的應再芒最具象的呈現。
後來應再芒睡了很久,醒來後看到旁邊空蕩的病床,白色的男孩不知所蹤,而彩色的手表躺在他的枕邊。兩個月後,應再芒等到了配型,手術很成功,他以健康的身軀從醫院離開。
男孩的死亡對于應再芒來說是難以接受的、痛苦的,出院後他刻意不去回想這件事,只是在看到手表的時候會懷念一下他的朋友,直到某一天,手表找不到了。
那個蒼白的男孩也就此隐埋在應再芒最不願意觸及的記憶裏。
十三年後,手表以陰差陽錯的方式再次出現,應再芒也解開了所有的謎題。
他是商寧的替代品,商寧去世的事商恪應該不知情,否則他連出現的必要都沒有。
第三個人在搞鬼,他騙過了所有人,如果不是這只手表為應再芒解謎,他到現在仍然被蒙在鼓裏。
應再芒望着手表,眸中有晦光閃過。
現在有第三人在為他作保,再加上商寧的遺物作為鐵證,是否他就可以将商寧這一身份完全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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