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耽誤你了

第30章 不耽誤你了

金丞的兩腳突然離地了。

這一個月他沒吃過晚飯, 早飯和午飯也嚴格控制熱量,争取體重穩步下降。今天正好是驗收成果的一天,說心裏話, 看到數字的一瞬間金丞也被吓了一跳。這是自己近幾年來的歷史最低,上一次5字頭, 好像還是初三呢。

相比其他的男生而言,金丞發育早, 身高蹿得也快。骨量加上肌肉就決定了他的體重不可能太低,沒想到現在打破了這個認知。

“等等, 你多少?”正在後頭準備量體重的朱飙頓時急眼了, 雙眼冒火一樣沖到了漂亮的小學弟面前, “江言你別擺弄他, 是不是體重秤壞了?”

“不可能壞掉吧?剛剛我稱重的時候不是好好的?”祝白白同樣抱有疑惑,他看得出金丞瘦了,只是沒想到這樣瘦。

這個身高要想抵達這樣的量級, 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麽是天生瘦,祝白白以前打58公斤以下時就遇到過,185的身高, 但是天生瘦長。那一場比賽祝白白輸很慘, 因為當時的他只有169, 兩個人一上場,身高的落差将優勢拉到非常大, 祝白白想要近身踢到對方都很不容易, 每次得分都靠反擊。

但畢竟祝白白的師父是花詠夏, 就算靠反擊得分他最後也和對手拉成了第3局平局,前面一勝一負。可惜,最後祝白白還是輸了那一場, 因為跆拳道特殊的賽分機制,那就是平局的情況下,高分得分相同的情況下,感應器出現記錄的數目一致情況下,要看選手的進攻欲.望是否強烈。

跆拳道是一個鼓勵選手猛打猛拼的項目,你的進攻欲.望不強烈,不主動,總是被動得分,那麽在各種平局的狀況下你就會判定為輸賽。祝白白心服口服,輸給了大長腿。

金丞雖然也是大長腿可顯然不屬于這種天賦異禀,他是第二種可能性,壓體重壓得太狠了。

江言轉手将金丞抱走,不是他非要當這個霸總,而是金丞現在輕得都可以忽略不計,抱着也太順手。金丞感覺自己像個大布娃娃一樣被人搬來搬去,又不敢太矯情去捶打江言的肩膀,只能無奈等待,最後被放在了試稱秤上。

咣當,人放上去,體重還是59公斤。

江言的表情比剛才還要難看,整張臉再也接不住了,啪叽一聲掉在地上似的,揭都揭不下來。

“你能不能松手……”金丞撐不下去了,幹什麽呢?把我輕輕拿起又重重放下的?

江言将手放在試稱秤的電子屏幕上,點了兩下:“你覺得你這個體重合适麽?”

“合适啊,怎麽不合适了?”金丞躲避着他的目光,“你自己減不下來就別攔着別人降級。”

“我怎麽減不下來?你這種減重方式是自尋死路……”江言一噎,還沒等到他再次開口,王逸和董勇倒是先走了過來,正式接手了這件事。

“先記錄,先記錄,那邊還開着直播呢,總不能讓北體大的人等着。”王逸低聲說,“先把所有人的稱重弄完。”

江言沒有作答,緩了兩秒鐘後重新拿起了花名冊,顯然他認同教練的意思,不能耽誤全隊。

很快,男隊的稱重環節有條不紊地結束了,包括江言自己。他這些年一直保持着74公斤以下的量級,平時維持、維護得比較好,不單單依靠周木蘭給出的健康計劃,他還有詠夏道館的比賽團隊作為後盾。全隊最沉的一個就是朱飙,他也是首體大唯一的重量級選手,打得是87公斤以下級別。

真到了朱飙的水平,每一斤肌肉都至關重要,一定要壓得住。

女隊那邊也同時間完成了任務,整個直播過程在北體大5名教練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最後得到了所有教練的認可才算合格,明天還要進行一次随機稱重。首體這邊稱完了,輪到對手,手機屏幕裏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稱重的男生,每一個都是只穿着短褲,按部就班踩上體重秤。

江言看着屏幕,目光幽深且複雜,哪怕加上北體,所有人裏面金丞不是最輕的那個,但是是最瘦的。

怎麽瘦成這樣了?前陣子他黏着自己一起睡,腰上還是有點肉的。

肉呢?肉呢?肉呢!

稱重環節可以在教練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可金丞的降級卻沒被他注意到,就這麽風平浪靜地發生了,然後轟隆一聲掀翻了江言內心的風平浪靜。他都不知道該驚嘆于金丞強大的自制力和執行力,還是驚嘆于他不顧死活的傻逼行為。

按照這個體重,明天他要打63公斤以下的選手。北體大63以下的人是誰……江言思索片刻便在腦海中找尋到了答案,陳松。

陳松這個人非常刁鑽古怪,和自己同歲。在青少年賽級時兩個人是同一個級別的選手,打過55公斤和59公斤以下。他體态偏瘦長,進攻和瘋狗一樣密集,後來量級一直維持在63以下,身高優勢一直都在,足足有181。

一個只比金丞矮3厘米的同量級,人家的體重很有可能是大63,長期維持在65左右,比賽期間降低到62,隔一天再吃回去。金丞倒好,上稱就是59,明天不是挨打就是挨踹。

陳松的賽風更是惡劣,曾經有過裁判喊停卻仍舊猛踹倒地選手頭部的犯規記錄。比起打跆拳道,他更愛純粹打人,搞體育只是他手裏的玩具。

江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指尖仿佛正在燃起火花,讓他直冒熱汗。自己站在本校跆拳道隊長的身份上,有義務阻止金丞參賽。現在稱重已經結束,綠色的競技場反射着吊頂燈的光暈,江言左右環視一番,金丞人呢?

等等,他又跑了?

“小白,你過來。”江言将師弟揪到了面前,“你看見金丞了麽?”

“他剛才已經走了啊。”祝白白拿出包裏的早餐,二話不說先灌了一杯豆漿。

江言差點将豆漿捏爆:“他怎麽就走了?你沒攔着他?”

祝白白一驚:“我為什麽……要攔着他?他跟着那兩個我不認識的學長走了,走之前還捏了一把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有些害怕。”

“什麽?”江言驚呆了,金丞都瘦得快不行了還有心思捏別人屁股?

金丞這邊正在啃雪餅,咔嚓咔嚓就啃完了一包:“白隊,昌哥,你們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能和你們在一起嗎?”

“為什麽啊?”陶文昌給他遞餐巾紙,“你也太瘦了吧,吓人。”

金丞擦了擦嘴巴,又拿了一瓶低脂酸奶喝:“因為我如果回道館一定會被人逮住批評教育。”

白洋低頭一笑:“誰啊?敢教育你?”

“就是……”金丞正要大罵江言,就看到江言怒氣沖沖從道館殺了出來,“快走快走,咱們快走。”

“別着急嘛,慢慢走。”陶文昌故意拖慢步伐,就是想看到底能發生什麽事,果不其然,十幾秒之後另外一個主人公華麗上線,就是陶文昌心目中的假笑男孩兒——江言。

呵呵,讓你裝逼,去年裝了一整年,今年遇上金丞就原形畢露了吧?陶文昌等待看大戲。

金丞只覺得後脖子一陣寒涼,仿佛被無形中的大手狠狠捏住,拎着在空中甩了十幾圈。“江言你怎麽出來了?”

“呦,還知道吃東西喝東西啊,我還以為你打算把自己餓死呢。”江言呵呵一笑,小兔崽子。

金丞的胸口裏一陣激蕩,你陰陽怪氣什麽?剛才逮住我親嘴的人是不是你?你要敢不承認,我就去調監控。

兩個人誰也沒再多話,白洋和陶文昌笑而不語,只有唐基德在擦相機鏡頭,一門心思都在設備上。

“走吧,咱們去食堂坐坐,別站在這裏聊。”最後白洋打破了僵局,大一大二正是不好好說話的年級啊。

東食堂雖然已經過了飯點可仍舊有人,其他院系想要減脂的女生男生都會到這邊打飯。這裏不僅長期開放運動員窗口還有各色沙拉,物美價廉,只要管住了嘴就沒有刷不掉的體脂率。

在靠窗的座位上,5個人依次坐好,可是只有金丞一個人在吃。

金丞吃飯的時候幾乎不說話,慢悠悠地喝完了湯,打了個嗝:“嗝……”

“我還以為你不會打嗝呢。”江言擰開了面前的礦泉水。

“你老怼我幹什麽?”金丞放下筷子,“我還沒吃飽呢。”

“那你吃啊,我看你還能吃什麽。”江言還是那張冷臉,只不過臉上像是罩了一層薄冰面具,他自持慎重,卻不知道在陶文昌和白洋眼裏那冰凍的面具已經咔嚓咔嚓開始裂縫了,就和金丞剛才吃完的雪餅一樣。

咔嚓,金丞又掰開了一塊雪餅:“我吃餅,你吃不吃?”

“剛才我和教練商量過了,出于安全問題考量,你明天可以退賽。”江言說完就喝了半瓶水,“咱們這邊不缺人打。”

“我不退,我還等着拿金牌呢,是吧?”可能是吃飽了,金丞臉上多出了一層紅色,“你能不能笑一笑,那麽嚴肅幹嘛?你笑起來最漂亮了。”

江言繼續靜默喝水,等到一瓶水都灌完了,他才對着金丞笑了笑,笑容溫和雙眼微彎:“記得退賽哦。”

“得了,不漂亮了。”金丞面不改色地搖搖頭,“你讓白隊和昌哥評評理,為什麽要退?”

“為什麽?因為你的狀況不适合參賽,很簡單。才1個月你減了多少?抽脂手術都沒你這麽快。”江言目光緩緩地從白隊和昌哥臉上滑過,你們別幹坐着,罵他。

陶文昌和白洋同時擡頭望天,不管,我們可不管。

于是江言又把目光對準了唐基德:“基德,歡迎你說兩句,我們這是開放談論,你可以表态的。”

“啊?”唐基德這才擡頭,表情懵懂但态度誠懇,“我覺得……各有各的道理吧,金丞參賽欲.望強烈,是好事。但你關心他,也是好事。”

“我沒關心他,我是站在全隊和學校的角度。”江言心裏一冷,完蛋,這是個傻白甜。

金丞咔嚓又咬了一口雪餅,哼。

“但是,我知道你們運動員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回頭了,唐譽哥曾經和我說過,搞體育的,腦子都不會轉彎。”唐基德說出心裏話來。

話音剛落,他只看到桌上4個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仿佛要同時捏死他。金丞确實想捏,誰說我們腦子不會轉彎了?唐譽又是誰啊?好奇怪啊這個人。

最終,江言也沒能勸說金丞退賽,他執意參賽,自己又不能把人打暈了,自己可沒有那麽變态。到了晚上,金丞訓練完畢就開始躲着江言,誰知道那家夥會不會發大瘋,又把自己按牆上檢查身體。

等到熄燈他才回去,困得都有些打哈欠了。江言的床簾裏亮着手機燈,金丞忽然有些理虧,走過去說:“江言,你別勸我了,明天我是一定要打的。”

“嗯,你打你的,我不管。”江言的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準備睡了。

不管就好,不管就好。金丞就怕他糾纏,一糾纏自己就會猶豫。等到第二天,金丞早早來道館做準備,道館裏已經準備好了電子護具,紅色的頭盔碼放了一整排。而作為聯賽當中被邀請的那一方,北體大是藍色頭盔,代表青方。

自己是紅方。金丞拿起一個頭盔,愛惜地擦了擦。多好看的紅色啊,其實不管是紅方還是青方,都一樣精彩。

“其實你應該退賽。”江言的聲音又一次神出鬼沒在身後響起。

金丞一哆嗦:“我靠,你怎麽和女鬼似的……”

“我是隊長,我只會比你來得早,不會來得晚。”江言看着他手裏的頭盔,鮮紅如血。他緩緩伸出手,手指探入頭盔的窟窿裏,勾起指尖像是一場拉扯,想要把頭盔從金丞的手裏拿過來。

金丞怎麽會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笑着将頭盔拽了回來。“你怎麽這麽事多?你能不能……別耽誤我了。你這樣真的很煩人。”

別管我了,別拉着我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你真的別耽誤我最後的時間和機會了。你和我牽扯越多,等我離開的時候就會越舍不得,牽扯太多就會有牽挂,人就是這麽欠。

頭盔還沒拽回來,金丞用了點力氣。

江言的手指尖從窟窿裏滑出來,好似一瞬間放開了手。他眼裏有一層傷感,像看着什麽無能為力地溜走了。

“好,你去吧。”最後江言徹底放開手,“我不耽誤你了,金丞,再也不會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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