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打死你算了

第34章 我打死你算了

就這一腳, 要不是金丞的基本功紮實,這時候他已經坐地上了。

江言明明在場外,腳踝也忍不住跟上來, 緊着繃了一下。不止是腳踝,渾身都緊在一根線上。金丞的身體前後晃動, 江言這根弦兒也跟着晃動,感應器連接着他的前胸後背和末梢神經。

雙飛踢不算難, 是一個從白.帶就開始練習的動作,精髓是轉胯要很快。左一腳、右一腳、後一腳、前一腳, 直接飛上去踹人的腦袋。陳松的雙飛踢非常厲害, 他轉動胯部非常迅速, 兩條腿在空中像剪刀, 而且還上頭了。

高度上了金丞的頭部,可金丞比他還高一點點。扛着身高差就能踢出這樣的動作,可以說是能力卓越。

江言仿佛聞到了血的味道。

金丞的嘴裏有血, 但是他現在咬着護齒所以肯定不是舌頭流血,而是牙龈出血了。他咬得太用力,一秒之內被連續踹了兩次, 先是身側再是胸口, 力道都特別狠, 不愧是陳松的招式。腦袋先是猛地往前點了一下,随着下巴的受擊又猛地往後震動, 要不是他咬得住, 護齒都要被打出來。

迅速擡頭的剎那, 金丞看到了跆拳道館的白色天花板。

真好看,真幹淨,他看不夠。

腦仁仿佛在震蕩, 晃得像一團豆腐腦兒。尖下巴朝向上方,身體成為了斷線的風筝,沒了根的浮萍,再也沒有任何依靠能穩得住他。随後眼前就出現了一片金星,倒不是打到了眼睛,而是他過度減重的副作用。

耳朵裏的平衡杆再次沒了作用,金丞單薄的身體晃了兩下,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被踹脫了力。

陳松的勢頭卻越打越猛,他兇狠的一面露出來,還打算不守規矩乘勝追擊,本身校園聯賽就不用承擔什麽禁賽規則,這會兒更是肆無忌憚。主裁立即沖到兩人當中,手臂伸直朝前一揮。

“Kal-yeo!”

主裁還沒來得及說話,“分開”的口令已經炸響全場。

站在競技場邊上的江言喊了出來,他的兩只腳已經踩到八角形的邊緣!

陳松幹脆地停了下來,多虧這一聲喊得到位否則他又要追殺了。只不過他并不是聽從了主裁的手勢,而是聽從了聲音,在口令出現的一秒內下意識停在原地。

等到他回過頭,才發現主裁根本沒喊,都是江言喊的。

金丞對這些一概不知,他正在地上晃腦袋,可惡,要不是平衡出了問題他不會摔這一下,平白無故給陳松送了1分。主裁走到他的面前,他兩只手撐住地面緩緩站起,下巴隐隐作痛,可更心疼的是分數。

分啊,分啊,那才是他們的命。他的分呢?

金丞揉着下巴看向計分器,陳松擊頭3分,踹到自己身體側面2分,這一下就是5分了。然後自己被判定了一個“Gam-jeom”,是“扣分”處罰,再送他1分。再加上剛剛的雙方消極,比分變成了1:7,差距6分。

跆拳道就是這樣,一旦接觸到位,上分非常快,沒有誰能看出勝負。

主裁還沒喊“繼續”口令,周英華和王逸在旁邊觀賽,兩個人都有些無奈。周木蘭坐在椅子上,一旦金丞發出“不能再打”的信號就要立即沖進去。跆拳道允許棄賽,因為是對打項目危險重重,哪怕打到一半都可以半途棄權。

金丞咽了一口血,品嘗着血腥味,餘光裏,江言在瞪着他。

他微微地轉過去。

江言繞着八角形徘徊,像巡視領地又不能進來的生物,最後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過來。”

這是要讓自己棄賽,金丞重新戴正頭盔,倔強地搖了下頭。

“立刻,過來。”江言又指了一下,就沒見過金丞這麽不要命的人。

金丞已經轉過了身,對着主裁點了下頭。主裁給出“Kye-sok”口令,他和陳松的第一局重新開始。

這一局他确實輸了,越到後期越沒懸念。陳松一直在找他的短板,似乎就是從那個雙飛踢開始摸到了他的平衡能力喪失,之後好幾次都想要複刻前一個雙飛的成功。然而金丞哪裏是任人宰割的小可憐,他可以被人打死在場上也不會可憐自己。

每一次陳松靠近,他都使用了拖延戰術,這是一種防守技術,也是他目前的最優解。他不能一味躲避,會被判“消極”,但是可以用步法的移動和假動作來拖住對方,甚至有兩次用橫踢打斷了陳松的進攻節奏。

随着時間的歸零,第一局告終。金丞回到休息區域,周英華和王逸立即走了過來,秦小南也過來了,當然還包括那個冷臉的江言。

“你沒事吧?”秦小南蹲下給他擦汗,“傷着沒有?”

“沒事。”金丞摘下頭盔,都是汗,“教練,您是不是有話要說?別說,等我打完再說。”

“我們想說的話你應該都知道。”周英華此時此刻并不打算批評隊員,“剛剛我收到了學校領導的消息,下周去昆明。”

“真的?”金丞像被打了雞血,“昆明基地?”

能去昆明集訓是每個運動員的夢想,海拔高的地方可以加強有氧功能。只不過昆明基地數量有限,除了游泳就是田徑,要不就是排球籃球,甚至足球,卻很少能輪到他們。這是一個很好的信號,說明跆拳道開始受到重視了。

“看你們本事吧,全校各項目的一隊都要去,你要是贏了就去。”周英華想要逼一逼金丞的實力。

金丞腦袋上的汗水一溜煙兒地往下掉,驕傲地看向了江言。江言給他扔了一條毛巾,轉身走向了主裁位置。

一分鐘很快過去,金丞再一次回到賽場,心思都快要飄到昆明了。他從來都沒去過,據說昆明四季如春,氧氣稀薄,都是國家隊和選拔集訓隊有資格去。能在運動生涯的最後一年去一趟,人生不虛此行。

随着“開始”口令下達,金丞和陳松再次做好左實戰式,他們的比賽仍舊繼續。

陳松很久沒有和金丞打了,以前在正山武校倒是經常碰上他。他長得漂亮,功夫又好,家裏又有錢,身邊總是圍繞着一大群人,整得跟校霸似的。但是和金丞對打幾次就會發覺這個人的動作一點兒都不“毛”,不止是姿勢好看那麽簡單。

有些人的基本功毛到飛起,舉手投足都透着“不穩當”三個字。金丞不一樣,所以打這種人,特別有成就感。

兩個人微微側身,用橫踢試探彼此,第二局他們已經過了試探期就不能再消極了,只不過這一回他們都增加了防守的力度,不急着得分,也不丢分。陳松像嗅到了血腥味的狗,繞着場子,開始使用立體戰術。

保守戰術也可以将金丞打出界,他今天狀态不好,晃晃悠悠的,是難得的好機會。想法剛剛生成,金丞已經左側移步,陳松迎戰,金丞仍舊使用前腿橫踢。

陳松格擋推了一次,快速退步,避免再讓金丞貼靠。後撤步之後陳松找準機會一個前腿橫踢,感受到金丞的格擋動作後他立即更改了腿的路線,變成了下劈進攻!

下劈腿也是一個不懼身高差距的動作,陳松今天打得就是激進。血管像沖爆了一樣抵達大腦,陳松似乎都感受到踢中的壓力了,然而視線範圍裏的金丞卻像一只飛走的小蝴蝶,從他的腿下滑了出去。

不好!陳松馬上發現自己中計!

金丞兩腳快速移動,采用了如淩波微步一般的後滑步。他給陳松放了一個攻擊區域,陳松一進來他就撤了,力量都蓄在後面的腿上,呼吸之間擡腿橫踢反擊。陳松反應也很快,馬上側身,試圖讓這一腿落空,可是當右側軀幹暴露的那一秒,他感受到了拳風。

風從肩膀來,一拳擊打在他的身上。

盡管只是1分,也足以證明金丞是個打架特別“油”的人。

周英華一點點記錄着金丞的表現,在開學之前他已經把每個孩子的特點都摸清了,每個人的比賽他都看過許多遍,只不過視頻永遠沒有真實接觸那麽清晰。金丞他有一種……非常老道的油感,說不好聽就是騙人招數多,小混賬似的,說好聽了就是打法靈活,不死板。

很多小孩兒都容易進入一個死胡同,那就是按照教科書去打,技術單一思維成套,那就完了。

金丞背後的教練一定是一個比他還油的人。而這種騙人的把戲,全隊也只有江言能和他一較高下,兩個人都有着如出一轍的騙術精神,就仿佛他們曾經的主教練是同一個人,會使用一模一樣的套路,共享過一個大腦。

這一拳打得陳松有點懵,因為相當于金丞在短時間內用身體設計了兩個陷阱,自己還特麽的都踩中了!這可比雙飛踢跪倒要丢人,人家拿自己當猴耍了。

接下來的幾十秒裏,金丞仍舊保持着誘攻的技術水平,他知道陳松正上頭,很容易猛攻,自己的平衡脆得像一張紙,一碰就碎,只要兩個人再多打幾局陳松一定摸得出自己就是個沒了能耐的不倒翁。

看着能戰,但倒了扶不起來。

下巴還疼着,第二局就結束了,這一局金丞後期愣是防得死死的,居然沒讓陳松得到分數。1:0,看上去就1分,可實際上比第一局打得累很多。

快打完了,快打完了。金丞默念了幾句,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氣。陳松也在休息,兩個人對視的時候都很冷漠,但臉色都紅溫了。

江言站在不遠處,看着金丞拼老命地躲着,拼老命地喘着,很想抄起凳子狠狠砸在金丞的腦袋上。明知道身體狀況不好還要打,還不如自己先把他打到半死,免得他真被人打死在八角形裏面。

休息時間轉瞬而過,金丞再次和陳松面對面,面臨着第三局。經歷了前兩局兩個人都已經理智了,這一局只會更難打。開打之後金丞收斂了許多,體力迅速流失的預警正在腦海裏敲響。

陳松同樣也是,剛才真特麽是犯傻逼才會被金丞騙,足足騙了兩分鐘。現在他提前發起攻勢,上來就是一個推踢。

金丞同樣也會使用推踢,這是目前異軍突起的一種腿法技術,特別是在交手回合的開始,被廣泛應用在開路腿法當中。陳松的右腳發力,他也右腳發力,兩個人的左前腳掌同時旋轉了90度。

比誰速度快!

金丞右腿的大小腿折疊緊貼着左腿而擡,右腳的腳後跟馬上跟上,神不知鬼不覺就到了陳松的腰部上方。他還要分出精力去維持平衡,上半身保持着側向,不能摔倒。

陳松的速度也不差,踝關節和髋關節已經變成了一條直線。

金丞的膝關節和踝關節已經形成了斜向上45度。

送出髋部,右腿大小腿呈水平直線而踢出去,動作後三分之一又變成了推的動作。

最終還是金丞快了幾分之一秒,陳松的前胸被踹中。而金丞立即将右腿收回,變成了保持平衡的右實戰式,整個身體換了個面兒。

“很快啊。”周英華鼓了鼓掌,“好腿!”

金丞率先得到了2分,已經氣喘籲籲。什麽好不好腿,他現在只想贏。

江言将他不穩定的背影盡收眼底,狀似無意地走向了周木蘭。周木蘭一擡頭:“你能不能走路有點兒聲音,跟鬼似的……你這孩子從小就走路沒音。”

“木蘭,幫個忙。”江言蹲下來,将手腕的镯子摘下來,讓她幫忙保管着幾百萬。

“什麽忙啊?”周木蘭彎下腰問。

“金丞入校的體檢報告給我看看,我再送你幾套小棕瓶。”江言伸手就要,因為他記憶裏的那個金啓丞和今天這個站不穩的金丞差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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