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8 你是我的景屹啊

第38章 38 你是我的景屹啊。

如果說景嶙是任吟月與景澤良馴服的完美作品。

景屹就是那件被舍棄的殘次品。

不同于景嶙的“聽話”, 景屹自小離經叛道,他并不是貪玩的人,有自己的思想, 性格張揚,即使被打,被關禁閉,他只是不想成為一件“商品”。

小的時候, 挨打是常事兒,他關禁閉的次數比景嶙要多。

景嶙也偷偷跑來看過他,勸他聽話。

可景屹搖了搖頭, 才那麽點大的小孩兒, 卻比他這個當哥哥的更通透,也更勇敢。

“哥, 如果我注定要成為他們的商品, 那我寧願他們沒有生過我。”

“我想為自己而活。”

景嶙苦澀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在離開前, 景屹問他:“哥, 你将來想做什麽?”

景嶙茫然地頓住, 半晌, 他羞愧至極地低下頭:“我不知道.....”

或許, 他們想讓他做什麽, 他就只能做什麽。

最嚴重的時候, 景屹被打到渾身都是血, 昏迷了好幾日。

任吟月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破相,叛逆不服管教,種種一切讓他成為了她眼中一文不值的殘次品。

所以, 任吟月毫不猶豫地選擇舍棄他。

十歲的時候,景屹被丢往美國,如果她的所屬物不能按照她的想法美化,她寧可不要——就如同景澤良為了娶她,将自己扮成了聽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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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什麽,他都聽。

景屹離開前,景嶙偷偷跑去看他,問他會不會後悔。

少年搖了搖頭,“哥,我不想做傀儡。”

他要去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如同一個程序化固定的傀儡被他們操控着。

景屹不知道,景嶙其實很羨慕他,羨慕他如此勇敢。

他也想過反抗,只是他怯懦又膽小,被馴服了十年的人,已經變得麻木。

景屹在美國的日子過得并不好,被歧視,被霸淩,被搶劫,但他都不後悔。

那幾年,沒有人來看望過他,卻有偶爾幾次,景嶙借着別人的電話偷偷聯系他,問他過得好不好。

直到景嶙十八歲成年禮這天,景屹偷偷跑回國來看他。

如他所料的,即使在這一天,任吟月也為景嶙安排了窒息而緊湊的行程。

他假扮成服務員來到景嶙身邊,在他驚愕的目光下,偷偷将小蛋糕塞給他。

“哥,生日快樂。”

景嶙的手在抖,他不是怕被父母發現,而是幾年後再次見到面前的少年,他變了許多,他一眼瞧出,在美國的這些年,景屹吃了很多苦。

唯獨烏黑的眼眸依舊明亮,如同他桀骜不遜的性子,永不燼滅。

“哥,要不要去吃蛋糕,我帶了蠟燭。”

景嶙從沒有吹過蠟燭,在任吟月的世界觀裏,許願,是最無用的行為。

他看着少年期翼的目光,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選擇了“叛逆”。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吃個蛋糕,吹個蠟燭,竟是他做過最叛逆的事。

身後的別墅燈火通明,依稀還能聽到賓客的談笑聲。

景屹幫他點上蠟燭,燃起的火光不算亮,卻讓景嶙第一次感到心安。

嘗到甜膩的奶油時,他竟安靜地掉下了眼淚。

景屹瞬間慌了,只見他笑着搖了搖頭:“好甜,很好吃。”

甜是什麽滋味?

那是他第一次嘗到。

景屹就這麽坐在他身邊,十幾歲的少年絮絮叨叨不停,他都一直耐心聽着。

“哥,等你高考結束,我還會再回來的。”

景嶙笑了笑,突然一道陰影從後面襲來,兩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砸暈過去。

....

景屹比他先醒來,昏暗陰冷籠罩,直到大門被推開,刺眼的光線讓他閉了閉眼,下一秒,就被人抓着頭發被迫擡起臉。

男人眯了眯眼,忽地輕笑:“我說是誰呢?這也是任吟月兒子。”

另一個更年輕的明顯疑惑:“不是說任吟月只有一個兒子嗎?”

男人将景屹扔倒在地,他輕哧嘲諷:“有兩個,這個,是被扔掉的那個。”

“.....這女人還真是狠啊。”

少年手腳被綁住,他吃力地撐起身體,景嶙也終于醒來,等看清面前的男人,他臉色瞬間煞白。

男人知道自己被認出來了,也毫無慌亂。

他挽起袖子,身邊的年輕男人也拿起了棍子,陰影步步逼近。

.....

等兩人離開後,景屹吐出一口血水,他嗓音啞得厲害:“哥,你認識他們?”

景嶙比他虛弱,他喘着粗氣,疼痛讓他說話有些吃力:“....餘助理的丈夫。”

景屹有些想不起來是誰,直到景嶙描述出餘助理的模樣。

是任吟月身邊的那位餘助理,在他離開後的第二年,餘助理在工作期間猝死了。

景屹腦海中模糊浮現餘助理的模樣,他記得有次,撞到了女人向任吟月請假,卻被拒絕了。

景嶙告訴他,餘助理當時....還懷孕了。她的家人無法接受,向任吟月讨說法時,卻被嘲諷了——

“你們去看看有多少人想做我任吟月的助理,她自己撐不下去,和我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別人可以撐下去,只有她不可以?”

景屹覺得她真是荒唐,看着景嶙臉色蒼白的樣子,他顧不得這麽多,費力拿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小刀片。

看着他割繩的動作,景嶙錯愕不已:“你怎麽會有?”

他不知道,在美國的這些年,景屹必須随身帶着刀,因為他不知道會不會下一秒就被人搶劫毆打。

景屹的手都被刀片磨出了血,等繩索被割開,景嶙顫抖着幫他解開繩。

兩人都受了傷,這破舊的房子沒有其他出口,只能攙扶着,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

餘助理的弟弟餘江被猛地撞倒,他很快反應過來,卻被人死死壓着。

兩個被打得幾乎爬不起來的人,根本抵不過他。

景屹只能死死壓着他,脖間青筋暴起,鐵鏽味的鮮血浸濕了他的衣服:“快走——”

景嶙這些年一直被關着,手無縛雞之力,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只會是拖累。

他只能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跑開,可他一回頭,就看到男人拿着粗棍,發了狠地打着景屹,汩汩鮮血刺痛了他的眼。

餘助理的丈夫回來,見到這一幕,冷聲道:“還不滾去把他找回來?”

餘江似是有些猶豫:“留一個也行吧?不都是任吟月兒子?”

男人冷笑着:“你姐一屍兩命,你現在還心慈手軟?管他幾個,老子一個都不會放過!那小子跑不遠,滾去帶回來!”

等餘江走後,景屹倒在地上,突然拽着頭發拉起來,又狠狠摁着摩擦地面,尖銳的石子在他的臉上磨出血痕,男人動作狠戾地将他踹倒,又撿起那根掉落的粗棒——

“本來只想綁一個,誰讓你送上門來呢。”

“我告訴任吟月她兩個兒子在我手上,你猜她怎麽說的?”

男人瘋狂的笑宛如攀爬在他身上的陰冷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陰翳的眼裏如同淬着冰:“她說——”

“別傷害她的景嶙。”

他一字一頓,伴随着森冷的笑意刺向他——

“她說,景屹随便我處理,但景嶙,你母親求我放過他。”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景屹,對吧?”

景屹喉間湧上止不盡的腥甜,他被男人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大腦混沌,意識也快強撐不住,而男人如同一個惡魔般不放過他——

“你把你媽的心頭寶放走了,那我只能找你算賬了。”

“別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黴。”

景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他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唇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汩汩鮮血,五髒六腑,甚至是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被打碎,如同被人丢棄的垃圾,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直到,刺眼的光線讓他有些恍惚,湧進來很多人,紛雜吵鬧,隐約,他還聽見了任吟月和景澤良崩潰至極的尖叫聲——

“景嶙呢?!我的景嶙呢——”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任吟月尖銳的歇斯底裏如同一根針刺進他的大腦:“為什麽死的不是他——為什麽會是我的景嶙!”

.....

景嶙死了。

在逃離途中,被餘江追上。

這些年,他被拘禁,不見天日,根本反抗不了餘江,被抓回去的途中,他被餘江失手一推,整個人被樹枝貫穿,腰腹血肉模糊。

本該當場斃命的人,卻撐到了警方來臨。

任吟月的尖叫,陌生的呼喊聲,他耳鳴嗡嗡,瞳孔放大,逐漸感受不到了心跳聲,鮮血沿着他無力的身體滴滴答答,将他染成了一副極具沖擊力的,令人心顫的畫。

救援人員明白,他已經沒有希望了。

在靠近他時,少年幾乎沒有呼吸,幹澀的唇瓣翕動,鮮血從唇角流出來,喉間溢出模糊的字眼——

“救.....阿、屹....”

一個才剛滿十八歲的,本該擁有美好未來的少年就這麽徹底沒了呼吸。

景屹在重病觀察室裏昏迷了七天,再次蘇醒時,任吟月的尖叫聲,歇斯底裏的指責伴随着景嶙的噩耗砸向他。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你為什麽要回國!如果他沒有跟你出去,就不會被綁架!”

“為什麽景嶙會一個人在那!都是你!都是你!!”

“你就是個災星!你去死——你去死啊!!”

他無助而茫然地低着頭,雙眼空洞,腦海中一幀幀地浮現着有關景嶙的所有。

“我....”他渾身的血液似乎被抽幹,随着澀啞的呢喃,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好像在撕裂:“我以為....他能逃出去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祝哥生日快樂.....”

任吟月受不了刺激,當場昏迷。

在這期間,著名音樂家任吟月痛失愛子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景屹無數次陷入噩夢,他想讓景嶙快跑,快跑,哥——快跑!

可每次驚醒,他無力倒在病床上,手臂死死壓着眼皮,可整個人還是在顫,五髒六腑,甚至是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

任吟月再次清醒過來時,好似将所有一切都忘了,沒有了歇斯底裏,如同曾經那般優雅知性。

她來到景屹的病床前,依舊那冷淡高傲的模樣:“下周你還有一個國際鋼琴比賽,我會請專業的醫療團隊來照顧你。”

景屹僵了半晌,他木讷而茫然,直到,任吟月語重心長地拉住他的手:“小嶙,不要有下次了。”

“如果這次你沒有背着媽媽偷偷跑出去,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幸好,死的不是你。”

她的話裏不掩慶幸,景屹渾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住,他木讷看向她身後的景澤良,只見男人蹙眉,卻沒有多說什麽。

任吟月,将他當成了景嶙。

他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睫低顫:“我不是景嶙。”

任吟月靜默兩秒,她看向身後的景澤良,冰涼的手撫着他的臉頰,讓他生起了無端的顫栗,“小嶙,你是不是病了?”

“你不是我的兒子,還會是誰?”

“我——”

“小嶙。”景澤良沉聲打斷他的話,“不要讓媽媽生氣。”

直到任吟月離開,景屹雙眼赤紅,他渾身還纏着紗布,下颌緊繃,嗓音發顫:“哥他——”

“從今以後,你就是景嶙。”

景澤良不容他反駁,景屹掙紮着坐起身,也不顧崩裂的傷口,“我哥才是景嶙!”

“你們怎麽,怎麽可以讓別人取代他!!”

景澤良冷眼旁觀他狼狽的模樣,男人緩緩上前,看着面前這張與他,與景嶙極其相似的面孔,他伸出掐着少年的脖子,迫使他只能擡起視線——

“他在死之前,還想讓我們來救你。”

男人的話讓他近乎碎裂,他整個人都在顫,脖間青筋暴起,猩紅濕潤的眼滑落冰涼的淚水,喉間不自覺地溢出痛苦的嗚咽。

“他在最後一刻還惦記着你,那就由你,來一輩子記住他,好不好?”

“沒有你這個好弟弟特地回國來看他,沒有你帶他出去!我們景家這麽多保镖!他怎麽可能被綁架!!”

景澤良甩開他,看着他痛苦喘氣、流淚的模樣,男人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景屹掙紮着從病床上爬起來,他的傷口已經全部繃開,血色盡染,他眼眸猩紅,沁着淚水,喉間如同被刀片割着,汩汩鮮血湧了上來,讓他近乎崩潰。

“我哥才是景嶙.....他才、他才剛走....你們怎麽能選擇舍棄他......”

“那群人明明是沖着媽來的!”

“景嶙!”

他踉跄着抓住男人,因為脊椎骨受傷,撕裂般的疼痛讓汗意瞬間湧了上來,他忍着疼痛,求他:“你再勸勸媽好不好?我認錯,我認錯....”

他聲音抖得不行,整個人都在顫,一字一頓,尾音幾乎崩潰到啞:“你們不是最愛他的嗎?哥....他也是你們的孩子啊....”

景澤良拿出幹淨的手帕,這是從景屹出生以後,他第一次如此溫柔地觸碰他。

他想象中的父愛,應該是這樣的。

可景澤良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後脊一涼:“你媽媽已經沒辦法再生育了,這幾年的放逐,就當是給你最後的自由。”

霎那間,景屹耳邊嗡的一聲,景澤良緩緩推開他的手——

“死去的,是景屹。”

“從今以後,無論你願不願意,你只能是景嶙。”

曾經的景屹,無論被打多種,都不肯屈服。

如今,景澤良找到了馴服他的方法。

心理學上有一個詞叫做愧疚引導,他利用愧疚感操控着景屹,讓他不得不屈服。

他不想做景嶙。

景嶙是他哥,只能是他哥。

直到他的外公來看望,這些年,對于女兒的偏執他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已經到了無法補救的地步。

景屹求着他:“外公,他是我哥啊。”

“我怎麽....怎麽能夠取代他?”

“阿屹,如果你不願意做景嶙,那世界上,就真的沒有景嶙了。”

景屹茫然地看着他,外公緩慢地将他最後一絲希望,就此掐滅:“你母親記得的,是有一個名叫景嶙的,完美兒子。”

“而不是,已經死去的景嶙。”

在他離開前,景屹求了他最後一件事。

他可以在任吟月面前扮演景嶙,但也只在她面前扮演景嶙。

他不想改名。

外公只說可以幫他試一試。

再後來。

景屹身上的傷口,包括臉上的疤痕都被專業的醫生修複彌補,因為景嶙,是不能有一絲傷疤的。

就此。

他成為了第二個景嶙。

順從地聽着任吟月的話,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乖巧至極。

那一年,景屹本該上高一,最後被安排跳級上高二。

被禁锢被控制的窒息感讓他厭世又孤僻,總是一個人悄悄躲在圓弧走廊裏,也是在那裏,他遇見了書荷。

紮着馬尾辮的少女模樣清冷,她每天來的時間很固定,早讀前和午休時。

大部分時間是在背書,陽光落在女生瓷白無瑕的臉上,手裏的書本時而卷着,時而在上面寫寫畫畫。

圓弧走廊很少會有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一個女生背書,會看得如此上瘾,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來。

但她從沒有注意到他,她清澈的目光總是看向書本,偶爾看向不遠處的教學樓,背書的聲音不響,卻透着令人安心的悅耳。

後來,他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尋找那道清瘦的背影,她總是獨來獨往,有時目視前方,又低下頭從校服的口袋裏拿出單詞本。

不止是人群中,在學校的榮譽牆他也看見了她。

原來她是高三的學姐,她學習很好,總是位于第一,拿各種獎。

每節課下課,他都會拿着杯子繞到樓上一層去接水,在路過她的班級時,餘光無意般掃向安靜做題的女生。

後來他去辦公室時,偶然聽見有老師談起學期的獎學金,他聽到了她的名字。

也是那時他才知道,她是從一個小鎮上考上來的,卻年年第一。

景屹開始對這個女生感到好奇。

她為什麽能夠每分每秒都在學習?

她站在陽光下時,是孤獨的,卻透着令人羨慕的堅韌。

處于腐朽頹靡的人,好似注定會被火光吸引。

他開始學着她的模樣,背書,跑步,偶爾夜裏刷題,他也會想到她。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景屹的神經好像出了問題,恍惚間,他竟真的以為自己是景嶙。

不敢反抗,乖順聽話,麻木無神。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夢到了景嶙。

夢境裏,他還是十八歲時的模樣,少年笑容溫和淺淡,他問:“成為我的日子,過得好嗎?”

“阿屹,你也把哥忘了嗎?”

景屹猛地驚醒,他大口喘着氣,背脊的冷汗幾乎将睡衣浸濕。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差點忘了景嶙。

他不能容忍自己這樣做,那是他第一次傷害自己,鮮紅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下來,疼痛感讓他清醒了不少。

第二天,他去了墓園。

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去看望過景嶙。

因為在任吟月的記憶中,死去的,是景屹——一個被她舍棄的垃圾,沒有什麽看望的必要。

去看望他時,景屹帶了一塊奶油蛋糕。

景嶙從沒說過,但景屹知道,他喜歡。

他對着照片上的人喊哥,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再回去時,他又戴上了他們想要的面具。

從那以後,每承認一次他是景嶙,他都會傷害自己一次。

他在告誡自己,也在懲罰自己。

他永遠不會是景嶙,景嶙是他哥。

大學前,他想要脫離景嶙的身份。

可所有人都在指責他,他們說:

做景嶙不好嗎?

做景嶙你擁有了一切,為什麽要成為那個沒人要的景屹?

景嶙能被所有人愛,景屹能嗎?

那一瞬間,他覺得不甘,卻又有些迷茫。

這麽多年過去,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什麽樣的了.....

景屹,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已經不知道了.....他覺得自己,好像變得不正常。

直到再次遇見書荷,她站在陽光之下,給他遞了一張報名表。

女生的眼眸如同清澈的琥珀,冷淡而漂亮,卻讓他死寂的,腐爛而麻木的那顆心重新跳動。

等他填完後,女生拿着報名表離開,對着她身邊的那個男生笑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學長,笑容明朗,招呼其他學弟學妹時恣意灑脫,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心跳越來越重,看着女生的背影,他隐約記起了曾經的自己。

或許,她喜歡的是這樣的人?

景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這是這麽多年以來,他第一次有了渴望。

他想站到她身邊。

他想追她。

但他知道,自己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所以,他努力裝作陽光而明朗的模樣,學着熱烈去愛一個人。

和書荷在一起後,他以為自己是可以被愛的,直到任吟月的出現。

如同這只是一場夢。

他再一次,被帶走。

他的一切,再次被他們毀掉。

出了車禍,被迫和書荷分手,得知他們在她父親的工作上動手腳......

景屹近乎崩潰,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只是想要和愛的人在一起也不可以?

那段時間,他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欲望。

第一次割腕的時候,是梁栩将他救了回來。

他躺在病床上,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我死了,你的搖錢樹就沒了,對吧?”

“不用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不會再寫歌。”

梁栩氣得想踹他,最後卻忍了下來:“你憑什麽死啊景屹?”

“你有什麽資格死?你覺得你很委屈嗎?委屈的是人家書荷吧?”

“被你斷崖式分手,一個解釋也沒有,我如果是她,這輩子一定找到你狠狠打你一巴掌!”

“你如果還有點良知,還是個男人,就給我撐住,要死,也等哪天見到書荷了,和她道完歉再死!”

景屹安靜地流着眼淚,胸腔的酸澀近乎将他吞噬。

是,他有什麽資格死?

他甚至不能死。

他也确實....欠她一句對不起。

如果能再見到她....

書荷還會等他嗎?

他不知道....如果最後,她不能原諒他....好像,也是應該的。

但他真的很痛苦,好幾次,他快要撐不下去了。

所以,他再手腕上紋了書荷畫的薄荷葉。

他舍不得毀掉有關她的任何一切,他的血也不可以。

「因為抱着與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裏,最險峻的小道也總是最好的。」

如同她最喜歡的一句摘抄,他就這麽撐着,抱着能夠和她重逢的期待,希望能和她說一句對不起。

可等到再次見到她時,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就此結束兩人的關系。

他想要書荷。

他奢望着書荷還能愛他。

可他又怕,她會和他們一樣,責怪他,不要他。

他矛盾又膽怯,不想讓她失望,卻想要書荷愛他。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對着鏡子,将傷口坦露,練習了無數次。

但看着鏡子裏自己的這副皮囊,他開始産生一絲恍惚,他到底,是誰?

景屹,還是景嶙?

他覺得自己像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所有的喜怒哀樂像是失去了控制.....

姐姐。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了——

刺眼亮白的燈光下,他被她牽着手坐到了沙發上,烏黑的眼裏盡是茫然與無措,書荷忍着近乎将她吞噬的酸意,鼻尖靠近男人蒼白的手背,熟悉的無花果香牽引着她的心寸寸軟了下去。

她沒有松開手,溫柔的清眸裏似是倒映着他的模樣,她竭力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意,一字一頓,回答他視頻裏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有我的香水味。”

“你是我的景屹啊。”

他唇瓣微張,空洞的雙眼緩緩聚焦,濕漉漉地漫起朦胧水霧,像只受傷的小狗,就這麽乖乖貼着她的手心,啪嗒啪嗒掉着晶瑩淚珠,燙進她的皮膚,從四肢百骸的血液中泛起生生刺痛。

“我以為....你走了。”

書荷艱難咽了下喉嚨,輕聲道,“沒有走,我去找你了。”

景屹的視線朦胧不清,直至感受到撫摸着他的溫度,他濕濡的眼睫顫抖,低迷着喃喃:“我一直不敢說....是因為我覺得,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我。”

“可我....”他似是艱澀地頓了頓,閉着眼,眼尾泛紅,鹹澀的淚近乎崩潰地流着,就這麽貪戀而委屈地貼着她的手心,“還是貪心。”

“姐姐.....我只想要你愛我。”

他喉嚨上下一滾,溢出痛苦的嗚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書荷全身的血肉都揪成了一團,感受着他的每一絲崩潰,無助,絕望。

卻總是不夠。

“你知道,我為什麽選擇合租嗎?”

她捧着他的臉頰,輕輕幫他擦着眼淚,“你不會以為,我是真的沒錢,被迫選擇和你同居吧。”

“你覺得世界上有這樣的人麽?和前任同居,對前任好?”

“和你同居,我是帶着目的性的。”

他濕漉漉的黑眸裏透着茫然,就這麽緊緊盯着她。

書荷的心如同浸在了溫水裏,徹徹底底軟了下去。

她捧着他的臉,傾身,溫柔吻着他顫抖泛紅的眼。

鹹澀的淚水浸濕唇瓣,她分不清心底的酸澀感是因為什麽,也許是心疼,是難過,是後悔。

但此刻,她只是想好好告訴他——

“和你重逢的時候,我就想過,不能再讓你這麽不清不楚地消失了。”

“景屹,我從沒放棄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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