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 女子眸光迷離,不見羞赧

第9章 09 女子眸光迷離,不見羞赧。

姬君淩沒有聽牆角的喜好,欲轉身離去,長指卻已先挑開擋在眼前的花枝。

鳳眸微怔,如噙寒冰的目光有了細微錯愕,凝着不遠處的涼亭。

亭中有一白衣玉冠的男子端坐着,清癯脊背蓄着克制的力度,從單薄夏袍中噴薄而出。

只看背影姬君淩也清楚那是誰。

男式白袍之後露出一片白色的裙擺,弧度如銀河垂落,又如流雲散漫柔美。

白裙的主人也不必猜。她坐在男子腿上,身影被男子寬闊的後背遮住,只露出一雙纖細的手,十指細如嫩蔥,玉白柔美,正環住男子的腰身。

“姬忽……”

洛雲姝依戀地喚着姬忽的名字,手卻極不老實,在姬忽後背暧昧地游曳觸撫,轉眼間姬忽外袍已微亂,但手中扔握着一卷書冊,仿佛一心放在聖賢書,不為紅塵俗世所擾。

只是他握着書卷的手在克制蓄力,手背上也因過度用力青筋暴起。

洛雲姝雙手從姬忽腰後,散漫游移到他的肩頭,輕輕搭上去,附耳不知說了什麽,說話的功夫長指還溫柔觸撫他頸側,而後指尖輕刮男子耳根,讓其耳根染上一抹情慾的紅。

姬忽巋然不動的身姿微顫,手幾乎要将書卷攥壞。

“雲兒。”

他素來清潤的嗓音亦啞得厲害,顯然已瀕臨失控。

二人都穿白衣,清雅出塵,遠看如世外谪仙,微風之中,男式白袍和女子羅裙相疊,都在小幅度地動彈,微亂衣擺下或許已藏了不為人知地偷偷暗合。

姬君淩鳳眸閃過譏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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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對發妻漠不關心、任其枯萎的父親也是一個會沉溺在愛'欲之中的凡人,沉溺到竟不曾發覺他的長子正立在一丈開外,盤觀着他與繼母的交'歡。

姬君淩開蒙起就受祖父訓導,祖父是位好老師,但不算一位好祖父,他從他那裏學到了權勢之道,也學到了冷血無情,連對待親情都可有可無,更遑論男歡女愛?他無興趣去窺探風月之事,松手欲落下面前花枝。

姬忽恰好在此時被挑'逗得不堪承受,微微側過身避開洛雲姝在他耳際四處點火的指尖,被他寬闊肩背遮擋住的一切半露。

時下民風開放,女子衣飾亦大膽,尤其貴族女子夏日只在诃子外面套一層薄紗,盡顯風流韻致。山間風大,稍稍一吹洛雲姝身上紗衣已褪至臂彎,半落不落地搭在手上,她身量雖纖瘦,但骨肉勻稱,又養育了一個孩子,身姿較之十幾歲時多了幾分飽滿,如初剝開的荔枝瑩潤。

白皙玉潤的肩頭半露,在日光照映下白得勝雪,随着呼吸難耐起伏的胸口泛着淺淺柔光,似燈下流光溢彩的瑩潤美玉。

金釵微斜,她依偎在他父親懷裏,已意亂情迷,雙頰潮紅,桃花目中噙着盈盈淚意,迷離眸光遙遙望來,掠過姬君淩時滞了一瞬。

四目相對。

女子眸光迷離,不見羞赧。

姬君淩長指稍頓,那枝擋在眼前的花終究沒落下。

他平靜地看她。

洛雲姝視線定在他面上,發現他的存在卻絲毫不回避,桃花目含淚欲滴,眸中交織着委屈與懵然,像是不高興被繼子偷窺,又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會在此。

二人隔着姬忽對視。

姬忽的手撫上她發頂,在她耳畔說着什麽,或許是情濃時的誓言。

洛雲姝起初認真聽着,後來心不在焉地蹙起眉,眸中淚意越盛,而後抓緊姬忽肩頭,裙擺下的鞋履落下,被羅襪覆蓋的足尖蜷起,腰肢亦小幅地扭了下。

“姬忽……”

過大的歡愉仿佛成了折磨,讓她難以承受,額角滲出汗滴,兩頰潮紅,細長脖頸後仰,貝齒咬住下唇,不滿地嗔怨着。

“姬忽,你不能這樣對我……”

溫柔妩媚的聲線被山風吹至姬君淩耳際,他不禁蹙眉。

不止聲音,洛雲姝臉還倚靠着他父親的胸口,目光越過花枝,直直地望向姬君淩。

不同于從前在他面前端着長輩架勢、雍容端方之時,她目光迷蒙卻不回避,懶洋洋地凝望着他,秀眉死哦粗飛醋,眼淚将落未落,無辜的眸子裏含着乞求,眉心一點紅痣被情慾染得殷紅,聖潔中潛藏堕落,如罂粟豔麗。

她像是在乞求他,又仿佛在挑釁,想誘他一道沉淪。

看着他,洛雲姝紅唇張合,說了兩個字,僅看口型,姬君淩也依稀能辨。

她在說:“給我……”

他的父親一改克制,不顧以往所受的君子之訓,光天化日之下便縱情聲色,而他亦蔑視禮節,不顧“非禮勿視”之道,冷眼旁觀着他們的親密。

甚至隔着他的父親,與他懷中的女人無聲對視。

他想起數月前山中初見那日,這位曾經的繼母因發病出現幻覺,将她錯認成他的父親,彼時她說:“你和姬忽,真的很像。”

姬君淩冷淡的目光陡然一深,鳳眸微眯,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

涼爽山風拂過周身。

卻帶來燥意。

-

洛雲姝神思已錯亂。

倒不是欲'求不滿,這情蠱并非尋常所見的情蠱,受中母蠱者的意願影響居多,而姬忽素來抵觸男女風月之事,蠱發時也更偏向于情愫上的牽絆,肉'體的渴求次之。

因而蠱發雖難受,但只要姬忽再抱她一會,她就能慢慢熬過心裏的折磨,不必非得合歡。

可洛雲姝不甘心。

同樣是中情蠱,憑什麽姬忽依舊坐懷不亂,她就得被蠱折磨得欲'求不滿,不要面子地纏着姬忽?當初和他當了好幾年夫妻,她也沒能占到便宜。

越想越虧。

姬忽肯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她讓她緩解蠱發已經是違背原則了,他是斷然不會從了她的,看不慣他的克制,洛雲姝有心讓姬忽也難受,故意捏他耳垂,還把自己外袍褪下,露出半邊肩頭。

姬忽竟不為所動!

他甚至附耳耐心勸她別被肉'欲蒙蔽心志,言情'欲如何肮髒雲雲。

在這場心理對決上的挫敗讓洛雲姝心生不滿,本要平複的蠱毒叫嚣得更厲害。洛雲姝甚至出現幻覺,抱着她的姬忽不知何故起了身,正一步步遠離她。

他退至不遠處。

洛雲姝看着時近時遠的一雙鳳目。一時覺得這是姬忽,一時又不大像……

姬忽的目光是溫潤的,只有往深處看才能發現隐藏的疏離。而那雙眼乍看清冷無欲,往深處看,卻能覺出隐約的侵略性。

如同狼看獵物。

這樣的目光讓洛雲姝更不願服輸,她定定凝着他,想要在這場情緒的對決中贏了姬忽,勾得他也堕落。

她揉捏他耳垂,甚至低頭在他耳根輕輕吹氣。

“嘶……”

姬忽壓抑地吸了口氣。他低下頭,和那雙清澈又魅惑的眸子對視的瞬間,又再度恍惚了。

不能再看。

就是這樣一雙眸子,将他平靜的心緒撕開一道深淵似的口子,讓他在她離去後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輾轉難安。姬忽想着不如給了她。

但她輕揉他頸側時,堆積心頭的陰霾湧上,姬忽眉頭抗拒蹙起,他用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抱歉,雲兒。并非我有意吊着你。我生在世家,見過太多肮髒淫'亂之事。父親心中只有發妻,為了利益才與母親聯姻,他們不愛彼此,可我幼時卻曾親眼撞見他們失控交'歡,沉溺于情慾。那時我便知曉,情'愛非但不代表情意,甚至會玷污情意。”

及至十七,祖母希望他與她的母族顧氏聯姻,好幫顧家走過難關,她老人家給他與顧氏的酒中下了情藥,讓他們奉子成婚……

姬忽掐斷了回憶,諷道:“所以你看,情'慾何其肮髒,我不希望你我之間只有欲而無情。”

洛雲姝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忘了自己正被姬忽抱着,只看得見遠處不為所動的他。

那雙清冷鳳目深不見底,定定凝着她,洛雲姝亦直勾勾凝着他,挑釁般眯起眼眸,輕道:“給我……”

姬忽依舊八風不動,落在她發間的手掌卻因為這一句話緊了緊。

察覺到這細微變化,洛雲姝心中不滿稍得填補。看,他姬忽也是凡人,并非完全不受侵擾。

這念頭讓喧嚣的渴念漸息。

她忽地從混沌思緒間抽出一分清醒,才發覺姬忽并非立在遠處,而在她的身邊。

至于樹後……

長身玉立的青年玄衣金冠,冷冽逼人,似乎不是姬忽的幻象——

是他那位長子!

那次認錯人的窘事歷歷在目,“你和姬忽,很像呢……”自己曾親口說出去的一句話回蕩耳邊。洛雲姝目光寸寸凝滞,平生第一次感到羞恥,她慌亂地把臉埋入姬忽胸口。

姬忽被她撩'撥得心亂,一時未留意別處,見她忽然羞愧地将臉埋入他懷中,心口一陣發軟。

他撫着她頭發安撫,沉默須臾,仿佛認栽了:“抱歉,是我讓你難受了。我怕并非針對你,只是自己受陰霾所控,若你實在想要,我可——”

他的服從讓洛雲姝徹底滿足,因蠱發而生的空落被一句妥協的話填滿,她腦子更清醒了,想起适才所見的玄衣青年,洛雲姝鬼鬼祟祟地擡頭。

樹後已空無一人,只有随微風搖曳的花枝和灰黑色的樹幹。

哪有什麽前繼子?

洛雲姝疑心是自己因為蠱發出現了幻覺,她沒了別的心思,拉上垂落臂彎的紗衣,撐着顫得發虛的腳從姬忽懷中站起,又恢複往日的散漫。

她理了理歪斜的發釵,像個撩'撥過後又無情離去的浪蕩子,淡道:“……方才因蠱毒發作失了分寸。你先忙,我去看看阿九。”

說罷轉身走出涼亭。

姬忽看着前妻佯裝從容實則慌不擇路的背影,被她挑起的燥意被風吹散,懷裏雖空了,心中卻更為踏實。

不夠,她還不夠愛他。

他不希望她對他先有欲再有情。

-

洛雲姝恍惚地走着。

她這幾日本就體弱,又被情蠱發作折磨了一番,渾身已虛弱無力,只是面子容不得她在姬忽面前多待上一刻,就連姬忽要送她回來,她亦果斷回絕。

一路扶着樹終于走出林子,經過一處水榭時,她的腿已軟得發抖,身上也沁出薄汗。

洛雲姝半倚着廊柱,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平複,目光瞥到水中亭臺樓閣的倒影,又想起适才的錯覺。

煩人。

正想着那個身影,如鏡水面上竟真的出現個玄衣金冠的颀長身影,倒影并不清晰,洛雲姝卻仿佛清楚地看到水中人的眉眼。

他在與她對視。

清冷鳳眸中藏着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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