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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的靈魂仿佛被撕成兩半。
一半勸他穩妥行事,好好裝,千萬別發瘋。
另一半看着她風淡雲清的模樣嗤之以鼻,說自己反正不吃回頭草,結果看她對別的男人笑靥如花後燃起熊熊妒火,燒得他五髒六腑鮮血淋漓。
他就像表面平靜的木油桶,這些日子她信他忘卻過往,他也快信了。可惜早上這場戲像場烈火,順着引線已經燒到油桶外壁。
桶內滿滿的熱油已在燃爆邊緣。
回想這段時間,他裝好同事裝得得多好啊。
上午那場告白戲,把他虛僞的僞裝全部毀了。引他不可遏制地想到從前!
他想用力攥緊她的手腕,最好留下深紅的痕跡讓她疼,讓她哭!讓她求自己!
他問問她,問問這個沒長心肺的女人當初為什麽那麽做?為什麽頭也不回的走了?
連句話都不給他留。
剛下床就把他給踢了,把他當什麽了?慰藉獲得快樂的物件嗎?
他可是個活人!
不見他,不聽他解釋,徹底消失。
不就是吵個架嗎?他說不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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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一刻,他對扭曲糾纏他三年的情緒終于釋然。
他就知道,自己的冷漠淡然一到她面前就是個狗屁!
別說過三年,就算是過三十年,三百年他都沒個長進!
梁束又氣又惱,憋得他一股氣從胸口直沖天靈蓋,半邊身子都酸疼難忍。
他恨自己不争氣,更恨她沒有心。
平靜的表象終于被撕破一個口子,露出潰爛流出膿水的血肉。
他固執攔在她面前,重重閉眼壓下眼尾的酸澀。
掀起唇角,若無其事地問她,“這三年,親過別人嗎?”
安涴擡頭,目光驚愕。
察覺到她的眼神,梁束扭頭避過,彎唇笑笑,“沒有也沒關系,反正是我主動。”
他垂眸想了想,“你的反應跟當初我跟你表白一樣就行。”
“還真巧。”
梁束喃喃低語,似乎陷入回憶。
他們的初識并不愉快,甚至一開始梁束是讨厭她的。
“十六歲到現在,咱們也認識十年了吧?”
梁束側眸重新看她,“在一起七年,分開三年。”
“我對你哪裏不好嗎?你不告而別。”
傍晚,夕陽灑下金色光芒。
在他們身上也蒙了一層金粉似的。
安涴仰頭看着他發梢那抹光暈,往後退了一步,“梁束。”
她輕聲喊他的名字,咬音略重。其中的含義,被時光侵染了七年,彼此都懂。
梁束盯着她後退的腳尖眸色更深,輕笑一聲,“管我?”
仿佛墜入回憶,“以前我每次惹你生氣,你就這樣喊我名字警告我。”
“可是安涴……現在你以什麽身份管束我?”
“你冷靜一下。”
安涴不知道他這是突然怎麽了頭皮發麻。但是馬上要拍下一場戲,說這些事,時間和地點都不合适,在這又怕激怒他,“我先進去了。”
安涴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止步,“我給你留過信息,是你沒回。”
梁束猛地擡頭,滿眼不可置信。
穿過不太平坦的碎石路,三層紅磚舊樓房,安涴止步仰頭,眨了眨眼。
也不怪梁束,她從看到劇本,到現在看到片場布景的這一刻就知道她避不過這一場對話。
跟他們的過去,太像了。
安涴眨幹眼尾淚光,再提步時神情已與往常無異。
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信步往前走。
在對方滾燙的指尖碰到她手腕內側時,她觸電般往回收,心髒狂跳。還好繞過昏暗的走廊轉角就是布置好的拍攝地。
人來人往,在她身後緊追不舍的人只好暗自收手。
遠遠能聽到魏導豪爽的笑,好像在跟誰聊得很開心。
安涴在前面,梁束收回手後将手插在兜裏,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緩慢地跟她走。
這場戲在女主林懷陽的卧室,劇組特意租下一棟老舊紅磚小樓,把格局進行修改,将門換了方向,打通隔壁,方便拍戲。
所以鏡頭前看不大的卧室,其實鏡頭後面是個寬敞的客廳。
卧室燈光明亮,客廳沒開燈。
魏導就在半明半暗的交界處跟人說話,安涴走近一看,居然是熟人,剛要笑着打招呼就被人突然握住手腕拽到身後。
魏導聽到動靜扭頭,瞧見他的寶貝男女主過來頓時喜笑顏開。
朝他們伸出手,“快過來,你們三劍客這回終于齊了。”
梁束盯着站在魏導身旁的言橋沒作聲,言橋也平靜回望。
驀地,梁束突然笑了,輕輕拽過安涴替她介紹,“你的前任搭檔。”
說話間,拇指還不老實,緩慢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她腕側柔嫩的肌膚。
像冰冷的蟒蛇沿着皮肉攀爬,引得安涴一陣戰栗。
她輕輕掙了一下,沒掙開,怕引起他們注意不敢再動,往左前一步遮住他的小動作。然後對言橋颔首,“好久不見啊言橋。”
話音未落,皮肉就被人不滿地掐了一下。
安涴:……
魏導心思都在一會兒的戲上,沒注意他們的小官司,見男女主都到了就尋思給他們講講戲。招呼梁束和安涴過來之前倒想起來問言橋一句,“小言你是不是也沒拍過吻戲?要不一會兒這戲你留這看看?”
“好的魏導,正好我也想學習一下。”
“行,那我講講這場吻戲,你們仨都聽聽。”
《吞霧》雖然是以緝毒為背景,但感情戲也很重。魏玮故意這樣設置,就是想襯托毒品的可恨,在這種情況下的愛別離,身不由己。
所以感情戲更講究,要暧昧有情但不顯欲。
要通過九場親密戲來凸顯人物情感的變化,被形勢裹挾的無奈。
“這場吻戲是少年回憶裏的,年少嘛比較純情,不太好拍。”
魏導把這場戲的難點撿巴撿巴歸攏起來,“梁束你要熱情,但不能顯得急色,一急色畫面就不好看,容易不高級,顯得下流。”
說完梁束,魏玮又看向安涴,雙手搭成花似的往上拖,“你呢,承接得要羞澀,有回應,但不能多。”
“這幕戲的基調就是青澀美好,你倆去布景裏琢磨琢磨去。”
說着給人攆進鏡頭前面去了,把言橋留在鏡頭後面讓他學習。
從某方面來說,魏玮覺得自己是個極好的導演,還是個好人。大氣不藏私,願意提攜後輩。
可惜那邊他的男女主對他自得的小心思一無所知。
直到進入布景,梁束才若無其事松開手。
環顧一圈,不到十平米的卧室,靠着木框窗戶擺了一張半舊木床。木床對面是一張簡易的四方書桌,書桌上鋪了一層紅白格桌布,又壓了一塊玻璃板。
窗戶對面是老式木門,上下兩個方塊,四角雕着簡易花紋。門後一排挂鈎,滿滿登登挂了一門的包和衣服。
門邊擺着一個木制衣櫃,是那個年代最常見的樣式,衣櫃外面一整面銀鏡。
梁束打量時,安涴站他身邊也将屋內陳設納入眼底,視線一一掃過,微微怔愣。
“你覺得在哪親比較好?”
梁束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見她出神直接伸手捏住她的指腹。
安涴回頭看他,有點疑惑,自從上午那場戲拍完之後,他怎麽回事?
他就有種破罐子破摔的“豁達”?
劇本對這場戲描寫很少,傾向演員自由發揮。
這也是之前魏玮一直讓他倆在一起好好讨論劇本的原因,這部戲的親密戲基本都放權給演員,讓演員自己琢磨,自己發揮。
如果拍出來效果不行,魏玮才會出手幹預。
他覺得情感爆發這玩意,自發的東西比預設的要好。
周圍這麽多人看着,安涴再淡的性子此時都開始緊張。
一是沒在這麽多人面前親過人,二是還要被攝像機記錄,三是剛剛梁束那個狀态,她現在害怕他随時發瘋。
雖然她不知道三年未見的梁束什麽樣,但她可太了解他之前的狗樣子。
急了什麽都能幹出來的主兒。
手心漸漸沁出汗液,後背也一陣熱。
梁束目光灼然一直沒有挪開,咄咄逼人,安涴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思索一番。
初吻戲肯定不能在床上。
本來她覺得門後比較符合人設,但是門後東西太滿,拍出來沒有美感。
書桌和窗戶,都還可以,但又都覺得不夠好。
安涴沒思緒,扭頭問他,“你覺得哪好?”
梁束目光幽深,對她扯了扯唇角而後挪到另一邊示意她看。安涴先是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秒就看到鏡面閃閃的衣櫃,暗道果然。
“應朔是離經叛道的強勢性子,他親人肯定不會太平淡。”
“我看衣櫃這就合适。”
“親的時候還反光。”
“兩個人在這聊天”,梁束拍拍床面,一邊說一邊模拟想象中的動線,“應朔逼問林懷陽有沒有想他,最近看沒看別的男生,林懷陽白他一眼,惱怒地轉身就走,然後被應朔一把拽住。”
“林懷陽怕媽媽聽到,輕輕掙紮,但是應朔不放手,直到林懷陽後背抵住衣櫃。”
“四目相對,應朔一低頭就親了上去。”
“怎麽樣?”梁束說完問安涴。
安涴想想,點頭,她覺得這種設計符合應朔和林懷陽的人設。
“怎麽樣?十分鐘後開拍?”
魏導舉起擴音器,“服化組過來給他倆整理一下。”
察覺到他的目光,安涴擰眉看他,用眼神暗示他。
梁束渾不在意,輕笑一聲挪開眼并不接招,“提前醞釀一下感情。”
工作人員過來快速幫他們整理衣服,簡單收拾發型。
少年青澀,沒什麽妝可補。
兩個人相對而立,“一會兒跟着我的情緒,這段戲幾乎沒有臺詞,眼神和表情很重要。”
安涴點頭表示聽到。
整理完,工作人員迅速退下。
兩人立在卧室中央,看魏導擡了下手,“ACTION!”
剛剛噪雜的片場瞬間安靜,像按下時間停止按鈕一樣,每個人都停在原地看像他們。
無數目光落在她身上,安涴呼吸凝滞。
下一秒就被梁束握住手腕,安涴下意識垂眼看過去,然後就看見他手掌緩慢地往下,強勢地将手指塞進她的指縫,直至與她十指相牽。
安涴頭皮發麻,心髒怦怦,任他把自己拽到床邊坐下。
他側頭看着她,半晌無聲。
漆黑的眼眸像深濃的漩渦,要将她吸進去。
“想哥了嗎?”
梁束突然開口,壓低嗓音。
似乎怕門外她媽媽聽到。
知道他這是又不按常理出牌,有了上午那次安涴也有經驗。
她歪頭看他,半晌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沒想。”
梁束手指用力夾住她的,把她往身邊拽,安涴一下栽倒在他懷裏,梁束沒扶她,垂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那想誰了?”
嗓音啞得不像話,仔細聽還有點酸,“又看別的小哥哥了?”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安涴迅速掙開他,紅着臉起身。生怕媽媽進來瞧出什麽不對勁。
梁束沒給她逃的機會,一個跨步攥住她的手腕,兩個人推搡之間,梁束将她抵在衣櫃上。
他往前一步,低下頭。
鼻息可聞。
“給哥親口?”
作者有話說:
下章預告:時隔三年,安涴第一次離他這麽近。
寶子們,0點加更一章,然後就入v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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