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冬令時 “你不會也是吸血鬼吧?”……
第16章 冬令時 “你不會也是吸血鬼吧?”……
秋季的倫敦陰冷多雨, 許恩霖走過一片荒蕪的小院,踏上臺階摁響門鈴。
不多久伴随咔噠一聲輕響,大門拉開一條細縫, 他擡眼,和屋裏的人視線輕撞。
許恩霖的第一反應是這淺粉色頭發好紮眼睛。
再然後他愣了兩秒, 微微蹙起眉頭, 在心裏問自己:她高中是不是有個綽號叫巴啦啦小魔仙來着?
“來啦?”麥初松開把手, 側了下身子讓他進屋。
“嗯。”許恩霖禮貌道謝, 擡步跨過門檻。
“莫知都跟我說了, 還讓我照顧好你。”麥初右手拿着一顆鮮紅色還挂着水的彩椒, 懷裏捧着一罐酸奶。
許恩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看着她将彩椒蘸滿白色黏稠物後放進了嘴裏。
嘎嘣一聲脆響, 他繃直嘴角,也不知道是哪國的飲食風俗這麽獵奇。
前面的女孩突然停下腳步,許恩霖心一緊,擡頭立正一臉嚴肅。
麥初咽下嘴裏的東西,看着他問:“可以嗎?”
許恩霖壓根沒注意她前面說了什麽,慌亂中點了點頭, 答應說:“行啊。”
“就怕你那間隔音不太好。”麥初踏上一級樓梯,猛地想起什麽, 回過頭看向許恩霖空空如也的雙手問, “你行李呢?”
許恩霖扭過身子給她看背上的雙肩包:“這兒。”
“就這樣啊?”
許恩霖“嗯”了一聲, 扯開嘴角自嘲一笑。
也許是過去幾個月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足夠戲劇性,一開門發現空空蕩蕩的屋子, 許恩霖甚至想到了中介給他的是萬/能/鑰/匙,而他走錯房間了,都沒料到自己是被入室盜竊了。
從過冬的衣服到桌上的燒水壺, 稍微有點價值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許恩霖打開每一格抽屜每一間櫃子,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遍,還好歹徒漏了陽臺,他起碼還有一身換洗衣物。
他把這事告訴了中介,全程心如止水。
等待警察上門的期間他坐在門口翻閱社交平臺,看到不少人發帖說有相同遭遇,他心裏勉強好受了些。
有一條評論說:你看看你家門口有沒有一張硬卡片。
許恩霖垂眸向下,居然還真有。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卡片,視線重新回到屏幕上,将後半句話看完。
【那很可能就是作案工具。】
哧一聲,許恩霖發自內心地笑了。
“電子産品什麽的在身上就已經是萬幸了。”麥初展開雙臂,“歡迎來到異國他鄉。”
許恩霖看看她張開的懷抱,又擡高視線看看她,他初來乍到不太懂,這是在和他打招呼嗎?
他剛邁步要擡手,麥初就收手回身繼續往上走:“原來那間次卧現在住了一個臺省來的姐姐,她基本到了晚上才會回來,她挺安靜的,你放心。”
許恩霖雙手在空中抓握了一下,抱住自己胳膊咳嗽了聲,說:“好。”
“你的房間在主卧隔壁,之前是用來放雜物的,面積不算大,已經讓人收拾過了。”麥初摁下門把手,打開牆上的開關,“就是沒有自己單獨的衛浴,樓上樓下都有公用的衛生間,你選一個用就行。”
許恩霖往裏張望一圈,點點頭說:“挺大的,比我那套studio好多了。”
“中介有說會賠償嗎?”麥初回過頭問他。
許恩霖搖頭:“怪我沒鎖好門。”
“正常,別想了,就讓這事過去吧,這是每個留子成長的必經之路。”麥初指了下隔壁房間告訴他,“房東就住你隔壁。”
屋裏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床墊,這會兒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商鋪開門,但現如今許恩霖哪兒還挑什麽,今晚不用睡橋洞他就感恩戴德了。
走廊裏響起腳步聲,許恩霖回頭看了眼,又得到一次對視覺的猛烈沖擊。
橘紅的腦袋上頂着銀白色的頭戴式耳機,松松垮垮的牛仔褲外套了條格子裙,酒紅色外套毛領張揚,裏頭是件輕薄半透的灰色襯衫。
許恩霖從沒覺得自己的眼睛這麽忙過,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把視線落點放在哪裏。
麥初朝外看了眼,揚聲問:“你要出門啊?”
那位潮男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晚上回來吃飯嗎?”
男孩歪着腦袋趴在門框上,臉上妝容精致,俏皮地眨眨眼睛說:“應該不回來了。”
麥初擺擺手:“去吧去吧。”
對方看着年紀偏小,應該是合租的室友。
許恩霖摘下肩上的背包,問麥初:“房東什麽時候回來啊?我跟他談一下房租。”
麥初擡起下巴指了下門外:“他剛走。”
“……”許恩霖呆愣兩秒後提聲反問,“他是房東?”
“對,這是他家房子,他學藝術管理的,比我們小兩屆。”麥初咬了口手裏的彩椒,說,“我們都叫他少爺。”
許恩霖點點頭,低聲跟念了句:“少爺。”
“你之前房租多少?”
“四百每周。”
麥初拔高音調:“這麽貴?”
許恩霖試圖解釋:“離學校近。”
“離小偷也挺近的。”
“……”
麥初把最後一口彩椒塞進嘴裏,咧開嘴角呵呵笑了笑:“你放心,這塊兒是富人區,治安還是挺好的。”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頭正對着小院,視野開闊,只可惜倫敦晴天很少,多數日子都是霧蒙蒙的陰天。
“我是免費住的,你算我朋友,你就這麽住着也行,你要是過意不去就每周交個一百意思意思。”
“好。”
“你……”麥初原本要說“那你收拾收拾吧”,但眼見着他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收拾。
她改口問:“你吃飯了嗎?”
“從食堂吃了過來的。”
“那肯定是沒吃飽。”麥初越過他走出房間,“下來吧,我煮個面,我也還沒吃。”
“好。”
許恩霖活到二十二歲,人生不說順風順水,但也一路無虞。
他平穩地上學,平穩地高考,平穩地上完本科,又平穩地考上了研究生,然後人生急轉直下,他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成了四處碰壁無人認領的“學術孤兒”。
這四個字是師兄姐們取的,本意是調侃和同情,但這困境切切實實落在自己頭上,許恩霖很難不感受到幾分冷嘲熱諷。
導師引咎辭職,同門的師兄姐要麽臨近畢業、要麽手握重點項目,只剩他沒有退路,也看不到前路在哪兒。
從小被捧着長大的優等生第一次學會了低聲下氣地求人,有的老師講話直接,不收就是不收,也不願意再給他時間細聊,有的老師還算委婉,安慰了他,也給他指了幾條方向。
系裏一團亂,輔導員近來頭疼得很,她把許恩霖叫到辦公室,遞給他一份申請表。
“本來你才研一,出去交換還太早,但現在情況特殊,你要是願意就填表辦手續吧,語言課程已經開始了,我等會就把你拉進群裏,就當是個機會鍛煉鍛煉自己。”
許恩霖捏着薄薄的幾張A4紙,除了低下頭道謝也沒什麽別的選擇。
他最近總覺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有時候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能神游出竅,然後猛地一驚醒,四顧茫然,得站在原地想一會兒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去。
“你吃不吃辣啊?這個醬是我自己熬的。”
女孩的聲音逐漸清晰,許恩霖掀眸看向桌對面的人,視線重新聚焦。
吊燈的暖光驅趕了陰天的沉悶,鍋中沸騰冒着白汽,麥初穿着藍白條紋的圍裙,卡通頭箍壓住亂糟糟的碎發,兩只手都沒閑着,又是撈面又是煎蛋,在竈頭邊好一通忙活。
在今天之前他對麥初最大的印象就是文科班那個成績很好的女生,高中畢業後兩人就沒見過,好像聽誰說她出國讀大學了。
“就是沒買到黃豆,我只能拿鷹嘴豆代替,看着還行,但味道是肯定差了點。”麥初用筷子攪拌着面,繼續絮絮叨叨。
許恩霖摸摸眉毛,突然挺想笑的。
也許是因為她和他出生在同一個地方,也許是她和他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也許只是因為她做的豌雜面實在太香了,在這樣一個光線昏沉的下午,他漸漸放松下來,竟然在異國他鄉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踏實。
“麥初。”
“嗯?”麥初擡頭看向他。
“謝謝你。”
“客氣什麽,都是朋友。”麥初将金燦燦的煎蛋夾到拌好的面上,“好了,吃吧。”
許恩霖把一碗豌雜面吃得幹幹淨淨,他其實不太能吃辣,後半碗整個口腔都冒着燒灼感,但又舍不得浪費。
“有……”許恩霖清了清沙啞的嗓子,“有水嗎?”
“有。”麥初跳下高腳凳,拉開冰箱門拿了瓶純淨水出來。
“哦對了,冰箱裏的東西你随便拿,想要什麽就寫那塊板子上,Alan看到會給你買的。”
“Alan?”
“少爺他媽派來照顧他的,算這個房子的管家。”麥初擰松瓶蓋把水遞過去。
“哦。”
許恩霖仰頭灌了一大口水,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那你們為什麽還要找室友?為了收留心碎留學生?”
麥初彎唇笑起來,放下碗解釋說:“少爺他姐跟我哥是朋友,知道我來上學就讓我也住過來,他經常不回家,我一個人無聊,就想再找個室友,早知道你也來倫敦就讓你直接過來了,這種租房中介很容易不靠譜的。”
許恩霖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手裏的塑料瓶被摁癟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
“怎麽樣?你對房子還滿意吧?”麥初問。
“當然滿意。”許恩霖說,“要沒有你,我估計今晚就得流落街頭了。”
麥初笑了笑,起身将碗筷放進水池裏。
許恩霖慌忙開口:“我來洗吧。”
“本來就是留給你洗的。”麥初打開水龍頭沖了把手,“我就住一樓,有事喊我。”
“好。”
麥初走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問:“你知道哪個是洗潔精吧?”
許恩霖拿起一個綠瓶子:“這個?”
“對。”麥初放下心來,把手背到身後,倒退着往後走,“洗完你記得再拿那塊白色的方巾把水擦幹。”
“好。”
“你有數進門到現在你說了幾個‘好’嗎?”
許恩霖呼吸一緊,擡眸看向她,麥初笑着轉過身。
涼水沖刷在指尖,他收回視線,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拿髒碗還是先倒洗潔精,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跳得有些快。
門上咚咚兩聲輕響,麥初摘下一邊耳機,揚聲喊:“你直接開門好了。”
許恩霖摁下門把手,只打開了一點門縫,朝裏喊話說:“商店好像都關門了,能幫我跟……少爺借件衣服嗎?我當睡衣穿。”
“哦。”麥初放下盤坐在椅子上的雙腿,踩上拖鞋站起身說,“我給你找一件吧,他衣櫃裏還真不一定有你能穿的衣服。”
“Hao……”許恩霖緊急收聲,改口說,“行,謝謝。”
在麥初翻找的時間裏他就安靜站在門口等着,等她手裏拿着一件T恤走出來時差點被牆邊杵着的男人吓一跳。
“我還以為你回房間了。”麥初手撫着胸口給自己拍了拍。
“沒。”
“這個給你。”麥初把T恤遞過來,“我就穿了一次,幹淨的,尺碼很大,你穿應該也是寬松的。”
許恩霖接過衣服,又說了一遍謝謝。
“早點洗洗睡吧。”麥初轉身回房間,“晚安。”
“晚安。”
冬令時的倫敦光照嚴重不足,麥初每天點開朋友圈都能看見他們英區留子分享的《種太陽》。
新室友的到來并沒有如她所願讓這棟房子可以熱鬧起來,臺省來的姐姐溫柔文靜,更喜歡獨來獨往,回家了也是一個人在房間裏待着,至于許恩霖——
莫知告訴她他最近犯太歲,但麥初也不能當着人家面問什麽,怕揭人傷疤。
她能給的關心也就是做做飯,在這個陰冷的異國冬日,暖不了他的心至少暖暖他的胃。
“回來啦?”
“嗯。”許恩霖取下肩上的書包,“你還沒吃晚飯啊?”
“對,我從學校回來就睡了一覺。”麥初揭開鍋蓋,咖喱的香氣飄散開來,“飯快好了,你去洗手吧。”
“好。”
麥初又揚聲喊:“順便把張嘉睿喊下來。”
許恩霖停下腳步應了一聲。
張嘉睿就是少爺的大名,住進來那麽多天,許恩霖還沒有機會和房東正式打過照面,他敲敲緊閉的房門,開口喊:“麥初說飯做好了,可以下去吃了。”
沒有聽到回應,這個季節外面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天黑得也格外早,許恩霖想他應該是在睡覺。
等他洗完手下樓,麥初已經把飯菜端上餐桌了,許恩霖加快腳步走上去,幫着她擺碗筷。
“少爺呢?”
她剛問完樓梯上就響起腳步聲,張嘉睿揉着亂糟糟的頭發,邊打哈欠邊說:“什麽味道啊?好香啊。”
“咖喱豬排飯。”麥初摘下身上的圍裙,“快點下來吃飯。”
男孩穿着撞色的插肩長T和格子睡褲,許恩霖偷瞄了一眼,這是他入住以後第一次見到少爺這樣素的打扮,莫名有種終于見到了真人的即視感。
“我要減肥,不吃碳水了。”張嘉睿拉開高腳凳,伸手去夠桌上的番茄,“我吃這個吧。”
他說着就要往嘴裏送,許恩霖和麥初同時伸出手來阻攔,一個說“沒洗”,另一個喊“別吃”。
張嘉睿張着嘴巴,看看他又看看她。
許恩霖離他近,拿走他手裏那顆黃番茄遞給麥初。
“你夠瘦了。”麥初接過番茄放到水龍頭下沖了一遍,“而且不吃碳水脫發的,你還要在英國待好久呢,你不怕回去的時候你頭上沒毛了啊?”
“呸呸呸。”張嘉睿咬了口鮮嫩多汁的番茄,屈服于饑餓和饞嘴,“那你給我盛小半碗。”
“今天你姐跟我說你媽想你了,吵着要來看你。”麥初坐到餐桌邊,“你這兩天最好安分點啊,別太張揚。”
“她就嘴上那麽喊喊。”張嘉睿握着勺柄,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她不敢坐飛機的。”
“我聽你姐那描述,我都怕你媽開車自駕來倫敦。”麥初偏轉視線看向左側方的許恩霖,問他,“夠嗎?不夠鍋裏還有。”
“夠了。”許恩霖擡起頭回答,“很好吃。”
“诶毛毛。”
“嗯?”
張嘉睿邊刷朋友圈邊吃飯,問她:“你哥最近又在搗鼓什麽呢?”
“鬼知道他。”麥初用勺子将米飯壓進湯汁裏,“你姐的個人品牌做得風生水起,他估計又受刺激了。”
“他就不能回家繼承家業?”
“領導後媽老板親爸,你不如一槍崩死他。”
許恩霖安靜吃着盤子裏的飯,這些話題他一句都插不上。
“你爸媽是做什麽的啊?”
許恩霖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被提問的人是自己,他迎上對方的目光,放下勺子回答說:“呃,我爸媽……”
“酒店。”麥初幫他做了回答,“我們那兒檔次最高的酒店。”
“哦~”張嘉睿朝他伸出手,“幸會幸會。”
許恩霖禮貌地回握住。
想了想他還是解釋說:“酒店是我爺爺的,我爸媽的公司是文化傳媒相關。”
張嘉睿點點頭:“那你們家業務夠廣泛的啊,大集團。”
“沒……”
沒等他說完張嘉睿又問:“那你畢業之後是回去繼承家業嗎?”
這次許恩霖剛要搖頭就被麥初出聲打斷了。
“你煩不煩?能不能讓人家好好吃飯?”她把剩下那半顆番茄塞進張嘉睿嘴裏,沒好氣地說,“啃你的番茄去。”
許恩霖低下頭,偷偷松了口氣。
“我關心關心新室友嘛。”張嘉睿嘟囔說,“兇死了你。”
他說吃小半碗就真的只吃了小半碗,把碗筷丢進洗水池裏就舉着番茄上樓了。
少爺一走,餐廳裏只剩下他和麥初兩個人,許恩霖覺得一下子自在不少。
“你最近課多嗎?”麥初問他,“這幾天好像回來得都挺晚的。”
“白天約不到實驗室。”許恩霖說,“不過我明天下午沒課,你喜歡吃什麽?”
“啊?”麥初擡起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許恩霖看着她說:“你喜歡吃什麽?明天我來做飯吧。”
他目光誠懇表情真摯,麥初忽然有些想笑,問:“你會做飯?”
“我可以對着教程學。”
麥初點點頭,也不為難他這個廚房新手,看着桌上剩下的兩顆紅色番茄說:“那就番茄雞蛋面吧,多點雞蛋。”
“好。”
許恩霖咬了口豬排,沒有讓桌上的氣氛冷下來,繼續就着這個話題問了下去:“你很喜歡做飯?”
“也不是喜歡吧,出國了就被迫學會了。”麥初放下勺子,“就跟你明天一樣。”
麥初吃飯速度快,但吃完了她也沒離開餐桌,等許恩霖盤子也快光了才開口說:“吃完你就放水池裏吧,等會讓張嘉睿下來洗碗,天天喊他少爺他還真當自己什麽家務都不用幹了。”
“沒事,就幾個盤子,我順手的事。”
“好吧随你。”麥初沒跟他講客套話,打了個哈欠說,“我回房間了啊,又困了。”
“好。”
沉悶無趣的冬季讓人無所事事,麥初最近總是睡不到整覺,隔幾個小時就醒一次,反正每次醒過來外面的天都是黑的。
這天吃完晚飯她又一覺睡到淩晨,喉嚨幹渴,她裹了件毯子拉開房間門,迷迷糊糊中看到廚房裏亮着燈。
“誰啊?”麥初半眯着眼睛走過去,問,“你怎麽坐在這兒啊?”
許恩霖面前一臺筆記本電腦,回答說:“樓上太吵,降噪耳機戴多了我又頭痛。”
麥初板下臉:“是不是張嘉睿帶人回來了?”
“沒有。”許恩霖說,“他好像在跟人打電話。”
“我去罵他,大半夜的。”麥初作勢要往樓梯上走。
“诶。”許恩霖起身攔住她,“他。”
他壓低了些聲音,說:“他哭了。”
麥初揚起眉毛:“為什麽?”
“我沒聽太清。”許恩霖收回手,“別去了,我在這寫也一樣的。”
“你不冷啊?地暖開了嗎?”麥初裹緊身上的毛毯,一出房間門她就覺得冷飕飕的。
“開了,一下來就開了。”
“這是老房子,一樓的供暖系統不太管用,你開一夜估計都熱不起來。”麥初裹緊身上的毛毯,“你要不來我房間?”
許恩霖愣了一瞬,搖頭拒絕:“不用了吧。”
“沒事,我房間桌子多,我開了取暖器的。”麥初直接上手捧走他的電腦,“來吧。”
活了快二十三年許恩霖從沒進過女生的房間,腳跨過門檻的一刻他還在心裏躊躇,怕自己的行為太唐突失禮,但等他擡眸看見屋裏的全貌,他就無暇再關心唐不唐突了,他腦子裏只剩一個問題:
這也能叫卧室?
麥初的房間面積快是他那間的三倍大,因此也顯得格外空曠,——許恩霖不知道這個詞能不能形容一間卧室,但此刻他只想到了這個詞。
一進門就是兩張靠着牆的白色長桌,上面擺了些七七八八的雜物,另一面牆放了兩面大櫃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他甚至都沒看見床在哪裏。
“這是你的房間?”他偏頭看向麥初求證。
“對啊。”麥初收拾了一張桌子出來,又把另一把椅子上堆疊的衣服拿走,招呼他說,“你坐。”
“好。”
“我這間是拿書房改的,所以大一點。”麥初說,“我看中了那面白牆。”
“那你晚上睡哪兒?”
“地上。”麥初朝後翹起大拇指。
許恩霖越過她朝她身後看去,牆邊鋪了張長毛地毯,但怎麽看也不像是能睡人的地方:“地上怎麽睡?”
“地上怎麽不能睡?”
許恩霖被問住了,想着這個房子再怎麽着也不至于缺張床墊,也許人家就喜歡這種日韓風格,他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我也有篇essay要寫。”麥初拉開椅子坐下,她和許恩霖剛好背對着背,“你餓的話架子上有零食,随便拿。”
“好。”
“加油。”麥初解開耳機繩,“漫漫長夜,I am with you。”
許恩霖掀起嘴角笑了笑,回她:“加油。”
麥初的房間确實溫暖多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點了香薰,屋裏彌漫着股清甜的香味,像秋日枝頭成熟的蘋果。
這次無人打擾,許恩霖将待辦事項上剩餘的任務一口氣全完成了。
“我好……”他側身擡頭,發現身後的女孩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着了。
“麥初。”許恩霖輕聲喊。
“嗯?”
“我好了,你去睡覺吧,別趴在這兒了。”
麥初坐起身,迷迷瞪瞪地問他:“幾點了啊?”
“三點多,快四點了。”
“啊?”麥初雙手捧住臉,用力搓了搓臉頰,“蒼天啊我怎麽又睡着了?”
“你essay寫完了嗎?”其實問完許恩霖心裏就有數了,他瞄到屏幕上的文檔字數了。
“我只想眯五分鐘來着。”
她擡起頭,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對許恩霖說:“我餓了,你餓嗎?”
許恩霖實在沒忍住,扯開嘴角笑出了聲,他點點頭:“應該還有番茄,我去煮面?”
“好。”麥初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嘴裏說,“拜托你了。”
走到門口許恩霖腳步一頓,扶着門把手回過頭問:“你真的覺得我做的番茄雞蛋面好吃?”
麥初朝他眨眨眼睛:“好吃啊。”
許恩霖不太相信,又問了一遍:“真的?”
上次做完他自己嘗了都覺得難以下咽,面太軟爛番茄太生雞蛋太鹹,可是看到桌對面的麥初捧着碗大口嗦面,他也不好意思再矯情,何況這份黑暗料理還出自自己的手。
“騙你幹什麽。”麥初重新戴上耳機,目光落回在電腦屏幕上,“都留子了誰還挑食啊。”
許恩霖一下子哽住。
所以還是難吃的。
只是這位小姐心地善良且味覺失靈。
周五晚上麥初從中超買了兩包湯圓,她說在國內從來不愛吃馄饨餃子湯圓這些東西,出了國卻意外饞得很。
許恩霖用勺子舀起一顆黑芝麻餡的湯圓,點了點頭說:“我也是。”
麥初偏頭看向窗外:“這幾天都零下了吧,什麽時候下雪啊?”
“還是別下了,路都不好走。”
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窗戶漏風,麥初縮着肩膀打了個寒戰,對許恩霖說:“好冷啊,我們去房間裏吃吧。”
她搬來一張矮桌,關了頂燈,打開櫃子上的投影儀。
許恩霖盤腿坐到地毯上,突然有些理解麥初為什麽選這裏做卧室了。
幹淨的白牆長七八米,做幕布剛剛好,這完全就是一間私人影院。
“找個電影看吧。”麥初握着遙控器,問,“你想看什麽?”
“都行。”
光标不斷劃過一張張電影海報,麥初挑了半天也沒挑到滿意的。
許恩霖出聲提醒她:“湯圓要冷了。”
“看這個吧!”麥初終于做好了決定,坐到他身邊說,“這種季節就該看這個。”
墨綠色調的森林霧氣彌漫,福克斯小鎮陰冷潮濕,常年籠罩着烏雲。
許恩霖看了快十分鐘才反應過來這是那部毀譽參半的經典愛情電影。
卧室裏光線昏暗,他偏頭看向身邊的人,麥初目光專注,嘴角還挂着抹淺笑。
“你也喜歡看這種片子?”
“喜歡啊,童年經典。”麥初瞥了他一眼,“你沒看過?”
“沒有。”許恩霖放下空碗,手撐在身體兩側,“只有你們女生喜歡看。”
一個小時後。
“哇這女主膽子也太大了。”許恩霖攤開雙手,滿臉不可思議,“就這麽去人家家裏了?一屋子吸血鬼啊那可是。”
麥初笑着起身,從架子上拿了兩瓶啤酒。
滿牆的學士帽象征着愛德華停滞的十七歲,許恩霖嘆着氣搖頭:“一直上高中也太恐怖了。”
麥初坐回地毯上,拉開拉環說:“人家又不是在國內上的高中,再說了他們吸血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考試不是随便作弊?”
“說的也是。”許恩霖擡起易拉罐放到嘴邊。
影片中愛德華将貝拉帶進了自己的卧室,女孩環視一圈,幹淨整潔的房間裏堆積了許多書籍,卻唯獨不見床鋪。
面對貝拉的疑惑,愛德華笑着解釋說:“因為我不用睡覺。”
許恩霖緩緩偏轉腦袋看着麥初,收緊呼吸問:“你不會也是吸血鬼吧?”
麥初側目看向他,面無表情道:“被你發現了。”
她前傾上半身,壓着嗓子拗出陰森森的聲線恐吓對方:“想不想當吸血鬼啊?小心我轉化你哦,年輕人。”
許恩霖看着她,捋了一把袖子擡起胳膊說:“那你快點。”
麥初一愣,沒接住他的戲。
許恩霖又說:“我不想當人很久了。”
麥初收回視線,屈起雙腿抱住自己:“你這發言有點危險啊,朋友。”
“你不覺得做人很沒意思嗎?”許恩霖喝了口啤酒。
“怎麽回事啊你?”麥初說,“這麽喪。”
許恩霖扯扯嘴角沒回答。
“你學校裏出什麽事了?莫知跟我提了一嘴,之前我也沒敢問你。”
冰涼的麥芽汁清爽解膩,許恩霖拿下嘴邊的啤酒瓶。
“一個學長被感染變異了,差點拆了實驗室,相關人員全部被抓起來隔離了。”
“天吶。”麥初雙手捂住嘴,“是不是因為核廢水?不會喪屍真要來了吧?我還沒活夠呢,能不能別那麽快世界末日?”
許恩霖看着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真信啊?”
“……”麥初收走臉上表情,無語又氣憤道,“你騙我的啊?”
許恩霖還在悶聲低笑,問她:“這麽離譜你都信?”
麥初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那誰讓你說那麽認真。”
許恩霖腦子裏都是她剛剛的驚慌和擔憂,越回想越好笑,兩只肩膀都在抖。
麥初看了他一會兒,啓唇說:“你來那麽多天,還是第一次見你笑這麽開心。”
許恩霖突然就笑不出來了,低着頭抿唇咳嗽了聲。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學校壓了消息不讓多說,傳言各種各樣,不過真真假假,聽了也沒意思。”
麥初點點頭,安慰他說:“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能讓你有個出國交換的機會也挺好的。”
許恩霖擡高手裏的啤酒,輕輕“嗯”了一聲。
“睡地上會讓我有安全感一點。”麥初忽地開口。
許恩霖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我剛出國的時候一個人住,半夜被一聲巨響吵醒,起床就看到客廳窗戶的玻璃碎了。”麥初說,“那天把我吓死了,還好那會兒我哥也在紐約,但是到了晚上我還是睡不踏實,我就發現躺地上好,躺地上就不會睡太死,反倒睡得着。”
她偏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微微笑着說:“你別這麽盯着我啊。”
許恩霖落下睫毛,僵硬地別開視線。
“你還喜歡吃什麽?除了番茄雞蛋面。”
“Alan好像往冰櫃裏放了很多牛肉。”麥初說,“你要不炖個番茄牛腩?也能下面。”
“好。”
浪漫的愛情故事迎來尾聲,舞會上燈串閃爍,愛德華的第一個吻落在貝拉的頸側。
卧室裏的暖氣開太足,麥初舔了下嘴唇,将手裏的啤酒罐貼在臉頰上,覺得胸口發悶。
許恩霖看着那對擁吻在一起的戀人,出聲問:“人類和吸血鬼真能在一起嗎?”
麥初早已知曉結局,回答他說:“變成兩個吸血鬼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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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